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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欢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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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许倾玦在长沙发上坐下,沈清去取食物,很快身边便有既羡又妒的女同事挤过来。告诉她们许倾玦的身份时,她不免在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会。然而等到她端着两盘食物转身时,才发现那个果真“艳惊全场”的男人身边已经坐着一位搭讪者了。
“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许。”
“你是沈清的朋友?”
“嗯。”
“我和她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
“许先生平时经常参加派对吗?”
“不常。”
“难怪以前没见过。那么许先生是做什么的?以前都没听沈清提起过你,你们关系很好吗?”
“……”
沈清端着盘子一直躲在一边暗自发笑,直到问到私人问题,而许倾玦的脸上已经显出一丝不耐烦时,她才轻步走上前,打断那位同事的连串发问。好在对方也算识趣,见她来了,便自动自发地起身让位然后离开。
“吃东西。”沈清将盘子递过去。
“怎么这么久?”许倾玦微微皱眉。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说话嘛。”沈清笑:“她是时尚版的记者,问题多一点是正常的。估计看你外表出众,所以来了兴趣。”
她侧着头一边笑一边看许倾玦。他今天戴着墨镜出门,使得在这光线不明的酒吧里几乎没人发现他眼睛不便的事实。再加上一身黑衣,表情冷漠,气质和衣着恰恰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们走吧。”坐了一会,沈清牵住他的手。
“好。”事实上许倾玦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两人离开喧闹的派对,并肩慢步走在街边,高立的路灯发出清冷的光。初冬的夜晚,丝丝寒意从领口渗进来,沈清耸肩拉了拉衣襟。
“冷吗?”许倾玦偏过头。
“还好。”她笑,始终对他敏锐的感觉持惊异态度。
“我们坐车回去。”
“先走一段吧,就当散步。”
“嗯。”许倾玦应着,握着她的手,放进风衣口袋中。
14
(十四)
那一夜散步之后,一向可算是健康宝宝的沈清竟突然患上了感冒。最初几天,还只是打喷嚏流鼻水,到后来便演变成嗓子发炎,头晕目眩,鼻塞的情况令她不得不时时张嘴呼吸。
坚持不肯去医院吊针,沈清将以前积攒下来的所有假期一次性用掉,换来半个多月的休假,于是她就成天窝在家里,定时吃药。
一个礼拜后,病症减轻,沈清觉得太无聊,便偶尔跟着许倾玦一起去画廊打发时间。去的次数多了,她才知道,原来就算她从此不去工作,许倾玦赚来的钱也足够两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时常光顾画廊的,大多是身价不菲并且出手阔绰的人,其中也不乏真正具有鉴赏能力的。
某天中午,沈清见又有客人高价买走两幅画后,她拉着画廊的张经理,问:“上次那幅非卖品,我说很喜欢的,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张经理还记得那时沈清来店里买画未成后的失望表情。
“现在它在哪呢?”来了几天,沈清一直没发现那幅画的踪影。
“许先生说收起来,所以我把它放进后面的画室了。”
“画室?”沈清好奇,“这里有画室么?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现在叫贮藏室更合适。”张经理解释道:“从前是许先生专用的,但他已经很久没再进去过了。”
沈清低头想了想,说:“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许倾玦的画室,或许是极少数与他的过去有联系的事物之一吧。
沈清被带进画廊楼梯拐角下的一个小门内,十几平方的空间里,光线昏暗。
经理拉开窗帘,沈清这才看见周围有一些被精心覆盖住妥善保存的画。而房间的一角,摆着一个画架,用白布蒙着。
“许倾玦……他平时都不进来的吗?”沈清一边以手扫过画架前椅子上的细细灰尘,一边问。
“嗯,大概有两三年了。”
沈清突然觉得有些伤心,勉强回过头微笑说:“我们出去吧。”
晚上回家,临睡前沈清突然侧过身勾住许倾玦的肩。
“怎么了?”黑暗中,许倾玦转过头问。
“突然想起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很早以前,你是不是说过要送我一幅画?”
“嗯。”许倾玦想起,那天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大概也就是因为买画那件事,他才开始无法忽略这个能够轻而易举地理解他心情的女人的存在。
“其他的我都不想要。”沈清支着下巴抬起身,借着朦胧的光线望着许倾玦,“我只喜欢第一眼看中的那幅。”
许倾玦沉默了一下,才微微笑道:“这么执着?”
“嗯。”沈清大力地点头。
许倾玦睁开眼睛,低声开口:“你不想知道画中人是谁?”
“……有原型吗?”沈清根本没想过这是他参照某人画的。
“她是我母亲。”暗夜里,许倾玦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沈清一愣,突然想起当初看到画时的心情。还想再问些什么,才张了张嘴,就见许倾玦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说:“睡吧。”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
沈清轻轻应了声,带着些许好奇和讶异,也侧身睡下。
隔天一早,画由张经理亲自送来。
沈清还穿着睡衣,抱着它跑到浴室门口,“你真的愿意送我?”
许倾玦正在洗脸,“嗯。”
“你什么时候告诉张经理的?都没见你打电话。”
“当时你还没醒。”
许倾玦从浴室里走出来,摸到她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
“……谢谢你。”沈清笑道。
坐在许倾玦身边,她低头仔细端详,发现直到现在,当初那份冲击她的隐隐伤感竟然仍旧存在。
许倾玦说那是他的母亲。而那个连脸都看不清的女子,却在一片灰色之中,透出那样强烈的悲伤和萧索的气息。
“……为什么?”她疑惑而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画这样一幅画?”
许倾玦侧过脸,眉头不自禁地微蹙了一下。
那天,在电梯里,沈清告诉他,她从中感到了孤独。
也许正是这两个字,使得他对于尚算陌生人的她,少了一些排斥的意识。
“因为,这就是我的母亲。”过了很久,许倾玦沉声说。
一段属于富贵家庭的纠葛往事,一位曾经年轻并美丽过的女子的爱怨痴缠。沈清默默听着许倾玦的叙述,万万想不到,平时那样一份清冷的声音竟然也有一天会流转出哀伤和寂寥。
“……我直到五岁那年才跟着母亲正式踏进许家的大门。”许倾玦坐在床沿,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淡然,似乎对于私生子这样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有眉间的一抹恍惚,显出他正陷入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我父亲的第一个妻子,也就是曼林他们的母亲,生病去世。于是不久,我的母亲填补了空位。”他低眉,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小弧度,继续说:“……一个女人,可以义无反顾地为她爱的人未婚生子,可是到头来,虽然终于能够名正言顺,但又不得不面对丈夫很快另结新欢的事实。因此,在接下去的十年中,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等待。”
……
冬季早晨的阳光有一部分照进屋内。沈清透过薄薄的淡黄色窗帘,望了望外面浮动着暖意的光亮,心底也慢慢生出一份悲哀。一个几乎能将爱情视作生命的传统女人,遇上爱人的背弃,这大概确实是最最可悲而无奈的事。
“那么,你呢?”她紧了紧许倾玦的手,轻轻问:“当时你陪在她身边吗?”
许倾玦点头,“直到我十五岁,她去世。然后,我就去了英国留学。”
“所以,这也是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的原因?”
“这是其中的一部分。”许倾玦的语气回复了淡漠,“从小我们的关系就不算太好。他习惯左右子女们的兴趣和选择,而我,偏偏是最不顺从的一个。”
“……因此,你大哥从商,而你作为许家的另一个儿子却去学了艺术?”
“嗯。”而这,也是后来他被许家大家长经常怒斥之处。
沈清无言地看着那张冷俊的侧脸。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即使是她——一个仅仅相识了半年的人,都能很容易地接受并理解许倾玦的选择和他的固执,可为什么为人父母的反而做不到呢?
低下头,重新审视画中的女子,沈清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份意境能够被表达得如此透彻。那份孤独与悲伤,也许并不仅仅属于他的母亲。与至亲之间的无法宽恕和理解,应该也是令人心灰意冷的吧。
“许倾玦”很久之后,沈清突然抬起头,正正式式地叫他的名字。
侧过脸,暖黄色的阳光覆在黑色柔软的发梢上,许倾玦微微挑眉,等着后文。
“我们作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你和我,从今以后没有争吵,更不允许离弃。我们要永远守在一起,一直到……其中一方离开这个世界。”
以一种郑重的语气一口气说完,沈清微微抬着脸,很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直到看见他神情一怔,然后抬起一只手摸索到她的脸颊……
许倾玦闭了闭眼,手指在那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一贯清冷的声音有些低迷:“你真的相信一份感情能坚守那么久?”
“我保证我的能。”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沈清微微笑道:“那么,你呢?”
闭着眼静静沉默了一会,许倾玦才缓缓勾起淡色优美的薄唇,语气肯定:“我也能。”
“这还差不多。”满意地点点头,沈清偎向他的胸前,隔着衣领在他颈边呼吸,一边轻快地说:“你知道吗?如果刚才你的回答是否定的,我绝对跟你没完。”
“从今以后没有争吵,这是谁说的?”
“……为什么你总能一字不差地记住我说过的某句话?”沈清又想起以前很多例子,早就不服气他有如此好的记忆力。
“大概这就是有一失,必有一得。”许倾玦漫不经心地说。
沈清趴在他怀里想了想,才半带犹豫地问:“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好笑,相识半年之久,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亲口问出这个问题。并非是她不关心,而是之前想问时总有多多少少的顾忌,生怕许倾玦不愿往事重提。所以,她所了解的只是从许曼林口中得知少许。正好今天许倾玦主动回忆往事,并提起所谓得失问题,沈清便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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