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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姥娘眼睛不好,又识字不多,看不清到底书上写的是什么,所以就追着问我妈,我妈当时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她妈的提问。我插话说,写的都是不要脸的东西。我妈这时候发现了我,对我说,大痒,你给我滚!
我马上离开,但我说,我把碗洗好了,锅也刷过了。我妈说,你给我滚!
我只好滚开。但我对我妈怎么处理二痒仍有极大的兴趣。从我所看到的一些内容来看,我猜二痒的事情可是闹大了。我想我妈应该让二痒马上跪下,不跪就踹她一脚,但我妈没有这样做。我妈开始审问二痒。
我姥娘在一旁替二痒说好话。我姥娘疼二痒比我妈都有过之,她站在二痒的身边让我妈慢慢说,别吓着二痒。我妈那性子哪能慢得了,还是放炮一样。二痒不说话。我靠在门边上看她,就像她过去看我受罚一样,二痒看到我看她了,但是她好像对我无所谓的。在我妈的一再逼问下,在我姥娘的一再劝说下,二痒终于说话了。
二痒说的大致意思是,书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书里面画的重点线也不是她干的,是借来的时候就有的,还说,他们班同学都看琼瑶的书,她就看过这一本,还是才看一个开头。
我不知道我妈和我姥娘相信不相信二痒的话,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的鬼话。以二痒好强的性格,她们班同学都看过琼瑶的书,而她只看过这一本的开头,打死我也不相信。不相信归不相信,要说服我妈和我姥娘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证据。我把三痒拉过来,问三痒二痒房间里还有没有故事书,三痒说有。于是我就和三痒一起到二痒的房间里去找,在二痒的枕头底下,我们很快找到了两本书来,都是琼瑶写的,一本是《雁儿在林梢》,一本是《心有千千结》。我把这两本书拿给我妈看,什么也没说,我妈马上对二痒大怒。我姥娘也马上对二痒失去信任。
我太了解我妈了,我太了解我姥娘了。我太高兴了。
我妈对二痒的处罚是当着她的面把三本坏书撕了,并且扔在了二痒的脸上。在我看来,这虽不比我上次的受罚过分,但也有一定的杀伤力。二痒当时就哭了。我当时就去给我妈倒杯水。我妈没理我,丢下二痒,推上自行车去电影院查票去了。我妈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死二痒,回来才跟你算账!
后来,我妈跟二痒怎么算的账,我没看到,但是二痒在家的时候对我不再像过去那么张狂。我觉得我在家里的地位,因为二痒地位的下降有所提高。我对上学兴趣不大,不能用好成绩讨好家里人,但是我能干家务活儿,为了巩固我来之不易的地位,我发奋表现。我开始主动干活,而且还钻研,一些活我能干得很细致,一时间颇得我姥娘和我妈的欢心,我爸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出差回来给我和二痒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当然,我爸对我好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那就是我姥爷他们医院新设了一个皮肤科,我爸当上了科主任。
在我和二痒上初三的时候,我们家喜事不断,在我妈被提拨到当电影院副经理以后不久,我姥爷又被调到地区医院当副院长了,原因是,我姥爷治好了地区一个大官多少年都没治好的痔疮。这些是我姥娘跟来我家庆贺的亲戚朋友们说的,我姥爷在场也没有否认,所以我认为可能是真的。
这么好的形势,这么好的氛围,我和二痒、三痒当然得益不少,我们看着我爸我妈高高兴兴的,我们也高兴。尤其是我,我爸妈很少再追查我的学习情况,很少再监视我的生活情况,他们为他们自己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在这么宽松的环境里,我一不留神,一下子长成了大女孩了。
快过年了,我妈和我爸还有我姥娘比我们都高兴。说一定要过好一个好年,我爸我妈专程到地区城里买了一台电视机回来。年三十那天,我妈我姥娘带着我和二痒、三痒去我爸他们医院浴池去洗澡。县人民医院女浴室,因为我们一家老中少三代五个女浴客的到来,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一些光光的女人和正要光光的女人都看着我们,都和我们打招呼,都说拜个早年。在浴室里光着身子拜年显然非常别致,但也有些别扭。以我姥娘为首的我们,当然也要回敬人家,气氛搞得还挺热烈。
脱了衣服,我姥娘先带着三痒进了淋浴间,我紧跟着我妈也朝里走,二痒磨蹭了半天,衣服也没脱掉,说是有个扣子难解,我妈说快点别冻着了,说完和我一起急急忙忙进了淋浴间。
我跑进淋浴间发现淋浴位置只剩下两个。洗澡等位置比坐车等位置要难受得多,我妈当了电影院副经理以后,管理协调能力大增,表现欲也大增。我妈对我们几个淋浴位置作了统筹安排,即,三痒小一些,由我妈和我姥娘带着三痒占一个位置,我和二痒占一个位置。
洗澡的惯例是先冲后搓再冲。我和二痒都知道这一点。我和二痒的配合也很好,她先冲一下,先后闪到一边搓,由我来冲,我冲差不多了,就闪到一边搓,再由二痒冲,如此往复,倒也很方便。说实在的,十七岁了,我认真地认识自己的身体要是这一次为最深,我知道我自己长的什么样,我当然也知道我是大女孩子了。我在搓身体的时候,搓下来的灰团儿都是饱满的,我的身体有多饱满就可想而知了。
二痒的身体当然也是我的观察目标,我观察她主要还是为了和自己比较。尽管二痒比我长得漂亮,但比现在的身体我还是有信心的。二痒背对着我正在冲水,水从二痒的头发上洒下,流到二痒的背上,二痒的背很瘦,水在上面流的时候有点直来直去,没有什么曲折的回味,直到流到二痒的小腰的时候,才有点起色,紧接着水要漫过二痒的屁股,并从两个屁股瓣之间分流,这是很有看头的。二痒这死妮子的屁股不是太饱满,但已经有点韵味,韵味出自她的紧凑、不罗嗦。跟着水下来了,到了二痒的大腿和小腿,二痒的腿不错,直而且长,但有点细。我说这些主要是说,跟我比身材,二痒暂时还不行。我在这一点上有了自信。
那是一个春天
县城的春天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但县城的春天说来就来了。眼看着街上的男男女女衣服越穿越少,眼见着满街的洋槐花就开在阳光里了,眼见着蜜蜂就飞出来了。
我在那个春天里,心情变得格外的好,我觉得我都不是我自己了。那个春天的洋槐花的香味,随处可闻,那个春天的蜜蜂随处都有。日后,我只要提提鼻子还能闻到那暖暖的洋槐花的香味,侧侧耳朵就能听到那个春天蜜蜂的声音。那个春天就是洋槐花和蜜蜂的春天。一个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春天。
那个春天,我的表面看上去很安静,其实我的内心一点都不安静。我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我是在闻洋槐花的香味,是在听蜜蜂的声音。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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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把自己喜欢的春天留住多好!
自己喜欢的春天是留不住的。这我知道。因为很快就是夏天。
六月份,我们初中毕业班毕业考试,每个人可以报两个志愿,一个上中专,一个上高中。我回家没说这事,因为我考什么都没把握。但是,二痒这死妮子回家说了,因为这是她的强项,她学习好,考什么都不是问题的。正好,我姥爷那天回来了,我姥爷他们把二痒的定位定在考重点高中,二痒也是这个意思。关于我的问题,我姥爷想了想说,大痒就考中专吧,报地区卫校,到时候好想办法。
我姥爷所说的“好想办法”是指万一我考不上,他作为地区专属医院的副院长可以帮我走后门。这一点让我很高兴。我姥爷的办法是很多的。后来我就报了地区卫校,结果真考上了,不知道我姥爷走了后门没有。二痒这死妮子就是有本事,在县一中中考考了第五名,当然上了重点高中。
卫校或章老师
到地区卫校报到是我姥爷的车送我去的。那天,我姥爷把我带给校长认识。能看出来校长跟我姥爷很熟悉,关系不错。我姥爷跟校长交待了几句就走了,校长就带着我去找班主任。
找班主任的路上,校长问我多大、属啥、在家老几等等几个简单的问题,我都回答出来了。于是校长就说这妮子聪明,好好学。我说是。
左拐右拐,上了学校一座家属楼二楼,校长敲开门,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的。我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腿上缠着绷带。见校长进来,年轻的女的说,校长来了,那男人马上坐起来。他是个脸形很硬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岁。这对男女和校长的谈话,我听明白了,男的脚是打球的时候跌伤的。那女的是他的女朋友,来照顾他的。然后,校长就把我介绍给他们,说是专属医院孙院长的外孙女,今年的新生,叫秦大痒。然后校长又给我介绍那男的,是班主任章老师,女的是政治课冯老师。然后,就带我走。
就要出门的时候,章老师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校长说,秦大痒。
章老师说,秦大痒。那个yang?
校长看看我,我说,挠痒的痒。
章老师愣了一下,然后和我开玩笑说,这不是假名字吧。
我笑笑,冯老师也笑。我和校长走出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在里面笑。
卫校给我的第一印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医院。我在学校里随时随地都会看到穿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不论是教室还是图书室到处都是红十字,到处都是人体解剖挂图,那些手绘的挂图冷冷的,像画又不是画,像癣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当时我想让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三年我能忍受吗?但是我又想,如果把学校和家里比一下,我好像更愿意在卫校生活。
卫校的生活比上初中有意思多了,除了那一大堆专业课我不喜欢以外,其他的我都不讨厌。我喜欢放学的时候躲在宿舍上铺听录音机。我还喜欢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