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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一个土来埋没
墙根灶脚老屋地板和柴禾垛下的潮湿地面,经常有圆扁棕黑的寸许小虫出没。小虫身着重铠,头上有须,身后有尾,是个口角峥嵘的角色。然而这峥嵘的角儿浑身散发着腥臭气息,又性喜黑暗,脚程快当,宛如一个遭人追杀身子不得休息衣裳不及换洗急急如漏网之鱼慌慌若丧家之犬的江洋盗贼。
本盗贼的名头其实算得响亮,虽然景况狼狈,却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上单叫一个土鳖。倒也不愧它那身段和行头,扁扁如鳖,头脸肮脏,鳖而且土,真的是形神兼备,果然酷似。
土鳖是蟑螂的兄弟,两昆仲虽然出身绿林,居然都是天聋地哑,真不晓得它们是如何听风辨器,行走凶险莫测之江湖的。不过,听不见说不出,丝毫不影响一副好胃口,这两头蟊贼,吃人饮食,坏人衣物,完全属于和老鼠一路人人喊打全家共诛的黑恶势力。所以,这土贤弟另有一个绰号,专叫的过街。当然,过街除了被人声讨追杀,也还有迤逦招摇的正经涵义,因此并不妨碍洒家帽儿光光衣衫鲜亮地去做衣锦还乡的得志小郎,君不见,当年那沐猴而冠的楚人项羽,不也是杀人放火成就霸王的嘛。
不过,饶你精似鬼,也要喝俺洗脚水,多生猛的主儿,被真正的霸主擒获,也一样没得挣扎,乖乖地做刀俎块肉,进咱家药房。夏秋之际,觑得这厮老熟,捉将来投进滚沸水中灼杀,剥去手足,焙干待用。
按照正宗的传授,入药的小贼,必须是母的,究其原因,却是不详。好在祖宗的教诲总是有意料不着的深奥,不知道未必就是没道理,随他去吧。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确。这绿林出身的小贼,炮烙焚身,剁脚斩手,酷刑之后的断烂身躯,肚囊里竟然还耿耿积蓄着烈火一样的霹雳性子,属于货真价实的虎狼之药,果然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凶狠,果然是威武不能憋屈的好汉。
然而,做了囚徒的尸首,连奴才都做不稳便,只配供人左右驱使,于是这一腔子的烈焰,难免遭人利用,死掉的猛士变身去做破血逐淤的猛药,灭寒热,攻坚肿,疏通血脉|乳脉,跌打损伤,产后血积,月水关闭,乃至木舌口疮,都由咱家左突右冲地一并招呼,宛如掉了脑袋还不忘记挥舞干戚的刑天,拼死也要搏杀,是永远的斗士。
哦,猛士固常在,如此幽明两界的英雄,凭什么叫俺土鳖哟,鳖尚有神异相,偏一个土来埋没,令人好寒酸,好郁闷,好伤自尊!世无英雄,让竖子成名;世有英雄,却埋汰糟蹋,这当口的凄惶,怎一个愁字了得?
土鳖
'气味'咸,寒,有毒。
'主治'心腹寒热洗洗,血积癥瘕,破坚,下血闭,生子大良。月水不通,破留血积聚。通|乳脉,用一枚,擂水半合,滤服。勿令知之。行产后血积,折伤瘀血,治重舌木舌口疮,小儿腹痛夜啼。
敌人就在身边
西北某方言里,遭罪就是活着的意思。这种表述,在彰显强劲法制观念的口号下,抒发出极度的生存郁闷。但如果因此以为,灾难深重的劳动人民整日沉浸在原罪的折磨中,那就错了。尽管遭罪就是活的意义,可这并不等于放弃享受,或许更加意味着要抓住许多由头熨贴自己,其中最自蔚的,便是三步一沟五步一坎繁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节日。
杨白劳大叔虽然被赋予了必须白白劳动的宿命,真真的活活遭罪,但成天躲债的局促,并没有毁灭他生活的希望,卖掉豆腐不去还债,而是称面包饺子,顺带扯了头绳给闺女作首饰,洋溢的热烈,绝对盖过成功人士水陆齐备酒席前的情绪。
三月三在今天看来,似乎是老少边穷地区的风俗,其实正是标准的中原文化。这一天老少的爷们娘们集结在水边,做些祓除不祥的仪式,便是《兰亭序》里说的修禊事。不过,国人向来缺乏灵界诉求,敬鬼神而远之,虚妄永远抵挡不住实在。所以修禊什么的,留给专家去讨论,百姓们着意的,只好是水边饮宴,郊游踏春,吃喝玩乐,猎艳养眼。所以沉郁顿挫的杜甫大爷,这天的生活感言,也只能是“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的如实写照,而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的准确观察,也不能不有那么点儿影影绰绰的香艳。至于声讨美女批判权贵,只方便搁置后梢,再做处理了。
当然,白劳大叔喜儿妹子逃债都不忘用饺子满足口腹,水边游宴吃喝滋润的人民群众,应该不止满足于此。的确。祓除不祥就是免灾,遭罪归遭罪,一样遮拦不住对幸福的殷切向往,这时节,药膳的加盟,就具有特别欢快的节日气氛。
这药膳不烦庖厨,设计的就是天人合一的就近取材。在充分放纵肚皮眼球享受之后,水沟里捞取若干蝌蚪,合水吞下,据说可以解毒治疮,一年之内,不再有疮疖之类大小包包的困扰。
科学告知,蝌蚪是田鸡之类两栖动物的幼虫。每当雨前昏后,田鸡们就会激|情勃发,浪声四起,纷纷Zuo爱做的事情。随即,稻田里缓流中,便会出没上述事件的许多后遗。这些后遗,圆头扁尾,鲜活快活,令人好生羡慕,于是有了水仙子的俗名。
快活似神仙的后遗们,优游自在,并不曾去找妈妈。倒是另外一些快活的楞头后生,泳池里偷偷亮出家什,手铳里施放些没娘乱钻形象仿佛后遗的淘气包,颇让一些不知虚实的准娘恐慌。
其实,该恐慌的还是那些独立社会的后遗们,它们哪里察觉得到,敌人就潜伏在身边,眨眼间被人打捞抄起,就做了规避疥疮的药用作料。好在,后遗的爷娘,颠鸾倒凤的那一刻,早料定会有这一劫杀,因此上,临盆生产时候,动辄叠千累万,倒不在意这摇篮时期的残忍扼杀,并且至今聒聒不绝,足以供应50亿以上人口的疮疖需求。
可是,修禊事的人们依然没有满足,饮食之外,还有男女。还是这天,取后遗一盒阴干,桑葚熟时榨汁一升,浸泡一起,掩埋东边墙根,百天后掘出,色如黑漆,把来涂染须发,永不返白,绝不走漏老牛扮嫩的底细,为男欢女爱,悄悄增添暗暗闪光的砖头瓦块。当然,同时也监控狗男狗女的不轨私情,容你杀戮还不容俺偷窥?化成灰也不放过,因缘果报,从来不爽的。
蝌斗
'主治'火飙热疮及疥疮,并捣碎傅之。又染髭发,取青胡桃子上皮,和捣为泥染之,一染不变也。
卵 '主治'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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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下的白领歌女
圣贤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诚然。譬如著名的《劝学》上说,蚯蚓没有爪牙之利筋脉之强,却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道理在于用心一也。但到了纬书甚至关于蚯蚓的颂歌里,它便成了没有心肝的虫子,自然无所谓用心了。
虽然用心使用的未必是严格意义上的心,但生物学家告诉我们,蚯蚓的心脏,的确存在,即便爪牙,或者说运动器官,尽管未必尖利,却叫的刚毛,想来是软兵器,不容小觑。
分类学上,蚯蚓叫环节动物,圆滚细长,看起来是糊涂涂一根,其实嘴巴咽喉食道嗉囊肠子屁眼儿乃至生殖器,绝不或缺。不过,它是雌雄同体,也即公母一身,只要成双就能捉对,人尽可夫,也人尽可妇,所以文学家说它交不以分,也就是Zuo爱不计较名分,因此是淫虫。
大约因为和雨水的关系,不计名分的蚯蚓,被术士们以为可以兴云布雨,知晓阴晴,宛如蛟龙,被称为土龙。传说它十分擅长在地下长吟,所以江南一带,又叫它歌女。
既然为龙,理论上自然存在鸣叫的可能,但将它劈头斩落成歌女,虽然和淫乱之虫瓜葛暗合,却不免让千金龙体堕落污泥浊水,天之骄子混迹花街柳巷,终于有失厚道。
不过,又传说这淫虫歌女居然咬人。医书上描述,遭它破身之后,胡须眉毛纷纷飘落,颇有些花柳的症貌,却比花柳更加伤人,往往有不治丧命的。
当然,如同花柳一样,歌女破身并非不可救药,有佛陀普度众生,教人盐汤浸泡,再加口服,便可痊愈。我佛慈悲,柳翠那样的鸡婆都度得,破身歌女如何度不得?何况本歌女原是千金贵胄,龙的传虫。只是这龙虫歌女,做得是缠身病虐,因果报应,最恰切的投胎,就是赎身去做药材了。果然轮回。
陶弘景说,龙虫歌女的入药,最好用白领的。这却有些八卦。如今说起白领,宛然生活情调的幌子,虽然不是老板,却也有钱有闲,是做稳便了的高级工仔。用它炮烙做药材,很有些像看不惯富贵的穷汉,绑票寻不见正经苦主,只得捉来老爷的通房丫头出气解闷。
其实那白领,并非阶级标志,不过昭示着歌女们的发育成熟,学术语言称身体前部的腺肿状隆起,大约类似于胸脯或者屁股,鼓胀凸起,预示着雏之非雏,不料也意味着陷身火坑。
更有甚者,宋人还言之凿凿地标榜说,路上被踩死的虫歌女,名叫千人踏,入药更良。记得《水浒》里插翅虎雷横的老娘,数落表子白秀英,用活蹦乱跳的市井语汇,说她是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火坑里的歌女,早已处身下流,居然还非得做铁蹄之下的质量认证。如果说奶子肿胀方能入行尚且是人道主义的考量,这千人蹂躏之后才算道地货色的评断,则无疑是青楼薄幸著名的烂熟老客独具的狠毒眼光了。
还是时珍大爷敬业爱岗,不脱本色,不谈风月,说起本虫,只淡淡归纳曰:入药有为末,或化水,或烧灰者,各随方法。并不做诸如千人踏压之类的细腻鉴定。而所谓的或末或水或灰,正是疗效的不同取法,譬如蛇伤中毒便须做末,大腹黄疸就得饮汁,偏正头痛,只有慢火烧灰熏入鼻腔方才奏效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限于篇幅,暂付阙如。
蚯蚓
白颈蚯蚓
'气味'咸,寒,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