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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利斯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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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它虽在数光年之外,却已处于人类扩张的范围以内;而且,比起宇宙中的其他邻居来,这一个尤为令人不安。
  我们也许来到一个转折点上。高层会如何决策?会命令我们放弃计划,返回地球吗?立刻就走,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可能命令我们解散基地吗?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不赞成撤离。海洋思想巨物肯定会继续猎取人类大脑。即使人类踏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与人类相似的生命,并与其创造的文明建立了沟通。索拉利斯依然构成对人类永恒的挑战。
  在一卷又一卷厚厚的《索托利斯年鉴》之间,夹着一本错放的书,小开本。牛皮封面,已有些破损。我看了看书名,是芒蒂斯的《索拉利斯学入门》,已出版多年。吉布伦曾经把自己拥有的一册《索拉利斯学入门》借给我,我花了一夜工夫细心研读它,翻过最后一页时,地球的晨曦已照亮我的窗户。
  按芒蒂斯的说法,索拉利斯学即为太空时代的宗教:戴上了科学面具的宗教教条。沟通,这个索拉利斯学标榜的目的,恰如圣徒的圣餐、救世主弥赛亚再次降临一类许诺,含糊不清,虚无缥缈;探险行动,即为利用方法论语言所做的礼拜;索拉利斯学者的苦工,乃是盼望功德圆满、天使报喜那一天的到来,因为索拉利斯与地球之间,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桥梁可以跨越。作者利用明显的相似处,更进一步痹傧:索拉利斯学者要放弃争论——因为彼此既有共同经历,又有可资交流的观念——就像宗教信徒为避免动摇信仰基础,而放弃争论一样。其次,即使把人类与生命洋的知识合在一起,组成“合并信息”,我们又希望从中获得什么呢?一张生命洋的变迁兴衰年表吗?(其生命历程跨度如此久长,也许连自己的起源它也不记得了吧?)抑或是想从那一系列可怕的海洋生命活动中寻找出另外一种渴望、激情或苦难?或者,想找到数学的完美,或从独处与退隐中得到启示?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的这一切,都代表着一种不可言传的认知;一旦转换为人类语言,它们所蕴涵的价值与意义,就荡然无存了;那些东西不可能越过两个文明间的鸿沟,而不失真。无论如何,“老手”们并不需要那种通过圣经,而非科学传达出来的启示,因为,他们真正需要的,正是圣经中的《启示录》本身,而非其他;只有圣经晓谕的肩示,才能向他们昭示人类的终极命运!索拉利斯学复活了一种久已不在的神话,勾起了一种神秘的怀旧情思;在那种情思中,人们可以悄悄地忏悔。奠基石已经深深地打人到大厦的地基里:那就是赎救的希望。
  索拉利斯学者没有能力认识到这一真知灼见,因而,他们尽量避免对与海洋的沟通作进一步阐释,而把它视为一种终极目标。他们忘了沟通最初只是作为一个开端,一条新途径的第一步而提出来的。多年以后,沟通被进一步神圣化,被奉为永恒的极乐归宿。
  芒蒂斯简明而尖刻地分析了行星学这门“异端邪说”,一针见血地揭穿索拉利斯学者的神话,当然不是人类探险行动的传奇。
  芒蒂斯的声音是最早的反对之声,毫无疑问地遭到专家们的冷遇和蔑视。当时,他们对索拉利斯学的发展仍抱着非常浪漫的自信心;再说,他们如何能接受一个打击其理论基础的学说呢?
  索托利斯学急需有人来重建其坚实基础,廓清其研究范围。芒蒂斯死后五年,他的这本小册子渐渐为人们所重视,一个瑞典科学家小组甚至还创立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学派——芒蒂斯学派。这位大师原本默默无闻的思想,在其继承人的演绎发展中变得面目全非。于是,有了厄尔·恩尼森的讽刺杂文;更为世俗化的,还有费龙的“功利主义”的或“实用”的索拉利斯学。后者主张,科学应满足于科研考察成果的短期优势,而不应追求两个文明问的知识交流,或是什么幻觉沟通。与芒蒂斯明晰而尤情的分析相比,他的信徒们的作品,至多不过一些论文汇编或庸俗化的东西,只有恩尼森的论文和塔卡塔的研究尚有些独立的科学见解。芒蒂斯在其著作里,概括了索拉利斯学各概念、理论的发展情况。他称第一阶段为“先知”时代,其中包括基斯、霍尔登和塞瓦达;第二阶段为“大分裂”时代,统一的索拉利斯学分裂为无数势不两立的小派别;同时,他预示了第三阶段的到来,那时科学考察没有什么新发现,学界充斥着艰涩的学院式教条主义。不过,事实将会证明,他的这个预言并不准确。在我看来.吉布伦是正确的,他曾经指出,芒蒂斯的指责失之简单,忽略了索拉利斯学中那些与宗教信条完全尤关的方面。毕竟,对索托利斯的研究和解释,是建立在实证基础之上的,有一个同绕双星运行的行星实体作为研究考察的对象。
  突然,从芒蒂斯的书里滑出一期《索拉利斯周刊》来,打开一看,是一篇吉布伦的早期文章,在他被任命为宇宙学协会主席以自日写的。文章标题为《我为什么成为一名索拉利斯学者?》,艾章简述了人类可能与索托利斯海洋建立沟通的所有客观物质迹象。吉布伦属于勇敢无畏、乐观旷达的一代科学家,他怀念已逝的黄金时代,并从不讳言自己的信念已经越过了科学的界线;然而,其信念的内容仍是客观具体的,因为它以对成功的坚信不移为前提。
  吉布伦还深受经典生物电子学的影响。这一领域中,以周恩铭、吉亚托和卡瓦卡兹为首的欧亚学派最富盛名。他们的研究T:作是,将海洋活动爆发前深海出现的原生质放电现象与人类大脑的脑电活动进行类比,从而分析得出结论。不过,吉布伦反时该学派这种将海洋人化的研究方法;同时,他还反对心理分析学派、精神分析学派和神经生理学派将海洋神秘化的做法。这些学派试图将人类疾病的病征赋予海洋,如癫痫症即为一例,他们认为非对称锥的原生质爆发,即是一种间歇性的痉挛,是患了癫痫症。在沟通派的鼓吹者中,吉布伦是最慎重小心、逻辑严谨的一位。他看到了激情主义的弊端。不过,感情用事、追求一时轰动的做法,在索拉利斯的研究中出现得越来越少了。
  当初我的博士论文也曾引起相当的关注,当然也并非一致好评。我的论点建立在雷格曼和雷诺兹的发现基础上。这两位科学家从一般的心理活动基质中成功地分离和“过滤”出最强烈的情感——绝望、痛苦和愉悦——的基本物质要素。我将他们记录的数据与海洋的放电情况作了系统对比,结果发现,在对称锥的某些“器官”上和新生仿拟场的底部都有非常相似的电磁振荡现象。这现象完全值得进一步研究。很快,这一发现被记者盯上,于是我的名字开始频频出现在各大报的头条位置,并与各种五花八门的标题连在一起,什么“绝望果冻”呀,“亢奋的行星”呀,等等。遗憾的是,我的出名并没有引起吉布伦的注意。他远在索拉利斯,不能读到新近的出版物。然而,他给我寄来的那封邀请信,却翻开了我的人生的新的一页……




第十二章 梦中之痛

  六天过去了,海洋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决定重做试验。此前,基地一直停留在43度纬线与116度经线相交处。卫星传回的数据表明,南半球有原生质活动异常迹象,这一情报很快得到雷达的确认。于是基地开始南移,井与海面始终保持1200英尺的高度。
  48小时后,一束经我的脑电波图调制后的X 光射线开始对平静的海面实施间歇性打击。
  经过两天的航程,我们到达南极地区的外围。圆碟一般的蓝太阳向一侧的地平线落去,相反的一侧,紫云翻滚,红太阳的黎明已经来临。天上,两个太阳的光芒正在相互搏击,一时间风起云涌,烈焰冲天,星火坠落,在紫色长天的映衬下,蔚为壮观。海面上,一方银光闪闪,一方红色隐隐,一场大战在即。突然,一片微云飘过,亮光反射下来,照亮一片海波。顿时五彩缤纷一片。海天相接处,蓝太阳就要沉下去。这时,透过一片朦胧的血色薄雾,一个对称锥,如一朵硕大的水晶花,正在隐隐绰绰地开放。基地按既定路线继续前进。一刻钟后,水晶花已变为一颗巨型红宝石,散发着微光,又沉到地平线下去了。又过了几分钟,一根数千码高的喷注突然冲向云天,其下部不可见,被行星的弧形表面遮去了。这棵神奇的巨树,流着血,放着光,还在生长,它标志着对称锥的死亡:树顶交错的枝桠慢慢融化,成为一朵巨大的蘑菇,挟着风,颤巍巍地立着;树干下部在膨胀,并裂为数块,慢慢下沉。这临死的阵痛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又过了两天,我们已经用X 光打击了一大片海域,并完成了最后一次重复试验。这时,我们发现,在我们以南250英里以外的地方,有一条由一系列小岛组成的长链,六个岬角都结着厚厚一层雪白的物质——事实上,它们就是海洋造物活动所需有机物质的来源,这也证明了那些在海面上突然耸起的如山一般的一个又一个构造物,原来曾是海床的组成物质。
  然后,我们折向西南,绕过一串岛屿。岛屿上有山,山顶有雾。红太阳日雾聚拢,蓝太阳日雾散去。离第一次实验开始,已经过去十天了。
  表面上基地很平静,一切照旧。萨托雷斯编制了程序,实验将按设定间隔时间自动进行。我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人检查设备的运转情况。实际上,平静的表面下并不太平,不过不是人在作乱。
  我担心萨托雷斯并未真的放弃建造中微子磁场干扰器的计划。还有,当知道我撒谎并夸大了摧毁中微子构筑物的危险后,斯诺有什么反应呢?直到现在,他俩再没有提起过那项计划,我纳闷,他们为什么沉默?我隐约感到,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也许他们一直在秘密地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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