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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姐妹互相见过礼后,围着文菊团团坐下,众丫鬟上了一桌子点心吃食,双胞胎可怜兮兮地看着文竹,原来前几日文竹发觉两个妹妹吃点心太凶,便命下人不得随意给几个小姐进点心。
文竹板着脸,道:“只许吃一块。”
双胞胎满怀期待地问道:“是每人一块?”“还是合共一块?”
文竹笑眯眯地道,“当然是合共一块。”
看着双胞胎要哭出来的样子,文兰扑哧笑出声来。笑罢,文兰素手端起点心盘子,给双胞胎一人拈了一块,向文竹求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双胞胎欢呼一声,把怀里抱着的纸鹤向文菊身上一堆,就要伸手去抓点心,文竹啪啪两声,一人赏了个栗子:“先洗手!”自有细心的媳妇子拿了温热的毛巾来为几个小姐净手。
文菊拉起一串纸鹤,看了两眼,石化当场。
文竹看到文菊哭笑不得的表情,信手抓来文菊手中那串纸鹤,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四姐一定要慢慢养病,每天探望的时候都有点心吃。
文竹登时无语,狠狠瞪向双胞胎,却见两姐妹齐齐把手中的半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噎的咳嗽不已,文晓梅和文兰忙拿了茶盏给她们喂水。
文竹怒极反笑,温柔地望着两个妹妹,道:“你们是要罚写家规,还是举算盘?你们前儿个已经换了铁算盘了罢?”
双胞胎之一道:“家规么,我们已经熟背在心了,就不要再写了罢。”
另外一个道:“我们身小力薄,铁算盘实在沉重。”
文竹摸着下巴,望也不望她们,喃喃道:“那就一个月不吃点心了罢。”
双胞胎立时凑到文竹身边,一人拉着她一只手,谄媚地笑着,
一个道:“家规既要流传子孙后代,自当倒背如流才是。”
另一个马上接口:“我们身小力薄,理当多多举那铁算盘来锻炼身体。”
看着两个妹妹的小人儿样,众女皆笑出声来,文菊略显苍白的脸上也起了一丝红晕。
不理会对着满桌子点心流口水的双胞胎,文竹坐到文兰身边,捧了个点心盘子到她面前,狼吞虎咽大朵云颐,边还用眼斜觊着双胞胎。
文兰又好气又好笑地啐了她一口,对着众姐妹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道:“自七夕以来,连日大雨,下了月余,可算这几天放了晴,便想着约几个妹妹一起去相国寺上香,为四妹祈福。”
文竹自不会有什么意见,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七夕那次,便日日在这府里打转,正巴不得出去走走了。双胞胎最是兴奋不已,待闻得几个夫人也同去,两张小脸登时垮下。
“娘也去…”两人哭丧着脸,潸然欲泣。
文晓菊不明所以地道:“四娘一起去有甚么不好。”
双胞胎互望一眼,其中之一清了清嗓子,学着四夫人的口气道:“晓兰晓竹把裙子放下,好生坐着。”另一个接道:“笑不露齿,言莫高声,看你们成何体统”
那语气,那架势,端的是学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姐妹几人掩帕轻笑。
却听见文晓菊淡然道:“大家闺秀,正当如此。”
许是文家姐妹都比较另类,出了个貌似正常的文晓菊反倒象怪胎。文晓菊是那媚气入骨的五娘所出,也不知怎地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小年纪便少年老成,若不是个子小,倒像是双胞胎的姐姐。
一言一行,莫不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倒也并非刻意为之,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天然的大家风范,在文家诸女儿中最得各房夫人欢心,常常被拿出来做标杆教育其他姐妹。
奇怪的是,文家姐妹并未因此恶了文晓菊,在几个年纪较小的妹妹中,还颇有人气,隐隐成了几人的领袖。
便如此时,文晓菊话音刚落,双胞胎那似长满了虫儿不停扭动的小身体,马上端正坐好,双手平放膝上,微低颔首,恰应了那句古话——静如处子。
文竹与文兰相视一笑,文兰向身边的管家媳妇吩咐道:“传菜罢,今儿个就在四妹这里用了。”
饭罢,姐妹几人把千纸鹤为文菊挂在了窗沿上,又在下面坠上几个铃铛,随风起舞,铃声清脆,文菊脸上登时浮现了几分喜色。
又耍了会儿,因明儿个还要起早上香,便各自回房不提。
天还未亮,文家的车队已然上路,文竹与文兰共乘一车,看得出,这个二姐与自己的亲娘也不如何亲近,倒是文晓菊,一板一眼地给每个夫人行了礼,目不斜视地随五太太上了车,得了众夫人太太一顿夸。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碾压,发出吱吱的声音,文竹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悄然向外探望。
其时大部分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此时尚未大亮,沿街的铺子多数已开门,小伙计拿着抹布扫帚勤快地打扫着。
路上还许多早点摊子,一副担子里装着所有吃饭的家什,担子一放便开张了,清水抄手,炸酱面,油条豆浆,米果桂花汤,空气中满溢着食物的香气,想到双胞胎必然流着口水又不能不端坐车中,文竹便是一阵暗笑。
第二十四章 上香(二)
看了会儿,文竹放下帘子,回头恰对上文兰的笑脸,这个二姐天生一副笑颜,与二姐夫十足夫妻脸,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却是文家姐妹中亲和力最强的。
文兰轻叹口气,道:“天子脚下,繁华依旧,可叹长江泛滥,两岸已是灾民无数。”
文竹一惊,“长江发水了么?”
文兰点了点头,道:“今岁初春,钦天监高天师便曾言道,去冬干燥阴冷,春旱天闷,今夏必发大水,这连绵一个月的雨不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咱们今次上香亦要为灾民祈福。”
文竹视线穿过文兰,仿佛看到无数灾民扶老携幼流连失所,不由喃喃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
因前世自幼孤苦,文竹从来不是在乞丐面前可以坦然走过的人,无论是真是假,好歹救人口饭吃。
文兰颇为意外的看了这个妹妹几眼,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竟能有这等心胸,自己还是出嫁后才渐渐地知了许多以前闻所未闻之事,怪不得爹爹有意在百年后传家给三妹,确实不凡。
文兰安慰地拍了拍文竹的手,道:“爹爹已经把庄上所产米粮另购得糙米百车运往灾区了,家中布店陈年旧布也悉数捐出。”
文竹惊讶地看向文兰,见文兰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道:这文老爷竟有此等见识不成,前世国内诸多富豪只想着聚财传子孙,富贵万万代,偶尔捐赠也不过舆论所迫,慈善那玩意是欧美富豪中才流行的东西。
转念一想,不对,国人敛财为后人乃是自古流传根深蒂固的观念,文章此为,必有深意。
文竹似笑非笑地盯着文兰,问道:“爹爹,是为了扬名还是官府有什么奖励?”
见文兰但笑不语,文竹再次沉吟,既然都不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水患,米粮涨价,猛地抬头,断言道:“爹爹要断何人财路?!”
若说文兰刚已对文竹高看一眼,现下却是惊为天人了,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妹竟如此聪颖。
文兰转念一想,既然爹爹有意培养三妹,此事向她和盘托出亦为不可。
拉过文竹,低低嘱咐道:“你切不可把此事透露给五妹得知。”
见文竹郑重地点了点头,文兰又道:“那孙家家有良田数千亩,兼做些米粮生意,却是叫家中下人打理的。为了今岁大水,孙家向你二姐夫家的钱庄借了不少款子,囤积了不知多少米粮,只为发这一笔横财。”
文竹不解地问道:“五妹不是就要嫁入孙家了吗?爹爹为何又要与孙家作对?”
文兰恨恨道:“孙家竟然想五妹以妾的身份入门!当年大姐嫁入燕家时,爹爹便言道,今生今世断不会允第二个女儿与人为妾。”
文竹恍然大悟,略微思考,便明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问道:“可是爹爹求二姐夫收回贷款?又购得大量米粮平抑粮价?”
文兰摇了摇头,道:“你二姐夫只是严家偏支,如今也不过是一方管事,如何做得了主?”
顿了顿,傲然道:“乃是爹爹许以五倍高利,严家为利所驱,自是肯收回那一笔款子!”
文竹深深点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而居,严家所为,倒也没什么值得争议的,况文章定是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出的我口,入的你耳。
文竹问道:“那如今孙家可是改了口?”
文兰眉头轻皱,低声道:“还要过段时日才清楚了。”
文竹安抚地捏了捏文兰的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二姐无需太过忧虑了,况我文家富可敌国,五妹不嫁他孙家又如何?”
文兰顿时如醍醐灌顶,再次以崭新的目光审视文竹:“三妹所言甚是,是我想多了。”
文竹浅笑,“正所谓当局者迷,所以妹妹这个局外人倒比姐姐看的清楚罢了。”
文竹对文兰柔声相劝,心里却烧着把火,孙家,此事若能善了便罢。
文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转过话题便谈论起了今日要去的相国寺。相国寺位居小香山顶,乃是当年圣僧玄奘西去取经归来坐禅之所,据说有佛祖保佑,香火极为旺盛。
现任主持空竹大师佛法精湛,兼与皇室修好,又广结善缘,在天下间也是有数的得道高僧。
文家的几个夫人俱是信佛的,经常上香,出手大方,一向是主持空竹大师的座上客,倒也不用和那平头百姓般,挤在前殿上香,自有后路登山。
到了山脚下,女客们都换了软轿,由那健壮的仆妇抬着,走着青石小路,直奔后庙,因事前知会了主持,路上并无闲杂人等。
前殿乃是给香客上香祷告之用,后山才是和尚们起居打坐之所,占地甚为广大,层层庙宇,古朴深幽,文家女眷上山时,正赶上和尚们在做早课,庙宇里回响着诵经声,舒缓祥和,涤荡心胸,文竹脑中顿时一片空灵,便愿如此万世千年。
主持空竹大师,约莫四十岁的僧人,瘦骨嶙峋,一双眼平淡无波,对着文徐氏双手轻轻合十,先念了句阿弥陀佛。
文徐氏双手合十,道:“长江水患,文家愿出十万贯香火钱,求大师布下粥棚,赈赦灾民。”
空竹大师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不禁有一丝动容,双手再次合十,道:“如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