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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矮胖僧人道∶“富大哥,这小妮子说甚麽推举我师作少林寺方丈,这讯息从何处得来?事关重大,不可不问个明白。”这八人虽落发作了和尚,相互间仍是“大哥”“二哥”相称,不脱昔时绿林习气。 张无忌一听他八人笑声,便知要糟,苦於重伤後真气无法凝聚,只得努力收束心神,强行聚气,只觉热烘烘的真气东一团、西一块的,始终难以依着脉络运行。只见得那老僧犹如鸟爪的五根手指向赵敏抓去,赵敏无力挡架,缩身避向里床,张无忌心下焦急,但此际也惟有盘膝运功,只盼能恢复得二三成功力,便能打发这八名恶贼了。
那矮胖僧人见他在这当口兀自大模大样的运气打坐,怒喝∶“这小子不知死活,老子先送他上西天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说着右臂抬起,骨骼格格作响,呼的一拳,猛力打向张无忌胸口。赵敏眼见危急,尖声惊呼,却见那矮胖僧人一拳打过,便右臂软软垂下,双目圆睁,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了。那老僧吃了一惊,伸手拉了他一把,那胖僧应手而倒,竟已死去。馀下各僧又惊又怒,纷纷喝道∶“这小子有妖法,有邪术!” 原来那胖僧运劲於臂,猛击张无忌胸口,正打在“ 中|穴”上。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攻敌不足,护身却是有馀,不但将敌人打来的拳劲反弹了回去,更因对方这麽一击,引动了他体内的九阳真气,劲上加劲,力中贯力,那胖僧立时便即毙命。
那老僧却道张无忌胸口装有毒箭、毒刺之类物事,以致令那胖僧中了剧毒,当即出掌,击向他露在袖外的右臂,准拟先打折他手臂,再行慢慢收拾。这一招刚猛的掌力撞到张无忌臂上,引动他体内九阳真气反激而出。那老僧登时倒撞出去,其势如箭,喀喇一声大响,冲破窗格,撞在庭中一株大槐树上,脑浆迸裂。 馀僧大声呼叫声中,一僧双拳捣向张无忌太阳|穴,一僧以“双龙抢珠”之招伸指挖他眼珠,另一僧飞起右足,踢向他的丹田。张无忌低头避开双眼,让他两指戳在额头,但听得碰碰、啊哟、噗噗数声连响,三僧先後震死。第三僧飞足猛踢,力道甚是强劲,右腿竟然硬生生的震断。张无忌丹田处受了这一腿,真气鼓荡,右半边身子中各处脉络竟似有贯穿模样,心下暗喜∶“可惜这恶僧震死得太早,要是他在我丹田上多踢几脚,反能助我早复功力。看来我受伤虽重,恢复倒是不难,只须有十天到半月将息,便能尽复旧观。”
八僧中死了五僧,馀下三名恶僧吓得魂飞天外,争先恐後的抢出门去,直奔到庙门之外,不见张无忌追赶出来,这才站定了商议。一个道∶“这小子定是有邪法。”另一个道∶“我看不是邪法,这小子内功厉害,反激出来伤人。”第三人道∶“不错,咱们好歹也要给死去了的兄弟报仇。”三人商议了半晌,一人忽道∶“这小子显是受伤甚重,否则何以不追将出来?”另一人喜道∶“不错,多半他不会走动,五个兄弟以拳脚打他,他能以内功反激,咱们用兵刃砍他刺他,难道他当真有铜筋铁骨不成?” 三僧商量定当,一人挺了柄长矛,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走到院子之中。
只见东厢房中静悄悄地,并无人声。三僧往撞破了的窗格子中一张,只见那青年男子仍是盘膝而坐,模样极是疲累,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便要摔倒。那少女拿着一块手帕在替他额头拭汗。三僧互使眼色,总是不敢便此冲入。一僧叫道∶“臭小子,有种的便出来,跟老爷斗三百回合。” 另一僧骂道∶“这小子有甚麽本事,只会使妖法害人。那是下三滥的把戏,卑鄙下流,无耻之尤。”三僧见张无忌既不答话,又不下床,胆子越来越大,辱骂的言语也越来越脏,佛门弟子中口出恶言的,只怕再也没人能胜得过这三位大和尚了。张无忌和赵敏听了却也并不生气,他二人最担心的不是三僧再来寻仇,而是怕他们吓得一去不回。此间离嵩山少林寺不远,这三僧转去告知了成昆,那就大事去矣。张无忌之伤不到十天以外,万难痊可,用不着成昆亲至,只要来得一、两个二流高手,例如陈友谅之类的人物,便也无法抵挡。因此见三僧去而复回,反而暗暗喜欢。张无忌连受五僧袭击,体内九阳真气有若干处所渐行凝聚,虽仍难以发劲伤敌,心下已不若先前惊惶。
突然间砰的一声,一僧飞脚踢开房门,抢了进来,青光闪处,红缨抖动,手中挺着一柄长矛。赵敏叫道∶“啊哟!”急将手中匕首递给张无忌。张无忌摇头不接,暗暗叫苦∶“我手上半点劲力也无,纵有兵刃,如何御敌?我血肉之躯,却不能抵挡兵器。”动念未已,敌人长矛卷起一个枪花,红缨散开,矛头已向胸口刺到。 这一矛来得快,赵敏的念头却也转得快,伸手到张无忌怀中,摸出一块圣火令,对准矛头来路,挡在张无忌胸口,当的一响,矛头正好戳在圣火令上。以倚天剑之利,尚自不能削断圣火令,矛头刺将上去,自是丝毫无损。这一刺之劲激动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反弹出去,但听得“啊┅┅”的一下长声惨叫,矛杆直插入那僧人胸口。
这僧人尚未摔倒,第二名僧人的单刀已砍向张无忌头顶。赵敏深恐一块圣火令挡不住单刀刃锋,双手各持一块圣火令,急速在张无忌头顶一放。这当口果真是间不容发,又是当的一声响,单刀反弹,刀背将那恶僧的额骨撞得粉碎,但赵敏的左手小指却也被刀锋切去了一片,危急之际,竟自未感疼痛。 第三名僧人持剑刚进门口,便见两名同伴几乎是同时殒命,他大叫一声,向外便奔。赵敏叫道∶“不能让他逃走了。”一块圣火令从窗子掷将出去,准头极佳,却是全无力量,没碰到那人身子便已落地。张无忌抱住她身子,叫道∶“再掷!”以胸口稍行凝聚的真气从她背心传入。赵敏左手的圣火令再度掷出。那僧人只须再奔两步,便躲到了照壁之後,但圣火令去势奇快,正中背心,登时狂喷鲜血而死。
张无忌和赵敏圣火令一脱手,同时昏晕,相拥着跌下床来。这时厢房内死了六僧,庭中死了二僧,张赵二人昏倒在血泊之中。荒山小庙,冷月清风,顷刻间更无半点声息。过了良久,赵敏先行醒转,迷迷糊糊之中,先伸手一探张无忌鼻息,只觉呼吸虽弱,却悠长平稳。她支撑着站起身来,无力将他扶上床去,只得将他身子拉好,抬起他头,枕在一名死僧身上。她坐在死人堆里不住喘气。又过半晌,张无忌睁开眼来,叫道∶“敏妹,你┅┅你在哪里?”赵敏嫣然一笑,清冷的月光从窗中照将进来,两人看到对方脸上都是鲜血,本来神情甚是可怖,但劫後馀生,却觉说不出的俊美可爱,各自张臂,相拥在一起。 这番剧战,先前杀那七僧,张无忌未花过半分力气,借力打力,反而有益无损,但最後以圣火令飞掷第八名恶僧,二人却是大伤元气。这时二人均已无力动弹,只有躺在死人堆中,静候力气恢复。赵敏包扎了左手小指的伤处,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直到次日中午,二人方始先後醒转。张无忌打坐运气,调息大半个时辰,精神一振,撑身站了起来,肚里已是咕咕直叫,摸到厨下,只见一锅饭一半已成黑炭,另一半也是焦臭难闻,当下满满盛了一碗,拿到房中。赵敏笑道∶“你我今日这等狼狈,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两人相对大笑,伸手抓取焦饭而食,只觉滋味之美,似乎犹胜山珍海味。一碗饭尚未吃完,忽听得远处传来了马蹄和山石相击之声。 “呛!”一声,盛着焦饭的瓦碗掉在地下,打得粉碎。赵敏与张无忌面面相觑,两颗心怦怦跳动,耳听得驰来的共是两匹马,到了庙门前戛然而止,接着门环四响,有人打门,稍停片刻,又是门环四响。张无忌低声道∶“怎麽办?”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道∶“上官三哥,是我秦老五啊。”赵敏道∶“他们就要破门而入。咱们且装死人,随机应变。”
两人伏在死人堆里,脸孔向下。刚伏好身子,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庙门被人猛力撞开,从撞门的声势中听来,来人膂力不小。赵敏心念一动,道∶“你伏在门边,挡住二人的退路。”张无忌点点头,爬到门槛之旁。 紧跟着便听得两声惊呼,刷刷声响,进庙的两人拔出了兵刃,显已见到了庭中的两具尸首。一人低声道∶“小心,防备敌人暗算。”另一人大声喝道∶“好朋友,鬼鬼祟祟的躲着算是甚麽英雄?有种的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这人嗓音粗豪,中气充沛,谅必是那推门的大力士了。他连喝了数声,四下里却无半点声息,说道∶“贼子早去远了。”另一个嗓音嘶哑的人道∶“四处查一查,莫要中了敌人诡计。”那秦老五道∶“寿老弟,你往东边搜,我往西边搜。”那姓寿的似乎心中害怕,说道∶“只怕敌人人多,咱们聚在一起,免得落单。”
秦老五未置可否。那姓寿的突然咦的一声,指着东厢房道∶“里┅┅里面还有死人!”两人走到门边,但见小小一间房中,死尸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秦老五道∶“这庙┅┅庙里的八位兄弟一齐丧命,不知是甚麽人下的毒手!”姓寿的道∶“秦五哥,咱们急速回寺,禀┅┅禀┅┅禀报师父。”秦老五沉吟道∶“师父叮咛咱们,须得赶快将请帖送出,赶着在端午节开‘屠狮英雄会’,要是误事了,可吃罪不起。” 张无忌听到“屠狮英雄会”五字,微一沉吟,不禁惊、喜、惭、怒,百感齐生,心想∶“他师父大撒请帖,开甚麽屠狮英雄会,自是召集天下英雄,要当众杀害义父,这麽说来,在端午节之前义父性命倒是无碍。我不能保护义父周全,害得他老人家落入奸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孝不义,莫此为甚。”他越想越怒,恨不得立时手刃这两名奸人,但又怕二人见机逃走,自己却无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