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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什么?”
“当日本海军取得这么大的胜利,耀武扬威的时候,陆军会怎么样?他们忍受得了吗?会不会在春季化冻之前来个突然北进呢?别忘了,他们是军国主义,法西斯!”
吴纪光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上级表扬了上海情报科,消息传到分散各地的每个人。但也只是传到而已,准确些说,除了老吴谁也没把这当回事。他们都把表扬看作是上级的鼓励,份内应该完成的任务。大家都被日美开战后的形势变化所吸引。张明达每三天往返上海、南京一趟。作为联络员,他对上海科和南京站的各种情况都熟悉。但是,牛皮灯笼心里明,对谁也不能说。只有到了上海,和程和生接头的时候免不了谈些与工作有关的话。
但是不知为什么程和生最近的情绪有点阴郁。说话常吞吞吐吐,好像变得胆小了。张明达则不然,日美战争爆发以后,形势变得空前剧烈,日本失败的前景已经呈现在中国人面前。他高兴,本来被强压在内心的外向性格,不断地冲击他。但除了按时往返京沪外,行动上无可表现。只有到小火瓦巷老李那里的时候,尽量多坐一会,和老李及张敏谈论一番时局,心里才痛快点。
美国人在珍珠港吃了大亏,继之又被日本夺去威克岛。这使他们自总统罗斯福至每个国民都陷入从未有过的震惊。罗斯福在震惊的同时,自然想到那份来自东方中国的警报,竟是那样地准确无误,实在使他深感意外。这之前,他对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没有哪一个方面是放在眼里的。尤其中国在抵抗日本军事进攻方面所表现出的脆弱、无能,简直不堪一提。至于说到战略情报方面,在他看来,中国既无人才,又无科技手段,充其量不过是制造些想像,目的是拖美国参战,然而事实竟如此地说明他们在这方面的巨大能量。由此,他从内心对蒋介石先生肃然起敬起来。所以,后来除了向中国派出军事联络组外,还建议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国领袖们,委任蒋介石为中国战区同盟军最高统帅。由此可见,蒋介石从中西功的情报工作中捞到了实惠,他的国际声誉也因此有所提高。
蒋介石是何等样人?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是个可以在历史上记一笔的人物。在他收到那份“日军将于12 月7 日发起南进战争”情报的那天当晚,他就想到:不管从哪方面分析,这份情报无疑来自与共方通气的左派,实际就是来自共产党。因为他对他手下的“中统”、“军统”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是知底的。也就因此,他才辗转反侧了大半个夜晚,最后终于叫宋子文把这个情报告诉美国总统。因为,毕竟这是有关也有利于中国取得抗战胜利、有关也有利于蒋介石本人能继续统治中国的大事。
美国人因“珍珠港事件”而被“从未见过的、无耻的欺骗”激怒了,进入4 月,竟用B—29 轰炸起东京来。他们倒也真玩命,飞机受了伤,照样扔炸弹,汽油烧完了,或者仪表被打坏而迷航了,回不了航空母舰,便宜飞中国浙赣一带机场降落。有次,几个飞行员跳伞竟落到一家中国农民的后院里了。仿佛他们觉得到了中国,就等于回到了基地。其实蛮不是那么回事,日军早看见他们降落了,就派出部队搜索。幸亏驻在当地的新四军紧急发起强力战斗,把他们抢救出来并辗转护送到他们的浙东基地。
美国空军的大轰炸,引起日本朝野震惊。东条们没料到,美国在短期内能投入如此强大的轰炸机群:来则遮天蔽日一大片,沉重的马达轰鸣声震得东京的木板平房打颤,那重磅炸弹,落地便是一个大坑,地皮颤抖,房倒屋塌。
争夺制空权,在空中是打飞机,日本空军作过殊死搏斗。怎奈美国护航战斗机太多,数量质量都占优势。在海上,要炸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也非易事。在地面,日本本上倒还无虑,主要是中国浙赣一带的机场,渐有被美国空军大量利用的趋势。这些机场的存在,几乎成了日本的时腋之患。大本营下达一道命令给“华中派遣军”:限期打通浙赣铁路,摧毁金华、丽水、玉山一带的中国机场。
命令被中西功看到,叫程和生转告了老吴。
南京的西里龙夫也看到了这份命令,一字不漏,全文抄给了陈一峰。陈一峰送给了老李,张敏用米汤照抄在一本日文杂志《文艺春秋》上,交张明达送上海。
这是太平洋战争发起以后,波及在华日军的第二个战役性行动。“支那派遣军总司令部”决定派驻上海的13 军,沿铁路由东向西主攻,派刚吃过败仗的11 军由西向东配合策应。
又到去上海的日子了,张明达一早到了小火瓦巷老李诊所。
老李名叫李得森,山东沂水人,身高体壮。老家原有200 多亩地,靠地租吃现成。父亲担任过沂水县民团团长,在当地颇有名望。李得森念过私塾,学了三年北平中医研究院的函授,然后行医。日本侵略东三省后,他的国家民族意识强烈地表现出来,经同学介绍,参加了共产党,他巧妙地把县民团掌握在手,在组织领导和同志们合作下,又团结了红枪会、大刀会、浩浩荡荡数万人,横冲直闯反起省政府来。把个沂水县闹了个不亦乐乎。韩复榘出兵镇压,数万人被打散,他跑到辽宁。过了两年,呆不下去,又回了老家。老家地主劣绅要告发他,便跑到了上海。通过组织派在情报科工作。两年前,张明达到南京开小杂货店为掩护,接收陈一峰的情报,后来考虑到活动方式和陈一峰身份不相称,小店也不利于掩蔽,向上海科提出意见,恰好者吴决心整顿组织,决定在南京设个站,派他来当了站长兼书记。妻子张敏作他的秘书,负责处理情报。地点选在小火瓦巷长治里1 号,这是座徽式建筑的院子。灰瓦、青砖、白墙、黑门、红柱,有正厅和厢房,院里有小假山。正厅用来行医会客,厢房用来起居读书。门外挂个牌子“世传中医李得森寓”。
时间尚早,张敏把处理过的《文艺春秋》包一包,交给张明达,交代说:“把这个交上去。”张明达点头收起。这时,李得森从寝室来到正厅,像是神不守舍,看了看他,说道:“有个情况,你要带回答复来。”
张明达问:“什么事?”
李得森道:“你明白地告诉程和生,我们要求赶快对日本同志妥当安排,千万不要大意失荆州。”
张明达不由暗吃一惊,就他所知,南京、上海两地的日本同志,一个是中西功,一个是西里龙夫,去年10 月底,中西功到东京,程和生就向他流露过对老吴的不满,担心中西功的安危。后来中西功回来了,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大家受到了上级表扬,此事好像无形中过去了。今天怎么又提起安排日本同志来了?他忙问:“出了什么事?”
李得森说:“不用问,程和生一定知道了。你的任务就是传达我们南京站的意见,告诉他,我们南京站要求,赶快安排日本同志。”
“好的。还有什么事?”
“然后坐等答复。”
“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用再问了,程和生知道。”
坐上火车,张明达心里不安。从李得森的神色、语气看,日本同志碰上紧急事了。如不及早安排,便要“大意失荆州”。中心意思是不能大意。
他和中西功没有见过面,但是早知道有这么位同志。他和西里龙夫倒是常见面,但是除了向他点头而外,没说过一句话。他已知道西里龙夫的身份,但是,一层窗户纸,不能捅破,这是纪律。
那是在南京情报站组建的初期,张明达关掉了小杂货店,经陈一峰辗转
托人,进了汪伪“体育协会”,这里比开杂货店稍隐蔽些,但是这个协会极其松散,挂空牌子,无所事事,到底仍旧不方便,不方便的关键是他必须不断地往上海跑。
有一天,陈一峰对他说:“注意看报,如果见到‘中联社’招考联络员的启事,你就去试试。考上了,你的隐蔽工作就有可靠掩护了。”
他愣了一下,“中联社”是伪“维新政府”的中央通讯首脑机关,忙问:“能考上吗?”
陈一峰有点大咧咧地说:“大胆去吧,我保你能考上。”
他知道,“中联社”的采访部主任、首席记者说“保你能考上”,岂有考不上之理?至少有八九成把握。于是,便每天看《南京新报》上“招聘”、“招考”的启示和广告,到第八天,果然看到“中联社”招考联络员的启事。翌日他便去报名应试。
原来他担心考不上,有了陈一峰那句话,心里有了底,再想想那是个汉奸文化机关的大门头,又是个联络员,这种差事,不会有几个人去考。可是待到现场一看,竟有30 多人等在门外,多数是失业青年。有几个身体魁伟,像是铁路职员失业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店员。相比之下,他觉得“危险”了。但是转念一想,有陈一峰在里面呢,便也沉住了气。
待轮到他应试时,走进考场,抬头一看,凉了半截,不见陈一峰在场,主考位子上坐了个穿西服的日本人,30 多岁,瘦长脸,戴眼镜。两片眼镜玻璃反亮光,看不到他的眼神。旁边一张桌子后坐个胖子,很明显是个陪考,他桌上摆着纸和笔。
胖子看了看他,开口问:“叫什么名字?”
他脑子里闪电般犹豫了一下:他和陈一峰约定,趁这次改换地方的机会,再改个名字,他原名叫颜仁章,转入地下工作后,改过几次名字了,用过颜杰、颜柏、张秉德等等,现在面对的是个日本人,95 改不改呢?会不会给陈一峰招来麻烦?想了一下,既然和陈一峰有言在先,还是改,便回答说:“张明达。”
陪考动笔记下,原来他还兼作记录。又问了他的年龄、籍贯、现住何处,便不再提问了。
“到本社来,效力,你的愿意?”于是,那位戴眼镜的日本人接下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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