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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弹琴时都见到他站在河对面街上的柳树下,我知道他在听我弹琴,隔着河和河两边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种的细柳,我就这样与他一个弹琴一个听。
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绝不是这小镇上的人,我是在这个小镇上长大的,镇上的人没有谁不认识的,镇子不过就那几条街,街上住着的人家都是互相认识,虽然我很少出门,但是我也知道哪家里有谁谁。
他是外面来的,我知道,他的那袭淡青色的长衫是在镇子上见不到的,镇子上的人家多穿蓝色的短衫或是褐色长衫,好象是一种习惯。
我为他写了几只曲儿,每天弹,他仿佛知道那是我为他写的。
我偷偷绣了条丝帕,白色的丝帕,一株斜处飞来的花枝,满丝帕的繁花飞落,伤水的红色象是伤感的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绣这个,害的奶妈总是说我:“你怎么尽绣这些落花啊,落叶啊的,为什么不绣些鸳鸯凤凰?白白的浪费了你这一手好针法!”
我笑笑,奶妈如何能明白我的心呢?
十五。
奶妈上楼来对我说,西街口的张家来提亲了。
张家少爷我是见过的,高高大大有些威武的模样,从他父亲那里学了一身经商的好本事,他们家的铺子已经开到京城了。
晚上,母亲果然就上楼来问我,张家的大少爷如何。
“回了吧。”我淡然地。
母亲轻叹着下楼。
十八。
奶妈又上楼来对我说,北街上的陆家也来提亲了。
陆家公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清秀的模样,总是象哥哥一样保护着我,他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大官,陆公子自己也是满腹经纶。
晚上,母亲果然又上楼来问我,陆家的公子怎样。
“回了吧。”我依旧淡然地。
母亲愕然了:“陆公子不是从小就和你很要好吗?”
我轻轻笑了:“只当作是哥哥吧。”
母亲叹道:“那你看上了这镇子上哪家的少爷公子,让你父亲去说,一定成的!”
是的,我的家族是这个镇子上最有势力的,我父亲的生意做到各个城市,我哥哥在京城帮父亲做生意,专和皇亲国戚打交道。
别说我美貌贤淑,才艺双全,即使我很丑,即使我什么都不会,也一样有很多人来攀这门亲。
我笑着依在母亲的怀中:“人家哪有想那么多啊,我还小呢,再在您身边多赖个三五年再说吧!”
“三五年?”母亲无奈地推开我,“三五年后你就成了老姑娘了,怕是没人要了!”
“那不是更好?我就可以长久地陪着母亲您了!难不成你总是想赶我走吗?”我在母亲的怀里扭着身体,象个小孩子一样。
“好吧,我可不管你了!”母亲故作生气地说,“不过,如果你父亲哪天高兴了,把你随便嫁给谁了,我可不管!”
母亲说着站起来。
“不要啊!”我娇声叫起来。
母亲偷偷用手捂着嘴轻笑着下楼去了。
我看着母亲走下楼去,不由地一个人对着烛火发呆。
十九。
天又开始下雨了,细细的雨,我的心也有些阴郁。
随手弹着一只曲,我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听起来仿佛都是轻叹,那种在心底里的轻叹,一种思念的轻叹。
我又看见了他,他远远地走来,撑着黄油纸伞。
他这次跨过了不远处的一座石桥,走到了河这边的街道上。
他立在我窗下的街道上,河边那棵柳树下,细细的柳枝拂在他的伞上,旁边有一棵花树,开着淡淡黄色的花,香香的,有些花在雨丝的轻打下落下,落在他的伞上。
我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他也直直地看着我,那眼光,让我觉得温暖。
我的指尖流出的音乐是我从不曾听过,也不曾谱过的曲儿,我不知道音乐可以美妙到如此的地步,在瞬间就可以从指间如清泉般流淌。
他还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一曲终了,我轻轻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向他望着。
天地间很静,除了细雨声音,我仿佛听见他心底里的声音,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但是我听见他心底里的叹息和不舍。
他要走了,是的,他要走了,我知道。
我从怀里掏出我绣的丝帕,轻轻地丢在窗外的雨中,丝帕慢慢地落下,他健步上前,一伸手将丝帕接在手中,我看到他的手是如此的沉稳,我的感觉告诉我,他绝不是象陆家公子那样的读书人,也绝不会是象张家少爷那样的商人。
我看见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天天可以看到他在河对面的街边听我弹琴。
他的笑很有魅力,我忍不住也轻轻地笑了。
“秦汉明月宋代风,沙场策骑引弯弓。”他将我的丝帕放在怀中,大笑而去,我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等我!”
“英雄更有情长在,怎教女儿意不衷。”我看见他再次回头看我,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我心中默默在念着:“等你。”
几个月后,哥哥从京城里回来,带来了边疆打仗的消息。
跟着的那年,天下大旱,粮食欠收,父亲和母亲常常坐在客厅中长叹,父亲将家里的粮仓打开,救济灾民,可惜,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整日里都听见父亲仰天长叹着:“内忧外患啊!”
这些我都不懂,只是每天看着河边的柳树萎萎的样子,心里难过,雨都不下了,那个撑着雨伞着淡青色长衫的人,他去了哪里?几时可以回来呢?
时间一恍三年过去了,我日日在窗前等着他到来。
父亲和母亲已经多次催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了,张家的少爷已经娶了陆家女儿,那是陆公子的妹妹。陆公子还在等我,陆家已经数次上门提亲,都不得而归,陆家公子有时路过我的窗外,他会抬头看我的窗,看见我时就微微而笑,然后慢慢地踱过去。
我终于日渐消瘦。
那年的春天,母亲上楼来陪我呆坐了一会儿,轻声地对我说:“凝儿,你父亲已经为你订下亲事,是陆家公子。”
“母亲……”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我明白你的心,但是,为人父母的,也不能看着你这一辈子就样独守终生。”
“可是,我答应等他啊!”我的泪慢慢流过清秀的脸庞。
“一个不知来处不知去处的人,你又如何知道他不过是一时的性起,与你说个笑罢了,或是他家里早就有娇妻美眷,再或者,他已经……总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会的……”我无力地辩解却显得如此苍白,惊觉,原来母亲早已将一切明了于心了。
“凝儿呀,一个人是不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个梦中的……”母亲轻叹着下楼去了。
我终于病倒了。
我卧在床上,每日还是平时弹琴那个时刻坐到琴前,对着窗儿发呆,只是,我却不能再弹成一曲。
奶妈上楼来告诉我,陆家听说我病了,想解除了婚约,可是陆家公子却不肯,坚持要娶我为妻。
陆公子啊陆公子,凝儿多谢你的情意,只是,凝儿却无法回报你的情意。
泪慢慢地流着。
奶妈无声地坐在一旁,陪着我慢慢落泪。
终于定下了婚期,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仿佛要出嫁的那个人是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不是我。
吉日。
久不见落雨的天却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的眼前一片大红,喜气地如此孤寂,耳边阵阵祝福,语言却是如此地晦涩。
拜完堂,我已经撑不住了,一被喜娘扶进新房里,整个人就瘫倒在床上,仿佛魂儿都要飞了出去,只是一阵阵地喘着气,觉得心头闷的难过。
我听见喜娘惊恐慌乱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我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仿佛是,慢慢沉睡了过去。
慢慢再苏醒,眼前依旧是一片大红,大红的烛光在眼前微微摇晃,红色的纱罗帐,绣着鸳鸯,红色的绸被上绣着凤凰。
床前端坐着陆家公子。
陆家公子手中端着药碗,看见我醒来,微微地笑,然后他站起来,从桌上端过两杯水酒,将其中一杯酒到了去,把药碗里的药倒在了酒杯中,将酒杯递给我。
“凝儿,交杯酒不能不喝,你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就以药代酒吧!”
陆公子眼中的情浓地化不开来,我的心却一阵阵地痛,痛到不能呼吸,为什么眼前如此良景啊,那人却不是他?
我仿佛听见冥冥中的声音:“今生缘当如此,缘当如此啊!”
左不过是命了。
我接过酒杯,看着杯中那浓浓的药汤,眼中的泪一滴滴地滴落在药中,将药慢慢慢慢地稀释着。
陆公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挽过我的手臂,我闭了眼,仰头与陆公子一起喝下那杯苦苦的药,忽然就觉得,人生也不过就是这杯中的苦药,一仰头的时间,也就喝下了。
新婚后我就一直病着。
每日里吃的药多过吃的饭。
陆公子,不,应该是我的夫婿了,整日守在我的身边。时不时能听见下人们的议论,纷纷地偷偷赌着这个少奶奶能活过几时。
转眼冬天到了。
外面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夫婿仍是守在我床边,我轻声对他说:“打开窗户,我想想看看雪花儿。”
窗外的雪如此洁白,一片银色。
我忽然心情很好,夫婿将我从被子里扶坐起来,给我披上厚厚的皮袍,紧紧地拥抱着我,对我说:“还记得小时候下大雪吗?我给你堆的那两个雪人。”
“记得。”我轻语。
“那时我就想,那个大的雪人就是我,小的雪人就是你,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夫婿更紧地抱住我,他用下巴轻轻在我头发上磨擦。
我的身体开始轻了。
夫婿还在喃喃着:“长大了,就常常听见你的琴声,琴声里都是你的心情,你的琴声轻快时,我也跟着开心,你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