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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第2期 … 人与自然
骆红
星期一这天,我第一次看见了我国史书中记载的神秘“人物”——太岁。
为了见到“他”,上个周末我就与大家约好了周一相见。
周一一大早,我早早叫女儿起床,赶着她去上学,自己草草吃过早餐就出了家门。天气不太好,已经连下了两天雨,还没有放晴,天空灰蒙蒙的。我的心情却比哪天上班都好,我早就听说过有关“太岁”的种种传闻,什么百米地下长出肉来,肉体不会腐烂呀;长得像小孩,皮肤嫩白透粉,有血有肉呀等等……我已巴不得一下子到办公室早早弄清这个秘密。
每天我都是骑车上班,大约需要50分钟,我急三忙四地甩了自行车,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办公室,生怕错过了机会,看不见“太岁”了。
事情是这么回事,我的同事朱彤近日正在采访“太岁”,他接受这项采访任务前,一点儿没听说过有关“太岁”的事。我是早有耳闻,就把道听途说得来的一点儿旧闻贩给了这位同事,并建议,好不容易看见了“太岁”,趁机找位专家帮助“太岁”确定一下身份,给“太岁”一个说法,朱彤采纳了我的意见,约好了“太岁”的监护人。我着急的就是,在见专家前我想先见“太岁”一面。
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上午九点多,“太岁”才进我们办公室的门。
过去中国人把王爷叫“千岁”,皇上叫“万岁”,因而遇见犯上的事也有人说:“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见称得上“岁”的,那一定是地位非凡。
没见到“太岁”时,我心想这家伙一定稀奇得不得了,见到“他”时,我反而怎么也生不出特别奇怪的感觉来。
“太岁”的长像
我看见的这位“太岁”,乍看起来像块土坷垃,有一个足球大小,圆乎乎,没头没脑的,外表和颜色倒挺像药店里卖的中药天麻。也许是这位“太岁”有些干瘪了的缘故,不粉也不嫩,说不上可怕或神秘。它的监护人小张告诉我们,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可是粉红色的,像洋娃娃的皮肤,谁都不敢看,很圆,有点光溜溜的。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天了,个头缩小了,颜色也变成土色的了。
这位“太岁”出土时,不巧被铁锹铲破了肚皮。我扒开瓤细看之下,发觉它像个蘑菇,里面一丝丝、一页页地排列有序。我把粘在一起的丝或页扒开,果然看见了它雪白细嫩的肌肤,还富有弹性,真像刚摘下来的鲜蘑,这一看也觉得有点儿像小婴儿那种稚嫩的肌肤了。
我将打开着的“太岁”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股清新十足的泥土芳香,仿佛才刚刚出土。
当我正左右端详翻看“太岁”时,进来一位凑热闹的同事,他生动地大喊了一声:“嗨,这不是个蘑菇嘛!”
这个“太岁”的来历
发现“太岁”的,是一位在北京当民工的山东小伙子,我们都叫他小张,他是在北京近郊一处工地施工时发现“太岁”的。他说,刚挖出来时,挺吓人的,它全身粉嫩嫩、像洋娃娃的肤色,他没敢正眼细看就走开了,因为小时候见过“太岁”,觉得不吉利。
小张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太岁”大约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家的村子里的人盖房打地基时,挖到过跟这差不多模样的“太岁”,大人都说不吉利。村里的老人说“太岁头上不能动土”,于是这家人就赶紧把它又埋上了,烧香叩头嘴里念着:“对不起,不知道您在这里,对不起……”那时,这东西就在小张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来小张没有打算把“太岁”拣回家。后来看到《北京青年报》上有一篇文章,说丰台区有人捡了“太岁”,很有研究价值。由于持有者要价太高,谁也没得到,这时小张才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工地上见到“太岁”的一幕。
因为他小时候见过“太岁”,所以知道他们工地上的那个东西就是报上登的“太岁”。下工后,他又回到了发现“太岁”的地方,见到“太岁”还在那里没有人动。开始他心里也打鼓,看到“太岁”的样子有点害怕,只怕不吉利,没敢一个人去捡。最后他回去叫上同在一处的父亲和一个同乡小兄弟一起壮胆,才把“太岁”取了回来,但他们没敢把“太岁”放进屋里,就用报纸包着放在了屋外面。
我想“太岁”的命运真不好,难得到世间来一次。很少有人认识它;长相怪吓人,认识的人又对它抱有“成见”。
小张的“实验”
刚捡回住处时,小张称过“太岁”的重量,当时它是八斤七两。过了几天,他再称时,只剩八斤了,模样也早变得不那么吓人了。我们看见“太岁”的时候,基本找不到粉色的痕迹了,只有靠近下头(其实它长得有点像土豆,我们也分不清哪是头,哪是脚)长着两层类似甲鱼裙边似的腰部,有一处还残存着浅粉色的印迹。
小张当场为我们大家做了一个小实验,就像人们通常验证毛衣是羊毛的还是化纤的方法一样,他用打火机去烧刚刚从“太岁”肚子里拽下来的一小块肉。只见这条“太岁”肉并不随火苗燃烧,而是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的黏液,此时还带有一点微弱的炒鸡蛋的香味,这说明它可能有蛋白质的成分,我一时真辨不清它是菌类还是动物生命。
小张是有心人,他把拽下来的一块肉,放在了一个玻璃瓶里,用自来水泡上,然后天天观察。这么多天过去了,“太岁”肉膨胀了许多,不但没坏,还越泡越白,有时水变浑浊了小张就换掉。他向我们展示了他这个普通的充当水杯用的玻璃瓶,他把里面的肉拿出来给我们看,自己用手使劲拽也拽不断,顺着纹路撕倒是能撕开。我当时觉得他手中的肉特别像扇贝肉,雪白雪白的,有竖纹,弹性很好,真想吃。
我问小张这肉能不能吃,小张居然说:“可以吃。”说着他自己撕下一点肉来放进了嘴里,嘎吱嘎吱使劲嚼起来。
“什么味道?”我问。
“没什么味道,就跟牛筋似的有点嚼不烂。”小张答道。
“你害怕它不吉利,怎么还敢吃?”我又问。
他这才告诉我,捡回去时他已试着吃过一次了。
他听父亲说,很早以前,他们村里的老辈人也挖出过“太岁”,挖的那个人还把这东西吃了,后来好像没什么事。现在报纸上说这东西可能有保健作用,所以,他自己就大着胆子试了一下,现在果然没觉得有什么事。
历史记载中的“太岁”
“太岁”难道就这么一点平凡事迹吗?传说中的“太岁”可比这出彩多了,到底小张找到的这个大蘑菇样的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太岁”呢?还需要翻翻书看,于是我翻起了中国最早的专记域外奇闻的著名古籍《山海经》。
这部《山海经》也是颇有争议的典籍,人们一般把它当文学著作读,但从古至今也常有人引述其中的记载。近年,我听说史学界有人要给《山海经》平反。
过去我们一直认为《山海经》是中国神话小说的开山始祖,虽然模模糊糊地也感到它是研究中国上古社会的一部重要文献,但终究把它看成神话的成分多一些。主要是过去人们对这本书的思考,从来没脱离过中国大陆。近来有人发现,眼光如果放远,看到太平洋彼岸,那里也曾有与《山海经》记载极其相似的一些考古发现。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部据说成于战国时代的书本身也是一个谜。
那么《山海经》中有没有关于“太岁”的记载呢?两千多年前的中国人就爱猎奇,该书的海外南经有如下一段记载:“狄山,帝尧葬于阳,帝喾葬于阴,爰有熊罴、文虎、蜼豹、离朱、视肉、叩咽、文王皆葬其所。一曰汤山;一曰爰有熊罴、文虎、蜼豹、离朱、鸱久、视肉、虖交。其范林方三百里。”
从这段记载来看,产在狄山,与虎豹熊罴等动物生命并列的“视肉”,很早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晋代著名学者郭璞在注释《山海经》时,对“视肉”是这样解释的:“聚肉形,如牛肝,有两目。食之无尽,寻复更生如故。”
另外,唐代著名学者虞世南的《北堂书抄》中也有一条关于“土肉”的记载,他的史料转录于《临海异物志》,文中说:“土肉,正黑,大如小儿,臂长五寸,中有腹,无口目,有三十足,大如钗股,堪炙食。”
到了明代,名医李时珍综合了古籍和时人的笔记著述后,对“视肉”作了记录。显然李时珍也受了《山海经》的影响,把“视肉”归于了“兽部”,作为“封”:
“时珍曰:按《白泽图》云,木之精名彭侯,状如黑狗,无尾,可烹食。千岁之木有精曰贾朏,状如豚,食之味如狗。《搜神记》云:吴时敬叔伐大樟树血出,中有物,人面狗身,敬叔云,此名彭侯,乃烹而食之,味如狗也。
“时珍曰:按《江邻几杂志》云,徐积于庐州河次得一小儿,手无指无血,惧而埋之。此《白泽图》所谓封,食之多力者也。《田九成西湖志》云:董表仪撤屋掘土,得一肉块,术士云,太岁也。弃之,亦无害。及《山海经》敦隅之山,及开明南北东南海外并有视肉。郭璞注云:‘聚肉形如牛肝,有两目,食之无尽,寻复生如旧也。’此皆封类可食者,但人不知耳。又海中一种土肉,正黑,长五寸,大如小儿臂,有腹无口目,有三十足,可炙食。此又虫鱼之肉,类乎封者也。
“(主治)食之避邪,令人志壮。”
从上述古籍可知,“视肉”或“太岁”这种奇妙的自然生物,在很早以前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只是由于地域不同它的称呼不尽一致,但记述下来的特点基本相近:第一,看起来像肉;第二,能吃,割下一块还会再长出来;第三,有保健价值,“食之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