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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笑睬眯地,以职业性的同情,望着巴毕的一副狼狈相。
“现在我们不用去担心警察。”他安抚地说,“你的样子看上去太槽了,巴毕。干吗不先放松一下,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帮你解决问题呢?我们给派克警官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在这儿很安全,法律方面的事儿,明天再说,好吗?”
“好的。”巴毕显得犹豫不决,“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得知道。”他迫不及待地说,“我没有撞上蒙瑞克夫人!”
格兰含笑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我车前面的保险杠上有她的血迹,”巴毕大喊着,“可是,那是一只白母狼干的——我看见母狼嘴头上沾满了血迹!”
格兰点着头。
“我们可以早晨再详细地谈,巴毕先生。不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是真实的,还是你自己脑子是的——我肯定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情况非常关注,你看起来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过我会尽力,采取各种可能的心理疗法帮助你。”
“谢谢。”巴毕嘟哝着,“可你还是认为是我撞死她的。”
“所有的证据都很有说服力。”格兰仍然笑容可掬,小心地向后退了半步,“你一定不要再试图跑掉了,早晨要换到另一个病区去。”
“重病区,”巴毕挖苦似地说,“我打赌你还没闹清蒙瑞克是怎么进出去的!”
格兰漫不经心地耸了下肩。
“巴赞医生还为这事儿生气呢。”他不掩盖,但说得很小心,“我们今晚不用去担心其它的事情。看样子,你很不舒服。为什么不回你的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睡觉?”巴毕沙哑着声音重复着,“医生,我害怕睡觉——因为我知道那个白母狼还会来的。她会把我变成另外什么模样,跟她去杀死山姆·奎恩,你看不见她——我现在也看不见她——可是,墙是挡不住她的。”
格兰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着头,“她来了!”巴毕提高嗓门儿叫道,“听那些狗!”
农场上受了惊吓的狗都大声狂吠起来,风把它们的声音传得很远。巴毕朝声音的方向挥着手,紧张和恐惧使他抖作一团。格兰静静地等在门廊,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白母狼就是艾溥露·贝尔。”巴毕沙哑着声音小声说,“她害死了蒙瑞克博士,又让我帮她杀害了莱克斯·斯特和尼克·斯宾维克。我还看见她站在蒙瑞克夫人尸体的旁边,不停地舔着她沾满鲜血的牙齿。”他边说牙齿边不住地打颤,“我睡着她就会来的,把我变形,跟她一块儿去杀山姆·奎恩。”
格兰又耸了耸肩,保持着职业性的平静,“你累了,”他说,“情绪亢进,我来给你开点儿药,帮助睡眠——”
“我什么药都不吃。”巴毕尽量忍着不要大叫,“这是比精神失常更严重的事情——我要让你知道!你听听今晚山姆·奎恩是怎么跟我说的——”
“好了,巴毕先生,”格兰平静地规劝着,“镇静些——”
“镇静?”巴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听听这个!“巴毕使劲抓住面对着他的那扇门,撑住自己,身上的泥水淌了满地,狠不得一口气讲完他所有知道的事情:“我们周围有魔幻巫士,医生——蒙瑞克博士称为兽形魔幻变异人。他们是从第一纪冰川时期开始演变的,他们猎杀人类,我们每一个民族的神话和传说,都是关于狼人、吸血鬼和邪恶幽灵操纵自由思维网络,捕杀人类的记录。”
“还有吗?”
格兰同情似的点着头,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蒙瑞克博士发现,现代的人类其实是混血的——”
巴毕情绪高昂地讲着,甚至想起了山姆·奎恩对格兰本人的怀疑,可他马上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那种奇怪的亲近认知感,使巴毕不能不喜欢格兰。他很高兴看到格兰严肃认真、聚精会神的表情,他希望格兰给他支持,需要他的怀疑主义唯物论的思维方式。
“现在,医生!”巴毕一副挑战的腔调,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格兰以惯用的手势,把手指交叉在一起。
“你病了,巴毕先生,”他的声音深沉,极富有理性,“记住这点。你病得很重,你所看到的现实是在你个人恐惧反衬下,扭曲了的现实。你讲的兽形魔幻变异人,在我看来,是与真理背道而驰的乖戾的歇斯底里。”
巴毕想听格兰继续讲下去——可听到的是门外不远处狗不停的狂吠声,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不错,有些研究灵学的毛头儿小伙子们,把他们的发现称之为科学依据,说什么离开肉体的灵魂是存在的,甚至在肉体消失后,仍然存在,它可以对现实世界的物质盖然性施加影响。”
格兰边说着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陈述很满意。
“人从野生动物演变而来的说法也对。我们都有现代文明社会不再需要的遗传缺陷。潜意识有时是有些类似恐怖的黑洞,令人不愉快的事实,也常常以象征性的手法,出现在传说和神话故事里;有趣的返祖现象的确是会出现的,这也不假。”
巴毕无奈地一个劲儿摇头。
“但是你解释不了那些巫士。”他低声说,“也无法解释他们现在寻找盖然性的可乘链结,去杀害山姆·奎恩!”他不安地朝后看了一眼,狗叫的声音吓得他一个劲儿地向退却,“想想可怜的诺拉,”他的声音很微弱,“还有可爱的小帕蒂!我不能害山姆——就是因为这,我才不敢睡觉!”
“巴毕先生,”格兰的声音和蔼而允满同情,“你能不能试着理解一下?你害怕睡觉,和你害怕梦里自由发挥的潜意识是一样的,你梦里的巫士只不过是你对诺拉爱恋的罪恶感,在潜意识中的自然反映;而谋杀也不过是对她丈夫的嫉妒,在潜意识中的另一个自然反映而己。”
巴毕紧紧攥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你现在采取否认态度,”格兰平静地说,“你应该逐渐学着接受,面对事实,丢掉幻觉,那是我们心理疗法的最终目的。这些恐惧感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有的人都——”
“所有的人,”巴毕打断他的话说,“都有魔幻的血缘。”
格兰慢慢地点着头,“你的臆想表达了一个基本真理,所有的人都经历内心的冲突——”
巴毕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即屏住呼吸,担心地回头张望。不是白母狼。而是马睑的格丽丝护士和肌肉发达的海勒护士。他转过头埋怨地看着格兰医生。
“最好跟她们走,巴毕先生,”格兰医生和蔼地说,“她们会帮你做好睡前的准备,帮你入睡——”
“我害怕睡觉,”巴毕呜咽着,“我不——”
他停止了抽泣,想抽空儿逃掉,两个像希腊神话中的亚马孙族女战士一样健壮的护士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只得认输。她们把巴毕带回了病房,洗了热水澡,牙齿不再冷得打战了,干净的床舒服极了。
“我要守着大厅,”海勒护士说,“如果你不马上睡的话,我就给你打针。”
他可不需要打针,睡意悄悄袭来,像游丝将他缠绕,像不断的诱惑,无情的压迫,强烈的狂风,安眠曲,最终变成了迫切的需要。
然而,他找到了——他无意识地朝紧关着的门看了一眼。最下面的门板悄悄地分解了,白母狼迅速穿过开口处,后腿支挣着在病房的中间蹲坐下来,用愉快、期待的目光看着巴毕,舌头掉在寒光闪闪的犬牙旁边。
“你可以一直等到天亮,”
他疲倦地告诉母狼,“但是你不能再让我变——我不睡觉。”
她绿莹莹的眼睛安详地微笑着。
“你不需要睡觉。”她的声音是艾溥露·贝尔那样天鹅绒般的温柔声音,“我刚刚给你的同父异母兄弟讲了今晚在萨迪思山发生的一切——他很高兴。他说你一定很棒,因为护士竟没有觉察出来。他说你现在想变就变,用不着睡觉——因为,你瞧,你已经不再有人类需要放松才能变形的那种内在抵抗了。”
“你说的是什么呀?”巴毕一下子在床边坐起,不解地皱着用,“护士们没有觉察出什么?”
白母狼龇着牙笑嘻嘻地。
“你不知道吗,巴毕?”
“知道什么?”他着急地说,露出不愉快的样于,“谁是我的同父异母兄弟?”
“阿舍没告诉你什么吗?”母狼摇晃着她细长的脑袋说,”不,他不会的。他大概计划花上一整年的时间,来唤醒你先祖遗传的力量,像他唤醒我那样——四十美元一小时。但是,整个部族不能等。
今晚我帮你挣脱了束缚,因为我们要做些跟山姆·奎恩有关的事情,而残留在你体内的人类遗传使得你很不情愿。”
巴毕被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我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他喃喃着,“我甚至不相信我有同父异母兄弟。当然,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母亲在我出生时就死了,而父亲呢,后来被关进了州立精神病收容所。我在孤儿院一直长到上大学,后来就到了蒙瑞克夫人家寄宿了。”
“那是杜撰的故事。”母狼轻轻地笑着说,“当然,的确有一个鲁德·巴毕——可是他和他的妻子是收了钱才抚养你的。他们碰巧知道了你是怎样的一个小魔鬼,所以,那女的被打死,男的送走了——没等他们有机会讲出太多。”
巴毕不肯相信,使劲地摇着头。
“那,我——”他不情愿地小声说,“我是什么?”
“你和我都是特殊类种,巴毕。”母狼羞答答地笑着说,”我们是从人类基因培植出来的,通过特殊的方法,为了特殊的目的——我们俩与人类大大的不同。”
巴毕无奈地点着头。
“山姆对我讲过兽形魔幻变异人的事,”他漠然地嘟哝着,“说从人类的血缘里提取出特异基因,通过基因工程使魔幻巫士种族再生。”
“奎恩知道得太多了。”白母狼说,“格兰哈文有最完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