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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我服从了他们。
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服从他们的支配,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职高遇见了吴诚。
吴诚使我终于意识到,原来世界上有一种爱,是不需要任何试卷和成绩作为回报的 。他单纯地对我好,使我的人生云开雾散,仿佛光秃秃的石头缝里开出了鲜花。
第一次遇见吴诚,是在职高的开学典礼上。
各个头衔的领导讲完话之后,主持人说:“下面,有请学生代表,国际商务二年级 三班的班长,吴诚同学上台。”
我清楚记得,高中生吴诚剪着寸头,穿着校服,很正经的样子,刚刚把发言稿念了 个开头,就引起小范围一阵窃笑。因为把“莘莘学子”念成了“辛辛学子”。
吴诚长得不算太帅,但有个足以弥补一切的优势,他个子高,肯定超过一米八。
等把学校摸熟,就经常在篮球场看见那个上台发言的国际商务班班长。他很受欢迎 ,每次做出一点儿花俏的运球动作,准有女生尖叫鼓掌。
那次,是的,是一个偶然。
那天我抄近路穿过篮球场,准备从教学楼前往实习楼,上“酒店客房服务实践”。 一只凶猛的篮球不偏不倚,砸中了我的脑袋。
“咚”一声,篮球弹了出去,我懵了。
等回过神来,高大的国际商务班班长已经站在面前,笑着道歉:“美女,对不起啊 ,不是故意的。”他笑得那么洒脱,我顿时觉得脸发红。
职高的学生颇有几分幼稚的社会气,他从地上捡起一瓶冰的果粒橙,丢给我:“美 女,你哪个班的?明天我请客赔罪。”
我以为他开玩笑,谁知第二天中午,他拎着炸鸡外卖,主动送进了酒店管理一年级 一班。全班轰动。
高中生的爱情真的挺简单。我们坠入了情网。
由于吴诚,高中是我最喜欢回忆的一段少年时期。好像日月入怀,好像每天的时间 都被细细地拉长,成了一道行云流水的曲子。我懂得了一个最常见、最普通,却曾经令 我疑惑的词——“青春”。
我的专业需要练习一大堆实践操作。比如:包床、托盘、折餐巾……
吴诚如果恰好有空,喜欢溜出来陪我上课。
我包床的时候,把白色挺括的床单“唰”一抛,床单平整落下时,便喜欢在那棉织 品飘扬的空隙里,偷觑他干净的笑脸。
如果练托盘,他常坐在花坛的水泥边沿上,笑嘻嘻看着我。我手一抖,他就在旁边 吱吱乱叫:“要倒了,倒了倒了!”然后窜上来帮我拾滚一地的可乐瓶。
连班上的老师都默认了他。
有次还跟他开玩笑:“吴诚,你不如转班,学饭店管理算了。”
他挺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直笑。
过往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我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侧脸往车窗外一瞥,此时车子已拐进了一条不宽的马路。两旁都是粗壮的法国梧桐 ,正值夏末秋初,茂盛的枝叶交叉,几乎遮蔽住整片天空。人行道地砖落满了碎散的叶 子。楚襄忽然减低车速,打个方向,把车开上人行道的停车位。
“徐欢欢,到了。”
“噢。”
“你酝酿好感情了吗?”他嗓音动听地问。
我不吭气。
停车处前绿树掩映,靠着人行道的,竟是一幢古朴的青砖别墅。面貌陈旧,风格厚 重,看上去像民国遗产。我忍不住朝左看,左邻有栋现代化的小高层住宅;又往右看, 右舍是中国农业银行。
“小姐,你怎么了?”见我站着不动,他款款问道。
“摄影师在这别墅里?”
“秋林别墅。”
“不是文物吧?”
“文物还轮得到摄影师吗?”他反问一句。
“这个摄影师叫什么,难道是很有名的艺术家?”我有些好奇地问。想起以前去杭 州旅游,参观过几幢类似别墅,都属于某某故居,沙孟海、林风眠之类。
“他叫王小明。”
“王小明?”乍一听,忍不住想笑。好经典的小学生作文主角啊。
“当然,你最好别叫他王先生,或者小明,总之别提王、小、明三个字。”楚襄显 然知道我在想什么,补充道,“他会郁闷的。”
“那叫他什么才好?”
“Sam。”
说话间已经走上别墅的台阶,大门是一扇非常高大的红漆木门,没锁,虚掩着。楚 襄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我登时看见一个装修非常普通的厅堂,大约十来个平米,角 落摆着黑色皮艺沙发,配仿古茶几。窗台上有盆水培植物,数条金鱼在植物的根须下游 动。
四面墙上,像画廊一般,整齐地挂着一幅幅的摄影作品。
照片有风景、有人物,拍得相当美。比如大门边有组黑白照,右下角的标签写着“ 广州双年展”,明明背景是实的,行人却虚如幻影,我琢磨,肯定存在深沉的艺术含义 。
楚襄见我欣赏照片,一脸坏笑:“不错吧。”
我正要点头,他忽然很感兴趣地问:“徐欢欢,你跟你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
很想回他一句“要你管”,又一想,他现在勉强算半个领导,便含糊说:“过段时 间吧,等存够钱的时候呗。”
他清脆地打个响指。“找Sam拍婚纱照,给你打七五折。”
这话倒挺正经的,我高兴起来,笑说:“真的啊?谢谢。”
他说:“真的啊。陈小安和她老公的婚纱照就是Sam拍的,效果非常好,陈小安美了 好几个月。把那套影集炫耀来炫耀去,就差拿去卖钱了。”
我登时被逗乐了,心中浮起跟吴诚拍婚纱照的影像。
吴诚个子高,身板好,穿上礼服肯定帅。我嘴角不禁漾开圈圈的笑意。
等我从假想中回神,忽然发现,楚襄的目光聚集在我脸上,非常柔和,又有点莫测 。我觉得这眼神挺怪,急忙扭过头,继续看照片。
楚襄微微一笑,说:“来。”
他慢慢地走到客厅里侧,原来楼梯就藏在一个凹进的拐角。
狭窄的木扶手楼梯一个转折,通向二楼。我以为要上楼去了,不料楼梯对面还有扇 小门,他突然又轻轻一推。
“吱”一声,那门缓缓地开了。
里头显然是个工作室,或者说,是个作品仓库。无数照片塞在房间里,墙上挂得没 空隙,地上也堆得乱糟糟的,最大的一幅是石窟大佛。
正在打量大佛,冷不丁,大佛后面居然蹦起一个人来。
那人慌慌张张,蹦得老高,仿佛屁股炸开了爆竹。定睛一瞧,是个男人,年纪不大 ,穿了条宽宽的沙滩短裤,上身还赤着膊。
我瞪大眼睛。
“嗨,Sam你好。”楚襄愉快地打招呼。
“滚——!”剧烈的咆哮声。
我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看向楚襄。却见他迅速关起门,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 若无其事的样子,过了会儿,东张西望地哼起歌来。
我瞪着他,他没反应。
只好按耐,跟他两个站在门外,傻傻地等了三分钟。
门里面一直毫无动静。我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就是这个摄影师?”
“是啊。”
“你……约好的?”我质疑。
“不用约,我跟Sam合作好多年了。”他充满信心美滋滋地说。
我差点晕倒,这小疯子的脑袋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难道看不出已经吃了闭门羹吗?
“嗨,别怕。”他居然还安慰我,“Sam这人其实不凶啦,就是睡觉被吵醒的时候, 脾气格外大,很快就好了,你不用怕他。”
“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觉?”
“文艺工作者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夜里特精神,特灵感,特喜欢昼夜颠倒。上午睡 觉很正常。”他镇定地用了好几个“特”。
“……”我无语。
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脸,我不跟他分辩。
又等三分钟,门“吱”地重新开了,那个摄影师王小明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换了条 口袋很多的工装裤,套件汗背心,紧紧皱着眉,好像我们三人之间前辈子就欠了债。
我发现王小明虽不帅,但肌肉发达,是个强壮男。胳膊上鼓鼓的肱二头肌毫不逊色 于博尔特,跟他一站,楚襄好比是个女人。
“嗨,Sam。”楚襄又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王小明的嘴角却是往下垂的。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莫名紧张,生 怕他突然之间,一拳揍向楚襄的肚子。
“找你就是有生意,难道不欢迎吗?”
很显然,王小明对生意很欢迎,他的嘴角立刻由下垂变成直线,语气登时一软:“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不好意思。”
楚襄不痛不痒地道声歉,拨开王小明,踱进去乐悠悠地坐下了。原来相框堆当中, 藏着一张仿古长木椅。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王小明绕开我,扒着门框,朝外面大声喊。
“你的伊丽莎白小姐不在。”楚襄微笑。
“我操!”王小明恶狠狠咒了一句。我看到他下巴青黑、喉结一滚,至此想象中的 沙孟海与林风眠完全碎成粉末。
“你的伊丽莎白小姐又去外面搞街拍了?”楚襄不动声色地问。
不知那位伊丽莎白是什么人,王小明面部肌肉一阵扭曲,不愿多谈,马上转移了话 题:“你这次什么活儿?”
“女装广告。”
“什么主题?”
“纯洁明朗的恋爱主题。”
王小明瞥了我一眼,问:“她是模特儿?”
楚襄稳如泰山:“介绍一下,这位是徐欢欢小姐。”
我向这个强壮的摄影师笑笑:“你好,Sam。”他没笑,但客气地点点头。
王小明走到墙角,搬开两个三角架,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罐芬达来。长距离抛一 罐给楚襄,又递一罐给我。瞄到他左手背刺着青色字母Sam。不愧是搞艺术的,还有纹身 。
“我不喝碳酸饮料。”楚襄款款地挪开芬达。
“就你习惯多。”王小明嘀咕一声。
“有无糖乌龙茶吗?矿泉水也行。”
“要喝自个儿去买。”
“那我去买几瓶。顺便去下洗手间。”楚襄站起身,问我,“徐欢欢,你要什么? ”
“无所谓。”我也嘀咕。
刚才空等这么久,没见他有事,现在倒去买饮料上洗手间了。我掏出手机,瞄瞄时 间。下午还得去春宜商场上班。这段时间管得紧,可不能迟到。
“你赶时间?”楚襄打量我。
“嗯……还好。”我笑。
“等下我送你。”他冲我使个眼色。我假装没看到。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王小明,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