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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娘前脚一走,蝶落立刻收敛起高傲的姿态,攥着九儿的手推开门,蹲到走廊镂空的栏杆边斜着眼睛往下偷看,九儿看蝶落笑得都合不拢嘴,不解地问道,“蝶落小姐,你很高兴哦?”
脑袋瓜飞快地被捶一记,“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九儿委屈地摸摸头,借着散发着漆味的栏杆往下面看去,密密麻麻穿着华丽或高贵的男人堵在下边,而九儿只看得到一身淡沥青袍子的公子策。
公子策是那种一眼望去只看得到他的人,只见他淡定自若地坐在众人中间听众人怒骂斥责,出色到惊艳的外貌,衣着鲜丽,合起的扇子偶尔敲着修长的手,扇坠吊以美玉金色流苏,举手投足之间贵不可言。
只是她不明白拥有倾城倾国家产的他为什么不肯归还一件棉袄呢?为什么为什么呢?究竟为了什么呢?
想到自己的棉袄,九儿萎靡不振起来,却看下面又一张好好的桌子被怒气冲冲的客人掀倒,公子策突然笑了起来,像井水倒入脸盆的声音,清脆响亮,简单至极。
“艳娘。”笑罢,公子策歪头朝艳娘勾勾手指,艳娘立即谄媚地凑上前去,公子策面不改色地提起一脚就把一张桌子掀翻在地,满桌的菜肴纷纷落地,“本公子上女儿楼是找乐子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
上女儿楼是找乐子的(2)
“他怎么还生起气来了。”蝶落贴在九儿身边脸色微变,愉悦的神色一扫而空。
“公子公子,你这气得什么,这样,今晚女儿楼不招待别人了,就招待小爷您一人成不?”艳娘一看小财主生气了也是脸色一变,拍着公子策的肩安抚,“小爷你可不能为这跟艳娘我生气,艳娘管这么一场子的人也不容易……”
说着艳娘冲周围的龟公使眼色,龟公们便开始赶其他客人,这一下子闹得更严重了,龟公和客人几乎是打成一片。
“艳娘,你这娘们儿就看中公子策那点臭钱了?老子的钱就不是钱了?”
“妈的,艳娘,以后还别想老子登你女儿楼的门了!”
“上阳城的青楼就你一家是不!你就指着公子策一个人过活吧。”
……
“女儿楼就我公子策养不起么?!”公子策口气狂然,话音刚落,一个拳头突然朝他抡过去,一张俊气的脸立时青了半张。
九儿吓得把自己的眼都捂住了,来女儿楼两年,她还没见过闹事闹到这么凶的。
蝶落推了推她,小声说道,“九儿,你去和公子策说让他别闹了,我今晚随他回家便是,别让他伤着自己。”
“可下面打得那么凶,我会被打到的。”九儿想都不想地摇头,只见下面年少气盛的公子策把扇子一扔,操起一张椅子就朝别人砸去。
蝶落翻翻白眼,掏出一枚铜板到她手里,九儿立马精神百倍地站起来,话说得干净利落,“我这就给蝶落小姐传话去。”
“……”蝶落继续翻白眼。
冒着被揍的风险,九儿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好不容易冲到公子策面前,一个酒杯就砸到她的头,痛得她哇哇大叫,一个铜子儿不是那么好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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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女儿楼是找乐子的(3)
公子策完全不在乎自己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死命地同别人打着,九儿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死拖住不放,公子策不耐烦地甩她,九儿踮着脚在他耳边大喊,“蝶落小姐说你要把自己打残了她就不随你回家了!”
公子策这才反应过来,“蝶落说要同我回家?”
九儿拼命点头,道,“你快走,我帮你挡着。”
公子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然后在众人挤压里往外走,九儿跟着他屁股后面以小小的身子推挤着一个个大汉。
忽然地上的扇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九儿不作二响立刻捡起来,还没捂热公子策猛地回过头来夺走扇子,嘴角咧开一个甜腻死人的笑容,“谢谢九儿妹妹给我捡了。”
“……”
九儿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个美玉的扇坠在摇啊摇……
好不容易送走公子策和蝶落,九儿感觉自己跟洗了个澡似的浑身冒大汗,扶着被人用凳角砸到的背往自己房里走,“哼,那么有钱还稀罕一把扇子,真是越有钱越吝啬……”
刚走到杂房前,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露出一张虎虎的脸,“九儿!季九儿!”
“跟屁虫!你跑我房里做什么?”
萧良辰哭丧着一张脸坐到门槛上,“季九儿,云苏不见了,我爹说今天晌午的时候公子策让她去买糖葫芦,她就再也没回来。”
九儿也急了,拉着萧良辰的手在乱得天翻地覆的女儿楼里问来问去,找来找去依然无果,两人只能从狗洞爬出去沿街找。
原来他记得之前的事
大晚上的上阳城里人稀稀落落的,萧良辰急得跟热蜗上的蚂蚁一样,拉着她的手满是哭腔,“云苏找不着了怎么办,这大晚上的冷成这样,要是碰上以前抓她爹娘的坏人,云苏要是被打了她会疼死的……”
“你罗嗦死了!”九儿踹他一脚,“我们分开找。”
和萧良辰分道扬镳后,九儿沿着街道挨家挨户敲门询问,这个方向是云苏去买糖葫芦的必经之路,卖糖葫芦的肯定早走了,沿路问一下或许有结果,可惜好多人家连门都不肯开一下。
不懂走了多久,九儿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走断了,拐过弄堂正要去敲一户民宅的门时,一声巨响砰然入耳,一个人活生生地倒在了自己面前,多么似曾相识的场面,月光下满身鲜血的人。
九儿惊得后退一步,怎么这两天她都要被弄得一惊一乍的,
夜深人静的街上没有半个人影,为眼前这一幕更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九儿鼓起勇气朝前一步,待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公子策后,她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拍着心口自言自语,“我又撞邪了,我又撞邪了,没事,没事。”
想起之前的事,九儿还是决定自己不要插手比较好,转身刚要走,一个嘲笑的声音自弄堂里传出来,“公子策,你命还真大,不是很会逃么,继续逃啊……”
九儿生生止住脚步。
几个混杂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趴倒在地上的少年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正好撞进转身又回过头的九儿的眼里,四目相触,公子策渗血的嘴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苦涩极了,“还真是巧,怎么每次都是你,又要跑了?”
原来他记得之前的事。
他要杀她(1)
“……”九儿后退两步,几年成年男人拖着明晃晃的刀从弄堂里走出来,其中一个长得跟大槐树一样壮的男人一脚踹在公子策身上,把他踢得当下原地滚翻了个身,面朝天背朝地,“我都不懂说你这小子是命大还是不怕死了,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
话没说完,几人注意到呆立在那儿的季九儿,瘦巴巴的小个几乎埋在夜色里,“哪来的小丫头片子?”
“管呢,先把公子策解决了。”
……
解决?
九儿寒得整个小身板开始发抖,频频后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眼疾手快地把刀横到她的脖子上,“这丫头不能留着,要杀就杀个痛快,弄个干净。”
“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九儿其实很想跪下来求,可惜腿肚子僵得跟石头一样。
公子策蓦地偏过头,深深地看向她,只见那双不怎么机灵的嘴还在叽哩呱啦地说着,“公子策很有很有钱的,你们饶过我们他可以给你们好多好多钱,真的,他真得很有钱,上阳城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静了。
然而一片鸦雀无声后,几个男子忽然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当然知道公子策有钱,堂堂一国……啊——”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说话的男人应声倒地,一道寒芒在夜色中闪现。
九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浑身是血的公子策一手撑地半弯着身子,另一手飞快地从那人肚子拔出一柄匕首,然后插入另一个人腹中,然后再拔出……
他要杀她(2)
不一会儿,连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男人也被公子策干净利落地杀了,那速度快得好像就在她的眨眼之间。
九儿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公子策额际冒着汗珠,疲惫不支地蹲到地上,却仍不忘把染着鲜血的匕首在尸体衣服上来回擦拭干净。
“你、你……”被埋葬在六岁时的记忆一涌而来,九儿惊呆地瞪圆眼睛,伸出食指不敢置信地指着他,大吼,“你是那时候在女儿楼后院杀人的人……”
第一次看到死人,是因为他。
第二次看到死人,还是因为他。
句子不完整地拼凑而出,九儿转身就跑,只是没跑出几步,手臂上被狠狠划上一记,一阵剧疼钻心,整个人翻倒在地。
公子策拎着匕首站在她面前,月色下,嘴角渗着刺目的鲜血,浅色的衣袂翩翩翻飞。
“原来那时候是你啊,九儿妹妹,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份,你说是么?”他冷冽地微笑,笑得倾国倾城,犹如地狱修罗,“那时候我饶你一命,可惜你的命注定长不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子策,嗜血狠厉,和女儿楼那个挥金如土嗜色如命的公子策截然两人。
她就是再笨也知道公子策想要杀她,刚刚那些想杀她的男人才刚死,公子策又要杀她。
“哇——”
九儿终于哭了出来,她的手臂被公子策用匕首划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正冷飕飕地往外渗,痛,痛死了。
她还没长大,她还没接客,她还没挣到大钱……
娘亲还在家里等她,娘亲还要给她做棉袄……
云苏还没有找到,她还要挣钱帮她赎身……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