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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仁慈二字,凌兰微微扯了嘴角,算得上仁慈吗?生母手足都能下手,哪里又算得上仁慈呢?
寝被冰凉,她辗转反侧浑身难受,不由得想起那日去看夏侯菀静的情景。
那夜夏侯子寒受到采艾的谗言,设计要害夏侯菀静,侥幸的是,夏侯菀静被陆伯尧所救,捡了一条命,却因为天寒,雪地里呆得久了,失去一条腿。
她养了几天的伤,忙着将老夫人的丧事办好,晚上心里堵得慌,就去夏侯菀静所居的清音阁去看看她。才走到清音阁前的一株梧桐下,就听见阁内有女子清浅的笑声传来。
一女子道:“方才我与潇玥过来的时候,见夏侯阁主正往外走,想必是夏侯子寒的事官府有了结论了。”
另一女子笑,“自然,阁主办事向来有准头。”
似是夏侯菀静接了话头,“没想到夏管家竟然是大哥,以前一直觉得夏管家有龙章凤姿,是个人才。倒是你们,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不告诉我,让我误以为你们跟了张大侠,还惋惜了许久。”
凌兰放缓了脚步,在脑海中慢慢回想这两名女子究竟是谁。看样子应该是夏侯兰泱的什么人,但就方才夏侯菀静说话的语气来瞧,应不是一般人。夏侯菀静身为嫡女,向来是在府里横着走,便是那些个庶女姐妹,也没见她客气相待过。脑子里都百转千回了,凌兰还是没有想起来。
这时,又听见那屋子里一女子哀叹道,“阁主都好些日子没有听妾弹琴了。”
另一女子也随之哀惋,“夫人身体不好,阁主哪有闲情雅致听你抚琴?不过这月余了,不知夫人身体好些了没有,妾本是煲了些汤想要给夫人端过去,谁知阁主不许。这些时日都不让外人去见夫人。”
夏侯菀静似是长叹了口气,“自从那天中毒的事发生后,大哥对大嫂的安危已经是惊弓之鸟,每天护守在葳蕤院周围的暗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葳蕤院的厨子全是大哥的心腹之人,即便是如此,每天吃饭前,还是须得有人亲自试吃后才会端给大嫂。”
惋惜弹琴没有知音的那女子接腔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阁主给予夫人的福分过深,怕是日后夫人承受不住。”
屋子里再一阵叹息,没有人再接腔说下去,不知谁又起了个头,便说起了现下流行的发式。
凌兰站在门口,在碧芙和碧梧揶揄的笑意中,无奈的朝守在门口本欲向屋里禀报但被她冷脸喝止的丫鬟点了点头。要不要这么悲催,每次都会好死不死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上次梅林里做了打鸳鸯的大棒,她已经很是无奈了,此次再做一个剪断相思线的剪子,她以后还真成了桃花煞!
屋子里一共有三个女子。除了躺在床上修养的夏侯菀静外,还有两个梳着流云鬓的女子,一个穿了玫红色的裙襦,另一个则是穿了一身樱桃红色,虽都不是绝色,但一个个也都眉清目秀,目蕴风流,体格风骚,也是赏心悦目的美人。
见凌兰进屋,忙起身相迎。
凌兰微微皱起了眉。她们虽与一般清白女儿家没什么差别,但对于凌兰这种时常跟随顾兰溦混迹秦楼楚馆的人来说,那双似淬毒的眼还是很快就瞧出她们出身风尘。
夏侯兰泱身边竟然有两个风尘女子?难道这就是当初夏侯子寒说的藏于郊外的妾室?
凌兰瞬间开始自动脑补她家夫君在床上时的娴熟技巧乃是由这二位身教的狗血戏码了。
江湖冷血腹黑的南山阁阁主与厌倦了迎来送往生涯的风尘女子一见引为知己,阁主为女子赎身,从此女子常伴君身侧,那香艳的风雅之事就此流传千古,成就了一段英雄美人的不朽传奇。
但不幸的是,一道圣旨将刁蛮任性的王府郡主赐婚到了阁主府上,为了家业,阁主开始对郡主百般宠爱,那风尘女子每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阁主这一刻才幡然醒悟,什么家业,什么江山!红尘繁华三千景,怎敌与美人天涯海角的逍遥?于是阁主一纸休书将王府郡主送了回去,然后带着美人的骨灰自此归隐了。
此乃结局一。
结局二:阁主明着对郡主宠爱,实则是处处提防,那美人,是个聪明的美人,在受到冷落的时候不仅不恼怒,还处处忍让郡主。郡主刁蛮任性惯了,不论这美人如何讨好卖乖,她就是看不惯美人,还处处给美人脸色看。终于,阁主再也容忍不下去了,在一次郡主让美人弹琴并摔了美人的瑶琴后,阁主将郡主禁足。郡主心高气傲,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一怒之下,三尺白绫,红颜薄命了。
结局三:郡主入府后,看不惯美人得宠自己被冷落的局面,于是用尽手段使自己变得更好。美人弹琴,她就舞剑;美人起舞,她就奏乐;美人赋诗,她便作画……极尽所能,但就是得不到阁主的喜欢。问原因,阁主告知:郡主生性刁蛮强势,不为男子所喜。郡主绝望,于是鬼迷心窍的给美人暖汤里下了毒。阁主在危急关头英雄救美,替美人喝下了有毒的暖汤。美人挥剑自刎,生死相随。
……
凌兰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甚是无语自己这丰富的幻想力。这么下去,自己都能着手编写戏本子了。
不过想想为什么每一种结局里,郡主都是悲催的存在呢?她一边想一边扣指敲着茶杯,想了许久,大致想到一个原因——没有郡主幸福结局是因为如今写戏本子的人都以为但凡郡主都是骄扬跋扈恶毒的,一般在戏本子里都只能做个配角,是不能做主角的。
碧芙站在她身后掐她背上的肉,用蚊子嗡嗡似的声音嘀咕,“郡主,你再神游太虚,明天就让你家夫君好好调一教调一教你。”郡主还真是的,盯着人家姑娘的脸一个劲的瞧,还边瞧边若有所思的点头或摇头,偶或诡异的笑一下。
看得人姑娘心惊胆寒的。
凌兰迷糊着眼望向碧芙,意思是怎么了?
碧芙扶额,垂眸,闭眼,低头,决定装死。郡主,您为什么变笨了?也反应迟钝了?难道是因为被夏侯兰泱宠溺得太过的缘故?
若真是如此,那——
夏侯菀静若有所思的琢磨着凌兰面上的每一个表情,柔柔笑道,“这两位乃是虬髯客的嫡传弟子。”
额……
虬髯客的嫡传弟子?怎么与那些狗血的戏码不一样?而且,竟然是虬髯客的弟子?女弟子?凌兰很不怀好意的笑了,但为了不表现的很明显,只能隐忍的笑。看起来倒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潇玥见凌兰目露错愕神色,掩唇轻笑,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妾与瑶瑟本是红尘女子,幸得师父垂怜,得以脱了贱籍,拜得师父门下,随师父江湖游玩。后师父在夏侯家帮助阁主,妾二人闲来无事就为阁主弹琴奏乐。”
凌兰若有所思的点头,并无一句话。
瑶瑟眨眼,勾唇浅笑,媚态横生,“莫不是夫人以为妾是阁主的妾室?”
凌兰轻咳了几声,在瑶瑟和潇玥暧昧不明的眼神中,理所当然的点头。
“阁主确实是这世间少见的好男人,这世间是有很多女子对他死心塌地,痴情不移,但妾与潇玥却不是这些女子中的一个。”
“为什么呢?”凌兰伸指支着脸,有些不大明白,“不是美人都仰慕英雄吗?每一出戏折子里,都有英雄美人的传奇故事。”
瑶瑟摇头,“这倒不假。不过,并不是女子都会爱英雄。如采艾,如裴令婉,她们对阁主心有爱慕,这是美人对英雄的仰慕,但如妾与潇玥,对阁主并无爱慕,这也没什么不对。就像是对一块宝玉,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不是因为这宝玉不好,而是因为那人兴趣不在此罢了。古往今来这历史长河中,帝王位一直是由尸骨铺就,但舍江山而江湖逍遥的也并不是没有,如前朝景帝,如瑞应长公主。”
潇玥道:“世事本就如此。这世上每一桩事都讲究个缘法,佛家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切有因才有果,喜欢不喜欢,不都是讲究个缘分吗?有缘相会,但无分相守,这是天意。妾虽能与阁主相遇,但命中注定无姻缘,自不会去喜欢。这俗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姻缘,不能强求。月老那红线早已栓在命中人的手上,若是固执的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也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凌兰:“……!!!”
佛法果真是博大精深的,不是她这种吃货能理解的。如此兰心慧质,与佛有缘的女子,岂会喜欢上凡尘之人?
换句话说,这俩人原来都看破红尘了!
为了不显得自己对佛法很无知,于是凌兰就在这么一番深奥的佛理面前,很是平静的淡笑,“正是如此,佛家讲究因缘,所谓之‘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你们不喜也很正常。”
“正是如此。”二女齐齐笑开,甚是觉得凌兰有慧根,孺子可教也。
“不过,”凌兰很快就打破她们的自以为的幻想,“裴令婉是谁?”顿了顿,又问,“采艾和夏侯他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o^)/
一会还有第二更。记得看哦。。
话说为嘛会有个什么勤奋指数?这种东西会出在我这种人身上吗→ →
☆、烂桃花(二)
瑶瑟和潇玥到的时候,凌兰已经收拾停当,端了杯热茶半躺在贵妃榻上发呆。
杭州春日来得早,现下已经是二月中旬,天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外面已是好风好日好时光,但夏侯府内却似是笼罩着一层挥不散的阴霾乌云。
她二人来的时候,都褪去平素最爱的玫红石榴红的裙袍,穿了素雅的青色,一袭水袖轻扬,步态婀娜,款款而来。
虽这些天夏侯兰泱尽量不让凌兰去管府里的事,但毕竟,如今太夫人离世,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