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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感到惊讶,这也难怪!我想,你现在放心了吧!
唉!你怎么还在吸你婚前吸的那种阿卡迪亚混合烟呢!从落在你衣服上蓬松的烟灰看,我这话没错。使人一望而知你一直习惯于穿军服。华生,如果你不改掉袖中藏手帕的习惯,那你总也不象一个纯粹的平民。今晚你能留我过夜吗?”
“欢迎之至。”
“你对我说过,你有一间单身男客住室,我看现在没有住客人。你的帽架就说明了这一点。”
“你若能住在这里,我很高兴。”
“谢谢。那么,我就占用帽架上的一个空挂钩了。很遗憾,我发现你的屋子里曾经来过不列颠工人。他是一个不幸的象征。我希望,不是修水沟的吧?”
“不,是修煤气的。”
“啊,他的长统靴在你铺地的漆布上留下了两个鞋钉印,灯光正照在上面。不,谢谢你,我在滑铁卢吃过晚饭了,不过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吸一斗烟。”
我把烟斗递给他,他坐在我对面默默不语地吸了一会儿烟。我深知,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来找我的,因此,我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我看你近来医务很忙呢,”他向我注意地望了一眼,说道。
“是的,我忙了一整天了,”我回答道。“在你看来,我这样说似乎是非常愚蠢的,”我补充说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福尔摩斯格格一笑。
“我亲爱的华生,我比谁都更了解你的习惯,”福尔摩斯说道,“你出诊时,路途近时就步行,路途远你就乘马车。我看你的靴子虽然穿过,可一点也不脏,便不难知道你现在忙得很,经常乘马车了。”
“妙极了!”我高声说道。
“这是很简单的,”福尔摩斯说道,“一个善于推理的人所提出的结果,往往使他左右的人觉得惊奇,这是因为那些人忽略了做为推论基础的一些细微地方。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写作品时大加夸张,把一些情节故意留下,不透露给读者,这当然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了。现在,我正和那些读者的情况一样,因为有一件令人绞尽脑汁的奇案,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我还缺乏一两点使我的理论更加完善的根据。不过我一定会找到的,华生。我一定能找到它!”福尔摩斯双目炯炯发光,瘦削的双颊,也略微泛出红色。这时,他不再矜持了,露出天真热情的样子,不过,这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当我再望过去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印第安人那种死板板的样子,这使得许多人以为他已失去了人性,仿佛象一架机器了。
“在这种案子中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特点,”福尔摩斯说道,“我甚至可以说,是一些罕见的值得注意的特点。我已经对案情进行了调查研究,我认为,已经接近破案了。如果你能在这最后一步上助我一臂之力,你就给我帮了大忙了。”
“我很愿意效劳。”
“明天你能到奥尔德肖特那么远的地方去吗?”
“我相信,杰克逊可以替我行医。”
“太好了。我想从滑铁卢车站乘十一点十分的火车动身。”
“这样,我就有时间准备了。”
“那么,如果你不十分困的话,我可以把这案子的情况和需要做的事告诉你。”
“你来以前,我倒很困,现在却十分清醒了。”
“我尽量扼要地把案情跟你讲讲,绝不遗漏任何重要情节。可能你已经读过关于这件事的某些报道了。那就是我正在进行调查的驻奥尔德肖特的芒斯特步兵团巴克利上校假定被杀案。”
“我一点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看起来,除了在当地以外,这件案子还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这件案子是两天前才发生的。简要情况是这样的:“你知道,芒斯特步兵团是不列颠军队中一个最著名的爱尔兰团。它在克里米亚和印度两次平叛战役中,建立了奇功。
从那时起,在每次战斗中屡建功勋。这支军队直到这星期一夜晚,一直由詹姆斯·巴克利上校指挥。上校是一个勇敢而经验丰富的军人,他开始是一个普通士兵,由于对印度叛军作战勇敢而被提升起来,后来便指挥他所在的这个团了。
“巴克利上校还是军士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婚,他妻子的闺名叫做南希·德沃伊,是该团前任上士的女儿。因此,可以想象,这对年轻夫妇(因为当时他们还很年轻)在新环境中,是受到了一些社会排挤的。但是,他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我听说,巴克利夫人很受该团女眷们的欢迎,她的丈夫也很受同级军官的爱戴。我可以补充一点,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即使现在,她已经结婚三十多年了,容貌依然婉娈动人。
“巴克利上校的家庭生活,看来始终是很美满的。我从墨菲少校那里了解到许多情况,他说,他从未听说过这对夫妇之间有什么不和。总的来说,他认为巴克利上校爱他的妻子胜过他妻子爱巴克利。如果巴克利上校有一天离开了他的妻子,他就坐卧不安。另一方面,她虽然也爱巴克利,也忠实于他,但是缺乏女人的柔情。不过他们二人在该团被公认为一对模范的中年夫妇。从他们夫妻关系上,人们绝对看不出什么东西会引起以后的悲剧。
“巴克利上校本人的性格似乎有些特别。他平常是一个骠悍而活泼的老军人,但有时他似乎显得相当粗暴,报复心强。
但他的这种脾气,看来从来没有对他妻子发作过。我也和其他五名军官谈过,其中三名军官和墨菲少校曾注意到另一种情况,那就是上校有时有一种奇怪的意志消沉现象。少校说,巴克利上校在餐桌上和人高兴地说笑时,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经常从他的脸上抹去他的笑容。在临难前几天,他处在这种消沉状态中,心情极端忧郁。这种消沉状态和一定的迷信色彩,就是他的同伙所看到的他性格中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他的迷信表现在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尤其是在天黑以后。
他这种孩子气的特征自然引起人们的议论和猜疑。
“芒斯特步兵团,本是老一一七团,第一营多年来驻扎在奥尔德肖特。那些有妻室的军官都住在军营外面。上校这些年来一直住在一所叫做‘兰静’的小别墅中,距北营约半英里,别墅的四周是庭院,可是西边离公路不到三十码。他们只雇用了一个车夫和两个女仆。因为巴克利夫妇没有孩子,平时也没有客人住在他家,所以整个‘兰静’别墅就只有上校夫妇和这三个仆人居住。
“现在我们就来谈谈上星期一晚上九十点钟在‘兰静’别墅发生的事情。
“看来,巴克利夫人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她对圣乔治慈善会很关心。慈善会是瓦特街小教堂举办的,专门给穷人施舍旧衣服。那天晚上八点钟,慈善会举行一次会议。巴克利夫人匆匆吃过饭,去参加会议。在她出门的时候,车夫听见她对丈夫说了几句家常话,告诉他不久就回来。随后她去邀请住在邻近别墅的年轻的莫里森小姐两人一起去参加会。会开了四十分钟,九点十五分巴克利夫人回家,在经过莫里森小姐家门时,两人方才分手。
“‘兰静’别墅有一间屋子用作清晨起居室,它面对着公路,有一扇大玻璃门通向草坪。草坪有三十码宽,只有一堵上面安有铁栏杆的矮墙与公路隔开。巴克利夫人回家的时候,就是进的这间屋子,那时窗帘还没有放下,因为这间屋子平常在晚上不怎么使用。可是巴克利夫人自己点上了灯,然后按了按铃,要女仆简·斯图尔德给她送去一杯茶,这是和她平常的习惯相反的。那时上校正坐在餐室中,听到妻子已经回来,便到清晨起居室去见她。车夫看到上校经过走廊,走进那间屋子。上校再也没能活着走出来。
“巴克利夫人要的茶,十分钟后才准备好,可是女仆走近门口时,非常惊奇,因为她听到主人夫妇正争吵得不可开交。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又转了转门钮,发现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很自然,她跑回去告诉了女厨师,这两个女仆便和车夫一起来到走廊,听到两人仍在激烈地争吵。他们一致证实说,只听到巴克利和她的妻子两个人的声音。巴克利的话声很低,又不连贯,因此他们三个人谁也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反之,那女人的声音却非常沉痛,在她高声说话时,可以听得很清楚。‘你这个懦夫!’她翻来覆去地说着,‘现在怎么办呢?现在怎么办呢?把我的青春还给我。我不愿再和你一起生活了!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懦夫!’这就是她断断续续说的话。接着,仆人们听到那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同时又听到一个轰隆倒地的声音和那妇人发出的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尖叫一声又一声地从里面传出,车夫知道已经发生了悲剧,便冲向门前,想破门而入。然而,他却无法进去,两个女仆已经吓得惊慌失措,一点也帮不上忙。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从前门跑出去,绕到对着一个法式长窗的草坪上。长窗的一扇窗户敞开着,我听说,在夏季这扇窗户总是开着的,于是车夫便毫不费力地从窗子爬进去了。这时他的女主人已经停止了尖叫,失去了知觉,僵卧在长沙发上;那个不幸的军人则直挺挺地倒毙在自己的血泊中,双脚跷起,搁在单人沙发的一侧扶手上,头倒在地上,靠近火炉挡板的一角。
“车夫发现已无法救活他的男主人,自然首先想到把门打开,但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不到而令人奇怪的困难。钥匙不在门的里侧,他在屋子里到处找也找不到。于是,他仍旧从窗户出去,找来一个警察和一个医务人员帮忙。这位夫人自然有重大的嫌疑,由于她仍处在昏厥状态,被抬到她自己房中。
上校的尸体被安放到沙发上,然后,对惨案发生的现场进行了仔细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