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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子骞白了她一眼,很是想拍死她:“你就不害怕小爷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凌兰伸手拉过院子里的躺椅,半倚半躺,懒洋洋笑:“我还是宁愿相信世上好人多一点。”
月色正好,夏侯子骞也没什么睡意,凌兰也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于是两人就各自躺在一张藤椅上对着月空发呆,顺带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说说你是怎么从宋承志手底下逃跑的?”
凌兰偏头白了他一眼,“俗套的手段而已。我在他喝的酒里面放了点东西,劝他喝酒时跟他提起了秦三娘,他一时伤感,没有太注意酒。”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然后我就到了归兮客栈,然后跟你到这江边小竹屋了。”
“顾凌兰!”夏侯子骞忽然很为夏侯兰泱不值,一个如此无心无肺的女人,一个对他全心全意宠爱毫无感知的女人,如何值得他夏侯兰泱赌上全部?
凌兰侧过身去,背对着他,仍旧是平淡的调子:“你是不是觉得兰泱为我而不纳妾、为我放弃夏侯商号往林邑发展的大好机会,而我对他除了不信任就是一味的伤害,兰泱如此的付出很不值得?”
夏侯子骞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凌兰似乎是笑了一下,也似乎没笑,不过说话的时候,依然很平淡:“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如此。从赐婚到如今我的离开,都是我的错,无关兰泱何事。其实你若是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场姻缘,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点了。他太强势,只是想宠着我对我好,却从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他给的与我想要的,有很多时候并不一样。就好像我想吃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他却给我端来鲍鱼羹,外人看来,这是莫大的荣耀,但我看来,这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对他的好,无非是日常琐碎的事情想着他,心里只能有他一人,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夏侯子骞一时语塞,也不知怎么接下去。
其实,不但是凌兰的这场爱情,即便是在他与夏侯兰泱的这场手足情里,又何尝不是夏侯兰泱是主导呢?
“这世间的所有事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就像是他的一个宠物,他爱,他宠,他怜,都像是他的一种恩赐,他从未因为我是他的娘子而喜欢,都是因为我是他的宠物而喜欢,若是你,你要这种喜欢吗?”
夏侯子骞苦笑一声,正要开口笑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竹屋顶上有弓箭直指他们——他本能的扑向凌兰,侧身推她,两人双双跌入江中。
弓箭随之射下,却因着水势落了空。
凌兰呛了口水,一边死命抓住夏侯子骞的衣领,一边奋力回忆当初夏侯兰泱是怎么教她凫水的。赏个月也能赏出刺客来的,除此一家,别无分店。
江岸边的脚步声嘈杂,似乎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此处。
夏侯子寒无语的拖着凌兰向竹屋下的那排木板桥游去,一边小心不惊动岸上的人,一边保证凌兰这只旱鸭子不被淹死,实在是太困难了。
“看样子是官兵,你究竟得罪什么人了?”凌兰也无语,早知道会面临生死抉择,她倒宁愿面对夏侯兰泱,起码那样不会有生命危险。
夏侯子骞一脸无辜,“小爷还觉得是你引来的官兵好不好,那分明是——”后半句话在一支火箭落入水中的瞬间隐入了无边夜色。
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在溶溶月夜中荡荡悠悠传来,“夏侯夫人,莫要再逃了。”
凌兰脚一歪,差点跌倒。
夏侯夫人?
“难道是夏侯兰泱的仇家?”凌兰蹙眉问夏侯子骞,但又有些不大确定,“我逃走的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哎,对了,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
夏侯子骞白了她一眼,“夏侯子骞。”
“!!!”凌兰又歪了一下脚,差点栽倒,“不带这么玩的啊!”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凌兰摆了摆手,向后退了几步。他们现在正站在江边的大石上,所以这向后虽然只退了几步,也足以引起岸上人的注意。刹那间,一簇簇火箭并排着射向水里,闪耀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江面。
竹屋旁大笑声伴随着怒骂声声声传入凌兰耳中,在暗红的火光下,映得她面色异常苍白,就像是冬日里的飞雪,毫无血色。
“夏侯夫人,春夜冷,久呆在江水里对身体不好,还是出来见见吾等吧。”男子粗亮的话语声伴随着一阵粗俗不堪的讥笑声,在这寂静的月夜清晰非常。
“夏侯夫人,莫不是在等夏侯公子来?”
“哈哈哈哈——温香暖玉在怀,夏侯公子岂会来着荒郊野外?啊?”最后一个“啊”字是升调,异常刺耳。
“如今水下陪着夏侯夫人的应该是夏侯家的三公子吧?”
“哈哈哈哈——三公子?可叹三公子一心为求得夏侯公子的重视,离经叛道,却落得一无是处的下场。”
……
再有说什么,凌兰一句也听不见了。耳中、眼前、脑海里全都是夏侯兰泱抱着采艾相依相偎的身影,苍白的唇应是被她咬出了血丝,却恍若不知。
夏侯子骞伸手想去拉她,谁知她却呜咽一声哭了出来,但不敢大哭,只能压抑着自己,就好像是委屈而又被怒意充斥着的雌兽。
“喂,你哭什么?”夏侯子骞一时慌了神,想去安慰她,但又不知怎么安慰她。
凌兰也不理他,哭了一会渐渐停了下来,靠在木板桥的木桩上,淡淡道,“你从水下游走吧,他们找的人是我,不是你,我不想拖累你。”
“哦,你这么伟大?”夏侯子骞扬眉讥笑不已,“不愧是夏侯兰泱的女人呀——”
“伟大?”凌兰哼了一声,“伟大是什么玩意?本郡主从来不知。我与你没任何关系,我不想欠你什么。你一个人的话应该可以逃得了,如果带着我,估计两个人都只有死的下场。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两个人都被他们捉住,倒不如活下一个人。”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女人,你再等等,夏侯兰泱不来,你表哥和三哥也该过来了。”
“嗯?”凌兰有些疑惑。
“岸上的人应该是梁淑妃娘家的人。梁淑妃被查出在宫里行巫蛊之事,已经被打入冷宫,梁氏府内搜出龙椅龙袍,有忤逆叛变之心,已经全部下狱,等待秋后问斩。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夏侯兰泱一手安排的,若说如今最恨他的人,恐怕也只有梁氏的人了。但不能十分肯定,三皇子党以靖国公为首的那派,这些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也由大哥他交给了瑾王爷——大哥这段时间动作太多太快,已经引起了朝野不满,相杀他的人大有人在,但一直苦于找不到他在何处,所以他们才会将目标对准你。”夏侯子骞叹了口气,忽然很是同情凌兰,“若你和夏侯兰泱没有关系,如今的你定然在裕亲王府逍遥自在,若——若没有最初大哥求娶凌兰郡主,哪会有你日后中毒受伤被威胁甚至于今日这样生死两难的局面。”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凌兰向后走去,转过木桩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他一直对我很好,除了采艾有身孕这件事,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从没有后悔过这场赐婚,只是后悔遇见的人叫夏侯兰泱。”
等夏侯子骞回过神时,凌兰已经自一旁的木梯走了上去。
为首汉子仰头大笑,“夏侯夫人,有礼了。”
“客气。”凌兰淡淡回答,实则真的是到了这一步,反倒是不怕了。如果说这场赐婚只是利益的交易,那如今这交易也已经完成。如果说交易的背后,真的有什么真心付出的话,她对夏侯兰泱的爱以及夏侯兰泱对她的爱,孰轻孰重倒也无需评判。爱情这东西,从来没有谁爱谁比对方多一点少一点。
“夏侯夫人果真够胆色,小人也不为难你,只有夫人将夏侯公子身在何处告诉吾等,小人保证,一定将夫人平平安啊送回裕亲王府。”
凌兰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本郡主又不是三岁顽童,何必诳我?我若是现在就把他在哪告诉你们了,估计不出三步,我就身首异处了。”
那汉子皱眉,沉吟片刻,忽然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小人以我家将军的赫赫军威立誓,吾等绝不伤害郡主一丝一毫。”
“哦?”凌兰挑声笑睨着他,摆明了不信。
“小人乃是梁将军麾下死士,死士只杀该杀仇人,绝不乱杀人。如今拜夏侯公子所赐,我家将军以及梁氏一门全部入狱。试问,争储之事与我们一介武夫有何干系?将军此生戍边多年,何时参与过后宫之争?夏侯公子此举,欺人太甚?”
“呵!”凌兰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他说这么多也无非是求个公平。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若是此时饶过梁氏一门,他日宇文瑾轩即位,帝座之后,群狼环伺,他那帝座岂会坐得稳?
从来帝王业都是白骨堆成,用梁氏一门换天下安定,没什么不值。
汉子目眦俱裂,大喝一声:“夫人说还是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渣剑三……
偶遁了,继续渣剑三去了
☆、遇袭(二)
江水“呼啦”一声响,浑身湿透的夏侯子骞跳上岸来,夜风一吹,猛地咳嗽了几声。他站在凌兰耳边小声嘀咕:“你就告诉他们吧,反正你不是很讨厌夏侯兰泱吗,我觉得这汉子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你告诉他们,然后就能平平安安回到裕亲王府,多划算的买卖。”
凌兰抱臂瑟瑟发抖,说的话也哆哆嗦嗦的,“我又不是生意人,哪里知道什么划不划算,我只知道酱板鸭很好吃,要是再不让我赶紧暖和一下,就算回到裕亲王府我也吃不到酱板鸭了。”
“有这么夸张吗?”夏侯子骞明显不信,待不经意瞧见凌兰额角直冒冷汗,脑子里晴空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