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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又问:“她走前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听这语气,应该是接受了借身体的说法,魏淑子松口气,打算给他点心理安慰:“当然有,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本来想再见你最后一面,至少好好把约定给履行了,但是时间不等人,五脏尸柱的咒术被解除后,必须在一个月内下阴路,否则就会魂飞魄散,张良,你的那个丫头没有欺骗你,骗你的是我这个陌生人。”
张良突然放声大笑,血水从眼眶里不断流出,他像累极了似的,贴着墙壁缓缓瘫坐下来,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边咳边拍地怒吼:“过来!我要你到我面前来!”
张良把之前抠出来的那根竹管对准颈侧,用削尖的那端戳刺颈部,把埋在颈子里的抽魂竹也给挑了出来,邪笑着说:“乖,你不过来?那你就这么站着看吧,看我怎么变成一头怪物,丫头,丫头!我可以先吃了你,再吃了我自己,从此这世上没有我也没有你,你看怎么样?”然后脸色一变,伸直脖子暴吼,“过来!死丫头,老子要你自己走过来!走到我面前来!过来!”
张良的情绪很不稳定,精神状态已然不正常,如果不遂他的意,他肯定会一直闹下去。魏淑子把心一横,对守在外面的白敏仲说:“拉上布幕,关掉监控,我要单独和他谈。”
白敏仲一口回绝:“不行,我必须随时确认你的安全,最后一道门不可能给你开放!”
张良的脸也变形了,额头和颈部暴出条条青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魏淑子太清楚张良的脾气,他已经被逼得神智不清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要完全丧失理智。
张良狂吼乱叫,疯了样的冲砸铁板墙,背上黑毛成片生出来,他满脑子都是魏淑子,没别的要求,只要这一个人。
魏淑子对白敏仲说:“他这么不安定,真异变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变过去变不回来你也挺为难吧,放我进去,我了解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知道怎么安抚他。”
说归这么说,其实魏淑子根本没底,不知道自己在张良心中的分量够不够抵得过受苛待的暴怒,如果靠近,可能会被撕成碎片,但隔着一扇门就是隔着一道鸿沟,不跨过这道鸿沟,把嘴皮子说破张良也不会认。
白敏仲心里老大不大乐意,犹豫半天才打开最后一道门,防护网外降下一层厚实的布幕,监控探头也全部缩回墙壁里,等一切办妥,魏淑子才走进去,走到离张良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张良把抽魂竹对准心脏,空着那只手朝魏淑子招了招:“再走近点,到我面前来,让我能碰到你。”
魏淑子憋住呼吸,踮着脚尖走到张良身边。张良一把抓住魏淑子,按倒在腿上,双手摸索着掐上她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死丫头!你他妈该死!我要宰了你!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这吼声太恐怖了,像是从腔子里炸出来的,带着破音,沙沙的,听起来像是被砂轮在耳膜上反复碾压。张良扯破嗓子吼叫,像头发狂的狮子,鲜血从咽喉处的孔洞和嘴里不断喷出来,溅在魏淑子的脸上,滴进眼睛里,染得视线一片血红。
张良的叫声撕心裂肺,两只手松松圈着魏淑子的颈子,他在用劲,指甲抠进手背的裂口里,抠得鲜血淋漓,却丝毫没伤到魏淑子,只是把她勒得有些疼。
“良哥,你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你宰了我也行,反正我任务已经完成了。”魏淑子的胸口像擂鼓似的,心脏剧烈跳动,张良的样子很吓人,嘶哑的叫声刺痛了她的耳膜。
魏淑子是抱着送死的心进来的,没想到张良竟然忍住了,只是用嘶吼、抠手背来发泄,他下不了手打她,在这么暴怒的情况下,张良还是控制住了,怎么也不愿伤害她。
“我不打你,乖乖的,我不打你……我他妈要咬死你!”张良摸索到魏淑子的嘴唇,低头强吻,报复性地啃嚼,把舌头抵进喉口重舔,他舍不得打这丫头,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难受。
魏淑子给吻得几乎窒息,满口满鼻全是浓重的腥气。张良强迫魏淑子喝下他的血,摸着滚动咽喉,听着吞咽的声音,压在胸腔里的郁气才能泄出去。张良要把积压的感情全吐到魏淑子的身体里,他在受罪,这死丫头不能无动于衷,就算逼着掐着,也要她一起不好受。
张良不让魏淑子安心,其他人怎么看无所谓,只有魏淑子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把他张良当畜生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有压力……还债……
、第九章
情绪得到宣泄,人也跟着脱力,张良仰面朝天瘫倒在地,伸手在空中乱抓。
魏淑子知道他视力还没恢复,主动把手送过去:“在这儿。”
张良擒住魏淑子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不留一丝缝隙。魏淑子感到骨头被勒得生疼,疼得额上冒出了冷汗,看来张良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连力道收放也把握不住:“你不疼吗?”
张良喘着粗气发笑:“疼,疼死老子了,你他妈不知道我有多疼!”
张良身上很烫,到处是伤,不仅有外伤,脏器受损也很严重,换作普通人早就没命了,他却还有思想,还能说话,甚至能自我控制。这种精神强度完全超乎魏淑子的想象,她本以为张良是自控力薄弱的类型。
“良哥,我照你的要求过来了,有什么话尽管问,问完我得赶快出去,我呆久了对你也没好处。”魏淑子尽量以平常的态度和张良交流。
张良把她的手往下拽:“不许你走。”
魏淑子不想跟张良拼力气,顺势坐下来,把手帕摊在他胸前,看着布料上渗开的血迹说:“你这是对谁说?魏淑子还是我?我说了她是借我身体,难道只要外包装一样,里面是什么内容你都能照单全收?搞半天,你看上的只是我的身体?”
张良嗤笑了声:“你的身体有什么值得我看上?是屁股还是胸?”
魏淑子无可反驳,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不信我的话吗?我说魏淑子已经上西天去了。”
张良哼笑:“屁!你这丫头满嘴跑火车,哪一句能信?我只认我自己的直觉。”
魏淑子说:“直觉?直觉才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万一我说的是真的,魏淑子真的已经解脱,我真的是个和你不相识的陌生人,你打算怎办?”
张良说:“没有万一,我叫过魏淑子这名字吗?你是谁干我鸟,我就知道你是你。”
魏淑子一愣,回想起来,张良确实没喊过“魏淑子”这名,连小梳子的小名也没叫过,从来都是丫头丫头的叫唤。
张良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来都不在意,换得了名字,换得了身份,换不了你这个人,你可以随便骗我,没关系,我让你骗,但是想撇清关系?想吃了不认账?我跟你讲,门儿都没有!”
魏淑子愣了好一会儿,用沾血的手抹了把脸,老实坦白:“对不起良哥,我的确是在骗你,魏淑子是魏淑子,我是我,不是她上了我的身,是我借了她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什么妹妹涂婆师父,那都是魏淑子的亲友家属,跟我全没关系。”
魏淑子是想忽悠张良,想至少让他心里舒坦些,被陌生人坑骗总比被投入感情的人坑要能接受。但张良以前说过不在乎被骗,所以魏淑子也不是特别认真地在编谎话,更没指望一定就能瞒得过他。不管之前演过多少场戏,扯过多少不符合事实的谎言,和张良相处的人终究是她这个活着的“魏淑子”,而不是那个已死的人。
去楼道招魂时,那位魏淑子的身体已被做成五脏尸柱,灵魂被割裂了分存在塔怖空间那个山洞的五口铜鼎里,根本就无法附体,只能进行短暂的沟通。绿鳞怪肚子里的人头才是真正的魏淑子,不过也只是颗头而已,那会儿胡立工已经解除咒术,魏淑子的灵魂早超脱去了。
努力往影后的境界靠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借了别人的身份,不敬业地装像点只怕早就被拆穿了西洋镜。小商和周坤都有调查渠道,虽然已经事先和王同志打过招呼,请他保密,也及时把妹妹外婆转移到其他疗养院,但还有见过魏淑子本人的客户和同事,一探问就能了解其性格作风。
没错,刚开始是在装,包括初遇张良的反应,都是以魏淑子本人的心态来揣度应对,师父杜真对魏淑子来说太重要了,是相当于母亲的一个人,在面对可能是幕后主凶的张良时,以魏淑子刚烈火爆的个性,肯定是二话不说先动手。
可是渐渐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张良,在“魏淑子”短暂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刺儿头,如果保持本人的作派,那根本就处不下去了。总部派出她来调查张良,为了能深入接触,在有些问题上不得不稍作妥协。
至于后期会发展成现在这种暧昧关系,那真是纯属意外,想都没想过,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感情是感情,魏淑子头脑没糊涂。
“你那么卖力,不好好欣赏不是让你白辛苦了?”
张良多少有那么些知觉,初见时,小丫头给人的感觉是挺烈的,一旦相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要强,魔鬼眼之后更是明显。在这社会上闯荡,谁能没几张假面具?可骨子里的本性是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张良断断续续地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什么没见识过?人说谎总有个目的,谁不会说谎,谁没个人生目标呢?爱说就说去,听人编造谎言也是种乐趣。张良不知道死掉的那个魏淑子究竟是什么脾气,也不关心,只认眼前的这个丫头就行,说谎是这丫头自己说的,唱大戏也是这丫头自己唱的,是真还是假对张良来说没区别。旁人能不能看出问题来无关紧要,只要他知道怀里抱着的是谁,嘴上亲着的是谁就够了。
别说张良对魏淑子的观感有个转变过程,魏淑子对张良的看法也不断在变化。
这看似一根筋的粗鲁男不见得是单纯性子,自有他深沉的地方,只是这人混蛋惯了,什么都不在乎。
张良有特别感性的一面,也有阴狠的一面,说他无赖流氓,有时又纯情得不可理喻,说他不通情理,总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通透。越是接触到深处,越觉得张良这人复杂得有意思,可再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