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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一队迎亲的人群喧喧闹闹的走了过来,不但有吹鼓手前导,还抬着一顶空花轿,我灵机
一动,便在那支迎亲的队伍通过凉亭前的一霎时,贴地闪入轿底,用手攀着横槛,微一翻
身,就钻进了帘幕深重的空花轿里……”
前面走的崔厚德闻言之下,不禁吃惊的道:“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便硬朝人家迎亲的花
轿里钻?不怕被人看见?也不怕轿夫觉得有异?”
舒妲羞涩的道:“他们人多,而且挤挤蹭蹭的热闹得很,大家的注意力不会朝脚底下
看,再说,我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至少瞒过这些门外汉没有问题。我晓得我那贴地一窜,
只要时间拿捏得准,动作再加快些,那些人最多只会觉得眼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不会看
清我的迹像。但主要的,我是利用他们的心理,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类事
情上面──一个被迫得走投无路的女子,竟然会利用他们迎亲的空花轿过关?”
悄悄看了看燕铁衣的脸上表情──燕铁衣也在忍俊不禁──舒妲方才又怪难为情的继续
往下说:“至于花轿的重量问题,我也盘算过了,那是一顶八人抬的龙凤花轿,轿身本来已
不算轻,而我的体重却有限。一旦入轿,我就提气屏息,尽量使自己的体重上浮不坠。因此
花轿纵使会增加一点重量,亦不会达到启人疑窦的地步,轿身由八个轿夫平均负荷,因我的
体重而分承到他们八个人肩上的压力,就更不显得有什么异样了。”
燕铁衣颔首道:“不错,这的确是个聪明的法子;那队迎亲的人果然不曾查觉么?”
舒妲摇头道:“没有,我只听到轿后有个人似是微微‘咦’了一声,但大概并未看清什
么,又怕人家笑他疑神疑鬼,那‘咦’了一声的人也仅是‘咦’了一声而已。”
燕铁衣道:“如果这支迎亲队伍的目的不是穿过‘丹县’县城,而是在城中某个地方停
下来呢?你并不是就要露出破绽来了?”
舒妲红着脸道:“这一层我已想到,如果迎亲的队伍不出城,我便趁着停轿迎亲,鞭炮
响起又人潮纷乱的空隙再度溜走。那时节,必较钻进花轿更为容易,我不认为他们拦得住
我,就算‘青龙社’的人闻信赶来,我也早就躲开了……在一个城里,要隐藏不难,但要搜
查一个人就难了……”
燕铁衣笑道:“你的考虑相当细密,这次若非鬼差神使叫你自己撞进我们手中,要逮住
你可还真没有把握呢!”
崔厚德又急着问:“后来呢?后来那乘花轿是不是穿城而过了?”
点点头,舒妲道:“是的,坤宅就在城外的一座小村子里。他们刚朝通往村子的小岔路
上走,我就溜出轿子,闪扑向路边的草丛里去。”
崔厚德笑呵呵的道:“这一次,有没有人喊叫──怎么尚未接到新娘子,新娘子就跑
了?”
舒妲羞不可抑的道:“我……我没听到,我只急着离开……”
燕铁衣道:“别理崔厚德打诨;舒妲,还有个疑问我要问,在‘五福镇’外那片松林
里,你是如何看出我们破绽来的?”
舒妲有些窘迫的道:“本来,我做梦也想不到魁首竟会猜透我的心思。不错,我离开
‘五福镇’那家‘平安客栈’之后,一直在反覆琢磨,犹豫不定──我不相信‘青龙社’的
人会这么准确的沿着我逃走的路线追来。我已经尽力布下疑阵,而且是朝着并不合理的方向
逃走的,我不认为‘青龙社’会有如此精密的推断及恁高的效率,我怕自己是在过度紧张的
情绪之下疑神疑鬼了。所以,我决定要躲在一个可以隐藏自己,又能窥伺外间动静的地方看
个明白;那片松林子正好合适,从里面看得清外头,但外头却看不清里面。那片林子又恰巧
扼守着唯一的来往通路,由‘五福镇’出来的人,必须经过林子前面……”
润润嘴唇,她又接着道:“我不知道崔大哥已从林后掩了上来,更不知道那沿着道路闲
闲走近的人就是魁首,虽然我老远打量着魁首的身形,有点疑惑,却不至于把我吓跑,充其
量,我伏在林中不动声色也就是了,直到我发现了一件事……”
燕铁衣颇有兴趣的道:“你发现了那一件事?”
腼腆的笑笑,舒妲道:“那时,正是黄昏,魁首还记得?”
燕铁衣道:“当然记得,天边是一片紫蓝酡红。”
舒妲又道:“夕阳余晖,映照着魁首所牵的坐骑,也映照得那匹火赤骏马上红皮嵌缀着
银锥的鞍镫闪闪发亮──在总坛里,我见过魁首的这匹马,对于马身上所配的鞍镫更是印像
深刻。因为我从未见过和魁首这副鞍镫相似的东西,那么华丽,那么悦目,又带着无比的威
仪……”
燕铁衣失笑道:“原来破绽是露在这上面!”
舒妲道:“当时,我吓得猛然一哆嗦,全身都僵木了,我没有想到魁首居然亲自追了上
来,更没想到已经追迫到如此接近的地步,我恐惧极了,震骇极了,我觉得双眼泛黑,两条
腿全抖得几乎站立不稳,我强撑着,跌跌撞撞的向林后狂奔出去,我什么思想都凝冻了,只
晓得逃、逃、逃……”
崔厚德埋怨着道:“你这一逃不打紧,却险些跑断了我这一双腿,转回来,又被魁首骂
了个狗血淋头。”
舒妲愧疚的道:“对不起,崔大哥,这全是我的不该。”
燕铁衣和悦的道:“在‘平安客栈’里,你又是如何发觉情形有异的?”
轻轻抚理鬓角的发丝,舒妲低柔的道:“我在逃亡之间,担惊受怕已是风声鹤唳,草木
皆兵了。任何一点迹像,都会使我惧栗疑惑,惶然而遁;进入‘平安客栈’的时辰,已是下
午。我本来就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投店的,才进店门,那伙计的模样就透着邪味,他暗
中老在不停的打量我,却不敢与我正面对视,而且态度在鬼祟里又显出不该有的殷勤,我即
刻便生了警惕,等到他叫我进房之后,那么迫不及待的匆匆返身退去。我更加起了疑心,马
上躲在房门后窥探,只见他一面频频注视我的房间,又急吼吼的奔上楼去,这时,我不再考
虑,先启开侧窗,又掀揭瓦面,穿屋而出。”
燕铁衣道:“那店小二是被我们买通的,他自认为机灵,却不知道处处露了形底,若是
他稍加镇定,我们便不须费这么多手脚,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崔厚德悻悻的道:“魁首,本来就不该给那个饭桶恁多赏钱!”
安闲的迈着步子,燕铁衣道:“你那袭衣裙,已经换过了?”
舒妲不好意思的道:“不换怎么行?为了游泳过河,我自己撕掉了一半,沿途躲躲藏藏
的,若叫人看着,不以为我是个疯子才怪!”
眼珠子一转,她又怯生生的道:“魁首,我还不知,你们是怎么追上我的?照说,你们
不该推想到这个方向才对……”
笑笑,燕铁衣道:“是你告诉我们的。”
舒妲顿时了悟,她摸着右耳耳坠道:“魁首,你们找着了我的那只耳环?”
燕铁衣道:“不错,一只耳环、一片碎缎、以及你在仓惶中丢弃于河水实际却勾挂向河
堤下面树桠上的半截衣衫,这些东西,已足够我们判明你逃走的方向了!”
叹息一声,舒妲道:“这真是命……人算不如天算,命里注定,再怎么也拗不过。”
燕铁衣正色道:“舒妲,你应该庆幸才对,如果一直逃亡下去,何日才是了局?不但那
口‘弑亲逆伦’的黑锅给你背定了,真凶也会杀你灭口,再说,我们的缉拿令亦已下达,整
个‘青龙社’分布在各处的人手都会全力追捕,天下虽大,你还有安身立命之地么?于其到
头来弄得身败名裂,何不如早行挺身而出作个辩解?还你清白与蒙受冤屈,两桩你竟都不会
挑选!”
舒妲嗫嚅的道:“我不是不会挑选……魁首,我是害怕,怕你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燕铁衣感喟的道:“你把我,以及‘青龙社’的人都看成什么了?难道我们只是一群妄
自尊大的狂徒,一批暴戾粗陋的莽夫,一干毫无理性的强梁?”
连连摇头,舒妲慌张的道:“不,不,魁首,我绝不敢这么想,我也从来不曾这么想
过。”
燕铁衣淡淡的道:“你能了解最好,舒妲,或许时光再长远点,你将会逐渐觉,‘青龙
社’的传统与风气,乃是颇为开明并富有人情味的。”
舒妲恳切的道:“我知道,魁首,我已承受了‘青龙社’给予我的太多照应和温暖。”
燕铁衣道:“既是如此,你又自认并未犯过,何须逃亡?”
舒妲畏缩的道:“因为我怕……魁首,这桩不幸的事,太过严重了。我怕你们会不谅解
我,不相信我,我怕我连申诉的余地都没有。”
燕铁衣道:“现在,该明白你的想法是错了?”
舒妲赧然道:“我是错了,魁首,好在……尚未错得不可挽救。”
笑了笑,燕铁衣道:“算你运气好!”
舒妲真心真意的道.““不,是魁首救了我……”
崔厚德忙道:“还有我姓崔的哩。”
舒妲轻轻的道:“我当然也不会忘记崔大哥的再造之恩。”
燕铁衣道:“如今尚未到证实你完全清白无辜的程度──虽然我们已经相信你是清白无
辜的──等到把那真凶拎出来,这桩公案才叫了结。我们才好向大家公布你被人嫁祸栽诬的
内幕!”
舒妲苦笑着道:“全赖魁首为我申冤直曲了。”
燕铁衣道:“这是我份内的事,对你义父,你个人,以及‘青龙社’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