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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该来领药了。”
“或许她把这些药片藏起来,”他平静地说;“她会跟你谈心事吗?”
毒舌钩1(2)
“我怀疑她会向任何人谈心事,她不是那种人,她非常重视隐私,”她耸耸肩,说;“而且,我只认识她——大约——12个月吧?我住在隆奥顿,不是凡特威这里,所以也和她的圈子没什么往来。”她摇摇头,继续说:“在她的病历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忧郁人格的倾向,只不过……”她突然不做声。
“只不过什么,布莱尼医生?”
“只不过,上次我和她谈到‘自由’时,她说‘自由’是虚幻的,在现代社会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她引述卢梭的话说:‘人生而自由,但所到之处皆受束缚。’照玛蒂尔达的说法,自由只有一种,就是自由选择死亡的时间和方式。”她难过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每次和她见面,我们都会聊到类似的话题。”
“那是什么时候?”
莎拉重重叹了口气。“三个星期前的外出门诊。糟糕的是,当时我还半开玩笑说,死亡还不见得能‘自由’,因为医生害怕挨告,所以做梦也别想他会给病人这种选择。”
这位体格高大、即将退休的警官,把手搭到她手臂上安慰说:“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致命的是手腕上的割痕,不是巴比妥。而且,我们很可能会朝谋杀的方向侦查。”他摇摇头;“我看过很多种自杀,却从没见过一位老妇人为自己在浴室里安排这种盛大的场面,这可要花不少钱。或许,我们活得太久,年轻人开始不耐烦了。”莎拉心想,他这番话若有所指。
一个小时后,柯莫隆法医更加不相信“谋杀”的说法。“如果要说她不是自己了断,”他说;“你还是请凶手自己来证实这种说法吧。”他们已经把尸体从浴缸里抬出来,连同毒舌钩,原封不动地摆在地面一张塑料布上。“除了手腕上的割痕,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当然,这个例外——”他指着皱巴巴的臀部,那里有一块淤青,说;“这是死后血液的聚集处,不是淤伤。可怜的老家伙,根本没有任何挣扎。”
原先靠在浴室门上的库珀警官,上前查看尸体,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低声说:“如果事先下了药,当然不会挣扎。”
柯莫隆扯下手套。“等回到化验室,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不过,我建议你别抱太大希望,我不认为你那位‘超级大组长’会在这件案子上花太多时间和资源。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明确的一个案子。坦白说,除非解剖后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要不然,我会主张这是一桩自杀。”
“医生,你自己觉得呢?这些荨麻告诉我,这是一件谋杀案,要不然干吗要在临死前花这些冤枉钱?”
“或许,是自我满足吧。拜托,老兄,这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他们要自我了断时,压根不会想到‘自杀’这两个字。不过,”他认真地说;“我倒很奇怪,她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她头上这玩意儿太戏剧性,我本来以为她会有所解释。”他开始把塑料布折起来。“去读读《哈姆雷特》吧,”他说;“我猜,答案可能在里头。”
史毕特夫妇就像两个幽灵在书房里兜圈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库珀警官甚至怀疑这两人有点“不正常”。两个人都不和他的眼光接触,每回答一个问题前,都要无言对望一眼。“布莱尼医生告诉我,吉勒拜太太有个女儿在伦敦,有个外孙女在念寄宿学校,”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们叫什么名字?怎样联络她们?”
“她的文件都保存得很完整。”史毕特太太在获得先生某种方式的应允后,终于开口说话。“你可以在这些文件里找到,”她朝书桌和桌边的橡木柜子点了点头,说;“就在那里头的某个角落,很整齐地放着,总是这么整齐。”
“你不知道她女儿的名字?”
“拉斯勒太太,”等了一会儿,她先生才接口道;“乔安娜·拉斯勒。”他把原先就下垂得有点怪异(仿佛经过多次接扯)的下唇再往下拉。她太太皱着眉头,朝他手腕打了一下,而他把那只手塞进口袋里。这么孩子气,库珀心想,吉勒拜太太搞不好是因为同情,才雇用这对夫妻。
“孙女叫什么名字?”
“拉斯勒小姐。”史毕特太太说。
“知道她的名字吗?”
“鲁思,”她获得丈夫的同意后,说道;“两人都不好相处,拉斯勒太太为了花园的工作,对史毕特先生很无礼,拉斯勒小姐则为了打扫的事,对珍妮很不客气。”
“珍妮?”他问;“谁是珍妮?”
“珍妮就是史毕特太太。”
“原来如此,”库珀亲切地说;“珍妮,发现吉勒拜太太躺在浴缸里,一定把你吓坏了。”
“噢,真是……”她抓着丈夫的手臂说;“太恐怖、太恐怖了!”她的声调拉高,几近哀嚎。
带着点犹豫(担心引起更尖锐的声音),库珀从口袋中拿出装着水果刀的塑料袋,平摆在自己宽阔的手掌上。“我不希望加深你的痛苦,不过,你认得它吗?有没有见过这把刀?”
她停止哀嚎,双唇痛苦地紧闭着,推了推丈夫,要他开口。“在厨房抽屉里,”他说;“这把刀原本放在厨房的抽屉里头。”他隔着塑料袋,摸了一下刀柄,说:“我在上头刻了个‘h’代表屋里(house)用,放在工具房里的那把,上头刻着‘g’,表示花园(garden)用。”
库珀检视了粗糙的“h”字后,一边点点头,一边把塑料袋放入口袋里。“谢谢你,我还需要花园用的另一把来比对。待会儿谈完后,我会请一位警员陪你去拿。”他友善地微笑着说:“我相信,你应该有屋子里所有的钥匙,可以让我看看吗?”
毒舌钩1(3)
史毕特太太拉出脖子上的链子,掏出先前摆在乳沟间的一把钥匙。“只有我,”她说;“只有我珍妮才有钥匙。史毕特先生负责花园,他不需要。”她交给库珀。库珀的手仍能感觉到钥匙上残存的体温,钥匙又湿又油的带着汗水,他觉得有点恶心。这让库珀有些良心不安,因为他不仅觉得这对夫妇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甚至,他绝不会和吉勒拜太太一样,容忍他们待在他的家里,连半个小时他也受不了。
最靠近玛蒂尔达·吉勒拜的邻居,仅有一墙之隔,曾是吉勒拜公馆的一部分。不过,如今在这房子西侧竖立着一块牌子,指示这扇门是通往“欧洛夫公馆”。库珀敲门拜访前,先沿着一条砾石小径走到屋后,在后院浏览一遍。这后院周围整齐摆置着一盆盆三色紫罗兰,外围则是一排树篱,将这座花园和欧洛夫公馆那头的草地及树木隔开。他突然好羡慕住在这里的人,他自己住的小鸽子笼相形之下更显难堪。不过选择住在现代化环境里的人是他太太,不是他。他喜欢粗犷、有自然景观的居住环境,而他太太却偏好现代化公寓,以及拥挤得几乎每天“摩肩接踵”的邻居。身为警察,他不得不为心爱的人妥协。他的工作时间太难掌握,不可能为了实现自己“遗世独立”的理想,而要30年来不断用自我解嘲来容忍他不回家的女人,再去迁就他。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证件,和趋上前来的肥胖老先生打招呼。“库珀,先生,我是多瑟警局的警官。”
“道根·欧洛夫。”他伸出手,宽脸上带着忧虑。“我们就知道你会来。这实在是……老实说,史毕特太太的尖叫声实在很难忍受。可怜的女人,其实只要不让她激动,她还算不错。我很难形容当她发现玛蒂尔达时的样子。她鬼叫似的从屋子里冲出来,那倒霉的丈夫只能在一旁安慰她。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所以打电话报警,也叫了救护车。还好他们很快便赶来,还带了个女人同行。她很有两把刷子,三两下便让史毕特太太不再那么激动。唉,实在……”他又说了一遍:“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不习惯这种事情发生。”
“没人能习惯这种事情,”库珀说;“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难过地搓搓手。“只知道玛蒂尔达死了。我要史毕特夫妇留在这里,直到警车抵达——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真的,他们崩溃的模样也吓到了我。当时,在没确定一切安全以前,我不让我太太下楼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后来,有个警察告诉我,在家里等着,会有人来问话。对了,你赶快进来吧,薇兰已经在客厅里,遇到这种事情她不是很好受。也难怪她会这样,老实说,我自己也有点慌。”他让到一旁,请库珀进去。“右边第一扇门。”他说完,尾随警官走进舒适而挤满家具的客厅,客厅一角放着一台声量调得很低的电视机。他弯下腰来,对平躺在沙发上沮丧的妻子说:“有个警官来找我们。”接着,一手温柔地将她扶起坐直,另一手把她的双脚放到地板上。他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示意库珀坐到一张扶手椅上。“珍妮一直尖叫着‘血、血’!”他伤感地说;“血和红色的水,她就只说了这些。”
薇兰正在发抖。“还有耶稣,”她低声说;“我听到,她说玛蒂尔达‘像耶稣’,”她的手掩着惨无血色的嘴唇。“像耶稣一样,死在血红的水里,”她的眼眶含着泪水;“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死了吗?”
“是的,欧洛夫太太。法医认为,她大约是在星期六晚上9点钟到午夜12点之间去世的。”他的眼光在两人脸上移动;“那段时间,你们两位在家吗?”
“我们一整晚都在。”道根说。显然;“保持不发问的风度”与“满足强烈好奇心”让他陷于两难。“你还是没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终于忍不住;“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糟糕,我们会一直往各种可怕的方向去想。”
“她该不是真的‘受难’吧?”薇兰颤声问道;“我猜想,她应该是自杀,要不然珍妮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