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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形石桌,几只石墩,倒是个赏月清谈的好所在。
江萍以微询的语气道:“可要坐下来歇会?”
燕铁衣点头,两人走进花棚下对面落坐,江萍举手轻抚鬓角,低笑道:“如果有两杯香
茗在手,情调就更优悠了……”
燕铁衣道:“不,若来上一壶美酒,气氛才越见雅致。”
江萍道:“我去拿。”
燕铁衣笑道:“不必了,我只是说而已,像我们这样无拘无束的聊天,无须要什么陪
衬,不也一样惬意?”
双手托着下颚,江萍看着燕铁衣道:“燕大哥,那些伤害我大哥的人,都是些什么
人?”
燕铁衣道:“我对他们也并不熟知,共是五个‘麻衣勾魂’曹非,‘矮金刚’钱威,
‘飞刀子’葛义全,‘铁戟化雪’李慕春以及‘木秀士’徐上修……”
江萍恨恨的道:“这干人好狠毒,他们居然把我大哥伤成这样……”
吁了口气,燕铁衣道:“令兄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听说他的一位好友施贵麟,业
已把命性送在这五个人手里。”
吃了一惊,江萍道:“什么?他们把施大哥杀害了?”
燕铁衣低喟道:“那些人不知和施贵麟在以前有什么过节,去找他寻仇,令兄正巧和施
贵麟在一起,当然义不容辞,拔刀相助,大概是寡不敌众,施贵麟遭了他们毒手,令兄已被
他们一路追杀,正在危殆里,恰好经我路过遇上。”
江萍气愤的道:“燕大哥,那些恶棍心狠手辣的,你该重重教训他们。”
燕铁衣道:“五个人都见了彩,没一个是完整的,但我并未要他们的命。”
江萍道:“为什么还留着这样的恶人?燕大哥,除暴便是安良。”
笑笑,燕铁衣道:“不错,除暴即是安良,可是有一项事实你不要忽略,他们在我面前
的行为,只是意图加害一个人,而他们并未得逞,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该要他们五条命的代
价,我认为当时给他们的惩罚业已很够了。”
江萍有些懊恼的道:“但是,他们害死施大哥。”
燕铁衣苦笑道:“武林中有许多争纷,江湖上有无穷恩怨,这样的因果纠缠着,轮回
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发生,二姑娘,我的能力有其极限,我只能就我所
遇上的情势聊尽心力,在我身外不及的广阔时空里有某些无相牵连在演变的事,纵然那是不
平的,恐怕。我也难以一一兼顾了。”
怔怔的想了一会,江萍叹息着:“你说得也对,燕大哥,你维护忠义之道,但你的力量
却不是无限的,我不该强求你做为无所不及的神效……施贵麟施大哥来过家里很多次,他和
我大哥交情极厚,他是一个正直坦率的好人,就是脾气过于暴躁刚烈了些。”
燕铁衣平静的道:“我晓得令兄心里很难受。”
江萍怆然道:“因为你在这里,大哥内心的悲痛总得在稍加掩饰;我知道我大哥的个
性,他迟早会替施大哥报仇的。”
燕铁衣道:“假如这样,或者我可略尽棉薄,助你令兄一臂之力!”
江萍惊喜的道:“真的?”
燕铁衣笑了:“否则,我何必说出口来?”
江萍又是感激,又是兴奋的道:“有燕大哥帮忙,施大哥的血仇就一定可以报还了,燕
大哥,你真好!”
伸手摘下一小段藤梗在指上曲扭着,燕铁衣安闲的道:“你还有一个弟弟,怎的不大听
你提及?”
江萍的神色怔窒了一下,随即转为晦暗了,她摇摇头道:“燕大哥,在你面前,我无庸
隐讳什么,我弟弟——实在令我羞于启齿,他和大哥与我,是同父同母同胎生,嫡亲的骨
肉,但是,在他体内流循的血液,却和他的兄姐截然迥异,他……他真叫人痛心!”
燕铁衣平淡的道:“可能是年纪还小,少不更事,再加上先天环境的优裕,方才养成某
些不良的习惯或心性,再长大点,约莫就会改过来了。”
江萍苦涩的笑道:“事情并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燕大哥,我今年二十二,弟弟只小我
一岁,也二十一了,二十一岁,已经算是个大男人,思想观念中该成熟,不能再说是‘少不
更事’,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实在令我们难以忍受,横行乡里,欺凌善良,平时交结一干孤
群狗党,吃喝嫖赌,招摇过市,把我们的家祖上的名誉全糟蹋净了……”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清官都难断,燕铁衣自然更觉不便过问,他轻揉鼻梁,温和的道:
“令弟是叫江——?”
江萍幽幽的道:“江奇,人家背后都叫他‘青河蛟’!”
燕铁衣笑道:“蛟腾化龙,当非池中之物,少时荒唐,及长便大有作为!”
哼了哼,江萍道:“人家可不是似燕大哥你这样的说法,蛟伏于河,掀涛起浪,泛滥村
镇,流害百姓,淹良田而墨祖卢,纯属一大害!”
燕铁衣道:“大概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深深太息,江萍道:“我已经多少替他掩饰些了,弟弟的行为,实在恶劣,有些事,我
都说不出……”
燕铁衣道:“令兄也管不住他?”
江萍悒郁的道:“起初他对大哥还略有忌惮,久而久之,他竟敢顶撞大哥,最近越发气
焰嚣张,和大哥争吵了好多次,就差没有大打出手……因为爹娘去世得早,弟弟又最年幼,
大哥也不忍过分责难于他,能让总是让着,能容总是容着,弟弟却不知好歹,以为家人也怕
他,更是变本加厉,肆无顾虑,长此下去,早晚会出事情……”
燕铁衣心想——大概也就是个富家出身的纨衿子弟之流罢了,生活糜烂点,荒唐点,行
为免不了张狂跋龟些,倒还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江萍是女儿家,道德观念与思想范畴自然
保守些,感觉上就认为她弟弟已是才忤逆,难以救药了,燕铁衣带着安慰的口吻道:“二姑
娘,请宽怀,平时不妨多开导他,劝解他,甚至替他娶一房妻室试试看,男人一般都是如
此,年轻时行事狂放,待到年长成家,就会收心多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江萍沉重的道:“说是这样说,燕大哥,我们也不是没试过,苦口婆
心,一再劝导,总是无济于事,我看,弟弟一定会闯出大祸来,我们能原谅他,别人只怕没
有这么宽宏大量。”
说到这里,燕铁衣觉得已无法再参与什么意见了,他轻咳一声,道:“夜深了,二姑
娘,我们回去吧?”
江萍的情绪也宛似低落了许多,她点点头,站起身来:“燕大哥怕也乏了;住处我已着
人替燕大哥收拾出来,是傍邻大哥‘竹雨楼’边的‘小西轩’。”
燕铁衣道:“多谢姑娘费心,我想今天晚上一定会睡得非常畅酣。”
江萍勾勾唇角,道:“我送你去。”
二人走出花棚,正待随着原来的小径往回走,在林荫深幽的那一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细
碎的异响。
江萍宛似没有听到,她行出几步,却发觉燕铁衣未曾跟来,她不禁诧异的回头探视,迷
惑的问:“燕大哥,你怎么啦?”
以指比唇,燕铁衣低“嘘”了一声,目光炯然的注视着那一簇深幽阴暗的林木;江萍狐
疑的惦着脚步凑近,低细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于是,又是一声较为清晰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极难辨别的声音,宛似衣衫的悉索,
又如步履的轻响,也像是某一种推扯的声息!
这一次,江萍也听到了,她怔怔的问:“燕大哥,这是什么声音?”
燕铁衣道:“我们靠近去看。”
两个人轻悄的掩向声息传来的地方,而越是靠近,那声音便越加清楚,终于,他们听明
白了——那是一种各项动作混合的音响,是扯裂衣衫的声音,是挣扎的声音,更是掩压着的
哀告与啜泣的声音。
江萍到底是女孩子,一时尚未体会过来有些声响中所蕴括的内涵,她微皱着一双柳眉
儿,迷惘的道:“好象有人在哭泣,或是推拒着什么……”
当然,燕铁衣明白在这样的情景下这些声响乃是代表着什么意义,他的神色已经阴沉下
来,猛然长身,人已一阵狂风也似卷向那丛幽暗的花木之后。
这丛浓密的花木后面,是一块修剪得十分平整的草地,四周还堆砌着几座小巧雅致的假
山岩石,因此,草坪中间便相当隐蔽,更适合进行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燕铁衣的突兀出现,带着身形动作时的那股子劲风,草坪上原来压挤成一堆的那两团黑
影在受惊之下,惶怵的立时分开——不,确实点,是上面那个人猛的跳了起来。
黑暗中,燕铁衣仍能看清楚跳乱起来的那个人——瘦削的身材,容貌俊秀,只是脸色微
微透青,而且眸子的光华闪烁不定,带着几分狡猾的意味,那人的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一二
岁左右。
地下的那个,是个女人,衣裙破碎,鬓乱钗横,袒裸出身体上大部分的细白皮肉来,她
正在惊恐又慌张的抓扯着碎裂的衣裙,竭力意图掩遮身上暴露的肌肤;这也是个年龄不大的
清丽少女,而且,泪痕满面。
那年轻小伙子外衫拋在一边,中衣亦已敞开,甚至一条绸裤也脱了下来,只剩贴肉的底
裤,他瞪着那双邪眼里,虽然充满了惊怒与懊恼,却也残存着尚未褪尽的亢奋的色欲,淫光
宛若一头春情勃发下兽性未逞的豺狼!
于是,燕铁衣立刻明白了这个是谁!
粗弱的吼吸着,那年轻人愤怒的吼叫起来:“他娘的,你是从那个鳖洞钻出来的活王
八?擅闯私宅,非奸即盗,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闷着个狗头便瞎撞一气?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