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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子微微一笑,看来很冷静,绝对没有丝毫冲动迹象。
他慢慢伸手出去,拨开一真子的手,拿起那枚锡球放近眼前,象鉴赏稀世宝物一样定睛注视锡球。
那锡球本来只不过是一个酒壶而已,决不是罕见贵重之物,老实说连多看一眼也是浪费多余。但冲虚子既然慎重其事托在掌心鉴赏,那华阳子、一真子就不敢怠慢,连忙运足眼神,同时也动员全部脑细胞查看推测。
“我已经考虑过咱们功力减弱的问题。”冲虚子说:“但假如我抵挡得住徐奔,你们联手的‘日月合璧剑’能不能抵挡得住大牧场铁骑冲杀之威呢?”
华阳子蔼然微笑道:“老大,咱们虽然身在江湖,但各位终究是玄门修真之士。我意思是说咱们老早已没有使气斗狠的江湖习气。咱们难道一定要去硬碰大牧场铁骑?”
冲虚子笑容似乎比他更和蔼亲切。他说:“不是硬碰,而是不能不先考虑最糟糕的形势。我看本门日月合璧剑若是你们联手使出,大牧场方面就算连徐奔也算上,大概也无法攻破你们的剑阵,所以我其实只考虑我自己,我和徐奔敌对单打独斗的话,我胜算有多少呢?”
他一面说话,一面合扰手掌,掌心那枚锡球忽然变成稀泥糊面一样,一条条从指缝冒出。
一真子看了欣然道:“老大,还是你行。”
华阳子声音显然响亮和强硬得多:“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咱们马上动手。”
冲虚子道:“假如徐奔鞍上的女人不是吕凌波,你们记住一定要忍气吞声,咱们变算再三行礼赔罪也没有关系,但如果是她,她若是不反对跟徐奔同行,咱们就飘然回山。她以后的事情咱们就不必管了。”
一真子沉吟道:“先问问凌波的意思才动手岂不更好?”
冲虚子轻轻叹口气,道:“咱们虽然不喜欢在江湖斗狠,但这件事却关系到龙门派声威,所以咱们必须先把人弄回,再让她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真子忍不住笑道:“先礼后兵我听得多了,但行先兵后礼却还是第一回听见。哈,哈,老大,你脑子有没有问题?仍然跟从前一样管用?”
华阳子道:“不论先礼后兵也好,先兵后礼也好,我心中只一直嘀咕一件事,那就是咱们昨夜中毒之事,不知与大牧场有没有关连?”
冲虚子摇头道:“一定没有,咱们昨夜并非‘中毒’那么简单,你们想想看,刺入老三(即一真子)屁股中的毒针那种机关弄得多精巧?老实说,我至今回想起来,心中仍然无限赞叹敬佩,以老三身手,屁股一碰椅子,立刻知道椅子承受不住重压,知道椅子会垮下去,所以他原式不动让椅子垮塌,屁股连一寸一分也不曾下沉,但谁想得到这时竟然会有一枝毒针向上弹射呢?”
其实他自己和华阳子亦都是中了极精巧奇妙的机关暗算,例如华阳子由于看见一真子情况不对,赶忙过去查看时,忽然地面由坚硬变成柔软,往下沉塌,华阳子想了悄想就一手搭住方桌一角,身子腾起两尺停在空中。
可是他这时也不必查看地面情形了,因为桌角忽然冒出毒针,刺破他手掌。
此时那冲虚子的确显示出掌门修养功夫,他不但不生气不着急。反而微微一晒,双手齐抓住华阳子、一真子胳臂。
华阳子、一真子不但得到冲虚子内劲托住身形,因而四肢身体都不必用力就稳住不动。
而且还得到冲虚子源源送入体内的内家真力帮助,将毒力逼聚在伤口一小块部位。
冲虚子双脚寸步不移,料想就算有更奇妙的机关埋伏也等于没有,谁知道忽然一阵香气弥漫全屋,冲虚子顿时吓得面色都变了,提住华阳子、一真子跃出房外。
房外夜色墨黑寒风刺骨,却居然无人现身侵袭。
但这范家庄小小村落之内显然大有古怪。仍然逞强留下绝对不是好主意,因此冲虚子只作一次深长调息,就放下华阳子、一真了,三个人迈着稳定雄健步伐,找到坐骑连夜离开。
虽然事实上冲虚子没有受伤!可是他一来曾经吸入少许毒气。二来他在屋外那一次稍为长久的呼吸中,已经将本身大量真元输入华阳子、一真子体内。所以连他后来也一样只剩下一半功力。
但冲虚子内功之深厚果然是“龙门三子”之冠。那华阳子、一真子还恢复不到六成,冲虚子却好象已经完全复元了。
冲虚子又道:“机关埋伏即使精妙得天下无双,但如果没有测料敌人每一个动作的上佳头脑,又有什么用处呢?可是世上亿万人个个动作习惯都多少有点不同,所以你若是摆下针对某甲的机关,对某乙就可能失去效用了。”
一真子道:“对,你讲得很对。但这些理论还不能证明与大牧场绝无关系,我们讨论的只是这一点对不对呢?”
冲虚子道:“假设大牧场之人知道我们将会投宿范家庄,那里只有这么一家小客栈,当然也可以肯定我们必定落脚在那小客栈。由此推论,他们便也可以预布陷阱等我们掉进去。”
华阳子道:“对呀!但你的结论却是否定的。我真不明白你怎样想的?”
“但你们想想看,当然我们将要投宿这候桥镇或范家庄,一直都没有决定。由决定之后直到抵达宿处,决不超过一个时辰。换句话说,那些针对我们的精巧奥妙机关只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布置。如果用更接近事实更精确的说法,暗算咱们的人其实只有很短时间布置。短得只有咱们入庄到拍开客栈门走入房间这么一丁点时间而已。”
华阳子颔首道:“大哥分析更无可疑了。既然只有如此一丁点儿时间布置机关埋伏,此人必是这一门当世第一流人物。就算不是‘巧手天机’朱若愚,我瞧也差不多了。”
“这种人物大牧场好象没有。”一真子也连连点头:“那么,这个人是谁?”
“此人是谁以后再说。目前先处理吕凌波的事。”冲虚子一直侧耳聆听外面传来的声音。“大牧场人马已经停住,地点好象是在那边港口药材铺旁边。那儿即无客栈又无饭馆,他们如果不是抓药,那一定是另有特别原因。”
一真子笑道:“八成是抓药,莫非他们也中了暗算?”
药铺字号是“仁昌老店”!由于店面相当宽敞,所以现在没有一个客人时,看来就更感到零落空荡得有点可怜了。
不过在药铺右边过去第三间屋子大门前,却甚是热闹。
六匹毛色油亮蹋足昂首的骏马,再加上八九个人,有男有女。这些人其实就是以“天涯海角”徐奔为首的大牧场铁骑。现在只有李政夫妇徒步走到门口,其余的人都留在鞍上。
开门的是一个仆妇。她认得李政夫妇,所以啊了一声。“我马上禀报姑娘。”
李政道:“等一等。”接着便招呼门外六骑进去。大门内是个露天大院子。那结马匹拴在一角之后,所有的人都走入在大厅。
清丽可受的马玉仪终于出现。这时大牧场之人才开始解衣裹伤,而李政的妻子李何氏有马玉仪帮忙,所以也在另一房间迅即包扎好伤口。
厅门是用棉帘隔断寒风,所以相当暖和。
但马玉仪却有惨不忍睹之感。她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大牧场十二铁骑威风凛凛的形象。可是现在只剩下八个人,而其中还有三个人是负伤了的。
不问可知他们这一仗必定打得极其惨烈。在江湖上人命果然十分脆弱、十分微贱。只不知沈神通现在怎样了?还有那俊美得有如女孩子又温柔又聪明的刘双痕呢?
马玉仪默默地瞧着徐奔将那个蒙面女人点了睡穴,安置在房间里面。又等到他出来,等他自己开口。
徐奔用钦佩眼光瞧着她,声音也透出真挚之情:“你真了不起,如果是平凡女孩子,老早至少也问了一百个问题了。”
马玉仪微微而笑,声音非常温柔:“那么,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告诉我一些事情呢?”
徐奔叹口气,道:“可惜我当时不能不走,所以除了我们自己事情之外,后来的发展情况就没有法子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愿意听听我们的情形,我当然乐意详细奉告的。”
马玉仪只用一个恳切请求的笑容,就使徐奔极情愿将一切详情说出。
马玉仪当然非常想听,因为她知道徐奔一定会提到沈神通。哪怕只提到他的姓名,她已经十分感激,十分满足了。
徐奔最不明白的是何以当他最后提到大牧场人人拔刀,向沈神通致敬告别时,马玉仪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等到马玉仪恢复平静,徐奔才又道:“我们有人质在手,所以不怕金算盘会使什么诡计阴谋。也因此我决定绕到这儿来保护你。一来金算盘势力很大,附近百余里方圆之地恐怕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他很久。其次,我们顺便也可以等等刘双痕的消息。”
“可是你的人质现在在哪里呢?”
这句话当然不是徐奔或大牧场之人说的。但亦不是马玉仪开的口。
故此没有人不立刻感觉到问题严重之至。
大厅侧门棉帘子拨开,一个方面大耳三绺黑须的中年道人走进来,他虽然佩着剑,却丝毫不影响他飘逸如仙的风度。
徐奔面色变得很阴冷很难看。因为他不但认识这个龙门派著名的剑客冲虚子,而且多年来暗中认定冲虚子乃是拆散他和凌波仙子那段情缘的人。所以他面色如果能够不难看那才是怪事。
冲虚子摆了摆手,向其他按刀欲起的人笑笑,又道:“你们不必心急,不必鲁莽。徐奔认识我,你们最好等他决定才出手不迟。我既然现身,不会立刻溜走。”
他自动现身乃是事实,故此理由实在非常之充分。如果他因害怕而溜走,那么他何必现身?
于是大牧场众人都立刻控制住自己,眼睛耳朵在等候徐奔的命令。
冲虚子衷心赞叹道:“大牧场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好现在我言归正传。我运气很好,居然毫不费力把‘人质’弄到手。同时也凑巧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