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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兰在碧芙和碧梧揶揄的笑意中,不满的自己夺过丝绢擦嘴,闷声闷气说道:“往年的这个时候,表哥都会包下听雪楼带王萱姐姐、婉如和我去那里看放纸鸢。虽然瑾王爷出行那里会引得很多人驻足观看,但他每年还都会去。以前我老觉得是因为我喜欢听雪楼的佳肴美食,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王萱姐姐喜欢在听雪楼上俯瞰落月湖的美景吧。”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喉咙里说的,即便是站在她身后服侍,离她最近的碧芙都没有听清,但夏侯兰泱却从她脸上读懂了一丝失落。
他的小丫头他再清楚不过,表面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实则最是重情。乌江之畔生死两重天,算是让她彻底看清了一些东西。但毕竟是顾凌兰,那个将心埋在十一岁的小女孩,再怎么的被别人利用欺负,她也只是云淡风轻一笑,不会去追究。
他总是为她不值,为她心疼。她的十一岁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如今变成这么没心没肺的调子?
夏侯兰泱起身替她理了发髻,笑道:“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回长安来好不好?”
凌兰白了他一眼,无语,“他日若表哥继承帝位,王萱姐姐入主中宫,帝后出行劳师动众的,实在是不值得。’
“也是,“夏侯兰泱挑眉,“反正三月里江南草长莺飞柳色新,到时我带你去放纸鸢如何?”
凌兰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主意甚是不错。这次等身体好了后离开长安回杭州,以后实在是没有回长安的必要——裕亲王已有挂印封金离去之意,以后一蓑一笠一孤舟,江湖任逍遥,这大半辈子宦海浮沉也是累了,如今到头来连个贴心人都没有,值得不值得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半醉半醒逍遥浮生,此生足矣。裕亲王已经看透,她顾凌兰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这一场或是算计或是误会的逃离也终究让她看明白,所谓之良人,并不是喜欢那么简单。
落月湖畔一如既往的繁华笙歌。其实世间事莫不是如此,即便你如今水深火热正陷于生死两难的境地,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歌舞升平,花街柳巷里逍遥。你是你,他是他,终不相关。
“阿兰呀,你家那位可是一表人才,比之瑾轩都是有过而无不及哦。”王萱掩唇偷笑,远远瞧了夏侯兰泱一眼,对着凌兰眨了几次眼,那眼神,除了揶揄还是揶揄。
凌兰随着她的目光向不远处的红玉案瞧去,一张桌子围坐四个男子——宇文瑾轩素来是白衣,如今这一身月白长衫更是衬得他如玉温润。而顾兰溦则是喜欢青衣劲装,携剑绝伦的顾小侯爷也绝非池中物。一身葛衣低眉垂袖的百里莫邪却远远看着就好像是有一种冬雪压枝头弯了腰却仍不倒下的青竹,傲骨傲气,也似乎每一个悬壶济世的郎中总是有着这种铁骨铮铮却又弯腰俯首的特质。而那玄青锦袍的男子无疑是这些人中最为显眼的。凌兰朝他看去,恰逢夏侯兰泱转过身来瞧她,凌兰很是淡定的转身不理他,只余那人满脸疑惑。
谢婉如则是一个劲的瞪百里莫邪,但百里莫邪就是低着头不理她,这可气坏了谢大小姐!
“阿兰,往年你来这里都是咋呼着要瑾轩给你点一大堆吃的,今年怎么安静多了?莫不是这一出嫁,你倒是淑女了?”王萱慢慢品着茶,似笑非笑的望着凌兰。
凌兰敛眉将面前的冰沙吃了一大口,直冰的满嘴牙疼,皱眉呜咽着说道:“我不过是近来不喜欢吃东西了而已。”
“哦?”王萱不依不饶,继续笑,“那你面前的冰沙你倒是少吃一点呀。”
凌兰哼了一声,赌气将冰沙推到一旁,再不看一眼。刚准备让碧梧给她端来碗热饮,就听见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淡道:“刚吃完凉的不能吃热的,对牙齿不好。”
王萱和谢婉如掩唇偷笑,没想到今天这一番试探倒真的有所成:传言夏侯家家主对他们主母的宠爱几乎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最初她还不怎么相信,如今倒是实打实的信了——这哪是人神共愤,这简直是天地共愤!
“知道了。”凌兰倒是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不再言语,与平时他说一句她必然要反驳一句有很大的不同。
夏侯兰泱伸手拍拍她的头,正准备问她要不要下去放纸鸢,那边就听见南宫子气喘吁吁的声音遥遥传来:“夏侯,找到了,找到了……”
夏侯兰泱面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那素来淡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就像是上好的青花瓷杯上有了一条很小很小的裂纹,很不让人喜欢。
凌兰正准备起身,夏侯兰泱早已三步并作两步,提气从楼上跳了下去,轻飘飘落在南宫子面前,百里莫邪也随之跑了下去,三人并肩向远处走去。
宇文瑾轩笑道:“夏侯这江湖闲人倒是比本王还要忙。”
凌兰抬头瞧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向另一边走去。谢婉如也叹了口气,随着凌兰走了过去,没走几步,顿然止步。
“夫人。”面前的女子姿颜秀丽,一身桃粉的初夏绫罗妆扮,脂粉未施,虽身子已经有四五个月大了,但依旧不怎么看出臃肿,这果真是美人胚子。
凌兰如今见到她还是心里堵得慌,一阵一阵的难受,“嗯,”但她依然保持着郡主仪范,主母风姿,只是微微点头,“今日天气不错,出来走走对身体好。”她这才想起昨日问夏侯兰泱关于采艾的事时,他似是又绕了过去。
“多谢夫人。昨日主人还派人告诉奴婢来落月湖赏景,说是落月湖今日会有很多放纸鸢的。以前和主人走南游北的时候,奴婢就很是喜欢这个时节看放纸鸢,但若是说到纸鸢,还应属扬州城的最好呢。”
凌兰这会笑都懒得跟她笑了。
这种挑拨离间有些太低级,她在裕亲王府见得太多了,这种低级别的东西糊弄她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夏侯兰泱如今还有时间顾着她,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若是无事,就让采葛陪你去转转,本郡主还要和谢小姐、王小姐去楼下。”
采葛站在采艾身后,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想跟着采艾!凭什么以前都是丫鬟,现在反倒是她要伺候采艾?这不公平。
王萱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边,手里捏了柄扇子,淡笑:“这是哪的丫鬟这么不懂事,瑞应郡主的路也敢挡着?”
采艾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奴婢是夏侯家的丫鬟,多日未见我家夫人,今日偶见,便行了礼。”
“哟?”王萱笑得更加恬淡,“行礼?你们夏侯家行礼就是站着?夏侯家虽非官宦之家,但祖上也是跟随先帝打下江山的功臣,怎么说也算得上的百年名门望族,连这点规矩都没有?”
采艾也笑,“王小姐说笑了。夏侯家家规历来严格,仆见主必行跪拜之礼。但奴婢如今有了身孕,跪拜不大方便,主人便允了奴婢见主人只需俯身即可。”
凌兰暗叹一声。采艾是个伶牙俐齿的丫鬟,身后又有夏侯兰泱这个靠山,王萱虽舌灿莲花,但始终矮人一等——并非是身份地位,而是因为这是夏侯家家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王萱她如何将这家务事断得了?
凌兰摔了袖子侧身过去,懒得再与她争论。她采艾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也无非是仗着身后那人,冤有头债有主,她顾凌兰懒得与不相干的人费口舌。
然采艾却是轻笑一声,淡淡道:“夫人,慢走不送。”刚转身,忽又说道:“对了夫人,眼看着小公子快要出生了,夫人作为嫡母,给孩子赐个名字吧。”
凌兰往里阁走的身影生生顿住,回首看了她一眼,张嘴要说什么,却被顾兰溦和宇文瑾轩拦下。
宇文瑾轩冷笑一声,转身身交代她们,“阿兰,你与萱儿和婉如先去内阁品尝一下今年的桃花酒,表哥在。”
携剑绝伦的顾小侯爷才不会向宇文瑾轩那般儒雅行事,腰间软剑早已抽出,横在采艾颈间,冷笑连连,“这孩子是夏侯兰泱的?”
采艾但笑不语。
“说!”顾兰溦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采艾正要出言讽刺,眼角余光瞟见不远处有玄青衣袍飘上来,忙哆哆嗦嗦柔声软语哭泣求饶:“小侯爷,不要难为奴婢了,奴婢,奴婢——”边说边向后倒去,但眼底却有得意的笑盈满。
顾兰溦的剑又向前几分,还没出口相逼,忽然听见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急急传来,“顾小侯爷,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字实在写不出来……
我……已经……没救……了……
明天晚上放个小剧场吧o(╯□╰)o
PS:谢谢梨子亲又给扔了个地雷,我这么坑的速度,乃对我真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