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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一定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我说;“你有没有问他们?”
她戏剧化地打个冷战。“不是他们,”她苛刻地答道;“是一个人,一个叫德鲁里的警佐——活像是斯大林的弟弟,只不过比斯大林更粗暴。那是他的案子,所以我都不被允许找其他人。”
我大笑。“我知道他。你形容得真好。”
“是的……嗯,根据他的说法,安妮是一贫如洗。意外发生后第二天,他们带了些RSPCA的巡察员把安妮的猫带走,德鲁里说屋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更甚的是,他形容屋里的情况简直不比化粪池好到哪里去。”
我再度点头,想起来了。“审讯时提到了这一点。验尸官说,当邻居第一次抱怨有臭味时,RSPCA的人就应该把她的猫带走了。”
“只不过脏乱根本不符合她的天性。”阿诺德医生边说边坐进方向盘前。“我以前定期去看她,要阻止她每十分钟就跳起来洗手简直像是在打仗。她对细菌有种妄想——这是Tourette综合症的普遍症状——还有每隔一小时一定要去检查一下前门的门闩不可。当然德鲁里不相信我。那时已经过了三年,他咬定我把她的房子跟别人家搞混了。”她伸手准备关车门,显然认为我了解她在说什么。
我拉住车门不放。“他不相信什么?”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呃……显然……就是说有人洗劫过安妮的房子,偷走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过去萨姆一直避而不谈安妮。我记得有一回他非常尴尬,因为我在香港的一个宴会上逮住一名总督察长不放,足足骂了一小时里士满警局的种种恶行。最后萨姆把我拖开,等我们回到家时他的尴尬已经变成了怒火。你知不知道你谈及那个他妈的女人时听起来有多白痴?他气愤地质问。如果你想要人家把你当回事的话,就不能随便跟素昧平生的人说什么眼睛是灵魂之窗的蠢话。你是我老婆,看在老天的分上,别人都开始回避我们了,因为他们认为你跟她一样疯。
20年后的今天,等他为希拉·阿诺德居然再次成为我们的家庭医生这等巧合之事想来想去之后——你不能不承认,这真他妈的诡异……是两天前贾克让我想起葛兰姆路——他出乎意料地对希拉和我的谈话感兴趣。他向来不怎么相信我说的任何事,但一碰上医生他就变成了乖狗狗……尤其是女医生。
“她同意你的看法吗?她认为是有人蓄意谋杀安妮吗?”
“我不确定,”我说;“她只说那房子被洗劫过。”
他玩味了半晌。“什么时候?是在安妮死前还是死后?”
“那有什么差别?”
“如果是在之后发生的,”他合情合理地推断;“表示有人知道她躺在水沟里,就逮住机会闯进她家。”他搔着下巴思索着。“而这就表示她躺在那里的时间可能比验尸官说的要久了一些。”
“这是一种可能的看法。”我同意,然后走进厨房去准备午餐。我发现真的积习难改,安妮这个话题在我们之间已经是太久的禁忌了,没法轻易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
萨姆跟在我身后。“如果是发生在她死之前,”他继续说;“那或许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喝得大醉。发现她所有的宝物都没了,一定让她大受打击。可怜的女人,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说,我们见过几次她喝得有点迷糊,但从来没有严重到像瘫了似的,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他对我露出抱歉的微笑。“我一直很难相信是某个邻居把她推去撞卡车的。没错,他们有些是人渣,有些则到处投诉让她的日子不好过,但那跟冷血谋杀完全是两码子事。”
我打开冰箱,考虑能用半罐番茄、一些放了非常久的干酪和一棵莴苣做出些什么吃的。“她身高5尺9寸,体重196磅,”我低声说;“酒精浓度超出法定的驾驶标准15毫克——等于5小口烈酒或5品脱啤酒。不管再怎么努力想像,也不能说她喝得酩酊大醉。”我拿出罐头,看看里面有没有长霉。“事实上她甚至连有点迷糊的程度都还不到,因为她常常喝酒,可能要喝下一般人两倍的分量才会开始出现喝醉的迹象。”我对他微笑。“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就拿你自己来说吧。你比她轻14磅、高2寸,你要灌下8品脱的啤酒才会开始变得令人难堪。”
他立刻缩回“壳”里,因为由他带出话题是一回事,而由我根据丰富的知识来挑战他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每个人都说她醉瘫了。”他不高兴地说。
“就算是吧,”我说下去;“你怎么知道不是哪个邻居临时起意把她推到马路上去的?那时候很暗……又在下雨……她疯得跟什么似的……看了就烦……街上又没人……然后来了一辆卡车。只要推那么一下,问题马上就解决了。不再有黑人住在这条路上了,房地产价值立刻上涨。”我挑眉消遣他说。“没有人说过杀她的人是有预谋的啊,萨姆。”
两三天后,希拉·阿诺德寄来了一个上面写着“安妮·巴茨”的邮件,里面装着一些文件影印本。
“我想你可能会对这些感兴趣,”她附了张纸条写道;“东西恐怕不多,因为当我明白到自己是在白费力气时我就放弃了!再者,很高兴又遇到你们两位。”
巧的是,同一天萨姆跟我到威茅斯吃午饭,有个男人似乎在看我,这让萨姆很不高兴。我们选了一间俯视港湾的酒馆,餐桌放在户外,这样我们能边晒太阳边看着回旋桥升起让游艇进出码头。那地方风光明媚,适合消磨一两个小时,铺着圆石的码头旁有18世纪的房屋,老旧的拖网渔船卸下一箱箱鱼蟹,但萨姆开始抱怨老板老是走到门边来看我,将这幅宁静景致带给我的愉悦一扫而空。当时我戴着墨镜,悄悄在镜片后打量那男人。他跟以往一样精瘦饥渴,无疑也一样凶恶。但他比斯大林好看……或者斯大林的弟弟……
蛇之形3(3)
事 件 报 告
日期:1978年11月15日
时间:11点15分
负责警官:里士满警局的德鲁里警佐
事件:于户主安·巴茨小姐死后,奉准进入里士满区葛兰姆路30号。邻居通报有一群猫困在屋里。无其他亲属可寻。
在场警官:德鲁里警佐、安德鲁·昆廷警员。其他还有:
RSPCA视察员:约翰·豪勒特、东尼·巴瑞特。
巴茨小姐死时脖子上戴着一把以细绳拴住的钥匙,用此钥匙可以打开前门进入屋内。屋里非常冷,没有中央暖气系统。楼下两间房间里各有一座煤气暖炉,但进入屋内时两者皆未点燃。窗户紧闭,在后方盥洗室内有一扇小窗因损坏而未关妥。
根据邻人通报,屋内至少有20只猫,前门入口处有浓浓的猫尿味。屋内脏乱不堪——特别是楼下的盥洗室和楼上的浴室,马桶皆未冲水,地上丢满用过的肮脏卫生纸。楼下的两间房间里有人的粪便。数箱伏特加空瓶堆在厨房墙边。
厨房内的猫尿味尤其严重。猫沙盆中的沙散布在油布地板上,任猫恣意使用。RSPCA视察员表示他们前一次来访后,巴茨小姐同意在门上安装一个供猫出入的盖口,现在出入口却被一个小五斗柜挡住了。地板上有许多食盆和水碗,但全都是空的。
搜索厨房橱柜发现存粮不足,巴茨小姐的和猫的都不足。没有什么罐头或盒装食品,冰箱里有15品脱牛奶及一些生肉,多半是鸡肉。“特价品”标签显示巴茨小姐买的是廉价货,不过稍后在当地超市进行的调查发现,她大半会挑选“仓储”货以免费得到猫食。
楼下除了厨房和盥洗室外,还有两间房间,房门都开着。这些房间中也有猫的大小便,不过情况比厨房的轻微。前面的起居室中,在角落的一堆坐垫下埋有三只死猫。根据RSPCA视察员约翰·豪勒特的看法,三只猫都已死了至少四天。其中两只公猫——都是——脸上几乎不剩任何毛发,身上有严重的抓伤,看来是因打斗造成的伤未加治疗而死。第三只也是公猫,全身的毛大半脱落,致死原因是脖子被扭断。楼上巴茨小姐的卧室中,发现另外两只死公猫,以毛巾包裹放在衣橱里。两只猫都严重营养不良,毛发脱落,脖子同样被扭断。
楼上所有的房门都关着。有五只活公猫困在后面的卧室里。这些猫惊惶恐慌,显然已经在房内大小便数天。每只猫身上都有打斗留下的咬伤和抓痕。地板上有一些碗,原先可能装有食物或水,但在进入该屋时是空的。除了衣橱内的猫尸,前面的卧室里有四只活的母猫及两只结扎过的公猫,也都惊惶未定。
RSPCA视察员从屋中一共带走21只猫,其中五只已死五只死猫的验尸结果,与约翰·豪勒特所做的评估相符。其中两只因打斗造成的伤未加治疗而死;另三只脖子被扭断。每只都明显受到虐待,明确说来是:脸部脱落的毛可能是用透明胶带、包装胶带或地毯胶带反复撕扯所造成。另外,其中两只死猫的嘴部和眼皮似乎都被涂上强力胶,有黏胶残余在其嘴巴和眼睛四周的零星毛发上。估计死亡时间:在尸体发现前四到七天。这估计已考虑到屋内冰冷的状况减缓腐化程度……他们的完整报告(如附件)指出公猫受到忽视的情况最严重,母猫和结扎过的公猫情况则较好。根据他们的看法,巴茨小姐已经任猫在屋内大小便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公猫,其尿味极浓。他们也指出虐待的证据,包括脱落的猫毛、折断的猫颈以及显然放任那些猫打个“你死我活”,同时注意到这个事实,即遭到残酷折磨的似乎都是公猫。厨房中不足的食粮以及死猫的估计死亡时间,都说明了巴茨小姐在她死前五到七天便未再妥善照顾猫。
初步搜索屋内,并未找到巴茨小姐任何亲属的姓名或住址。在前方起居室中的橱柜里找到一盒文件,已带回准备稍后加以检查全为官方文件:若干账单——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