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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过吗?我没有杀人!你能不能不要老说同样的话?”
“哎?没有吗?那你怎么要去自首……”
“我是要去自首,但那是为了说出事情的真相。你这人真难搞!我没有杀龙满,你为什么就不理解我呢?连你都这样,警方怎么努力也弄不清事实真相也就更不奇怪了。”
浅见闹不清冈沟的真正用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在已经决定自首的时候还如此这般地否定自己的犯罪行为,这只能认为他没有撒谎。
那么,冈沟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当时龙满和冈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假如冈沟不是罪犯,那罪犯是谁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浅见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结果不胜惊愕。
至今一直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东西,就仿佛展现在眼前的夜景一般“啪”地亮堂起来。
事发当时,邻居曾目击现场附近停着一辆车,驾车的中年男子好像是冈沟。板桥警署据此对冈沟进行了传讯,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嫌疑早已消除,对冈沟的调查也告中断。
对此,浅见一直认为这是警方的疏忽或无能。
原来并非如此。冈沟之所以被排除在调查对象之外,是因为专案组已经认定,冈沟有确凿的不在现场的证据。
警方之所以不怀疑其证据的可信度,一定是因为“证明者”是某权威人物,而这位人物无疑是加贺裕史郎。
“‘对啊……原来是这样啊!”浅见叹道:“杀害龙满的罪犯是加贺裕史郎对吧?”
“晤。”冈沟点点头,神情忧郁地说道:“准确地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加贺先生也没有告诉我详情,只是说龙满凶猛地扑过来。他说因为觉得危险,就掏出偶然携带在身的刀,龙满因来势过猛撞在刀上,于是刀刺进了龙满的心脏。”
“这是谎话。如果加贺什么都没做,龙满不可能袭击他。”
“那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你也不是现场目击者,又怎么知道当时的真相呢?咳!不管事实如何,我们在这里争论不休又有什么用呢?”
接着,冈沟讲述了事情的原由。
面对龙满的一再恐吓,加贺裕史郎他非常不安,冈沟对此也有所了解。加贺裕史郎在冈沟面前抱怨说“有什么办法没有?”的次数也日渐增多。
尽管如此,关于龙满进行“恐吓”的理由,加贺却从未解释过。每当冈沟劝他报警时,他总是脸色骤变,生气地说“这怎么可以”。冈沟似乎明白了加贺也许有什么不愿第三者知道的难言之隐,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解决办法。
仅凭浅见短时期内的调查就已经得知,加贺这个人物支配着一个强大的网络,但好像并不一定有可以信赖的心腹,其主要原因在于他本人的孤傲。
可以说加贺简直就是用恐怖政治那套系统在行使自己的统治力量,他分别向个人施以某种恩惠,继而以此令对方发誓忠诚于自己,结果就像江藤一样,连隐瞒医疗事故这类违法之事也做得泰然自若。
因此,加贺一定非常担心,万一731部队或足尾铜矿时期旧恶的尾巴被揪住,迄今为止建立起来的组织就有可能转眼之间彻底瓦解。
而当其遇到足以令其担心的事情即刻变为现实的龙满智仁的“恐吓”时,便不得不快速而且亲手将其除掉。发生这种情况,浅见也能理解。
于是,当晚加贺终于决定与龙满直接对话以做了断。可以断定,他出门之前做过万一谈话以失败告终的设想。当时是否有杀人意图暂且不论,但至少下决心采用高压手段令龙满沉默。已经是八十岁老人的加贺威吓其反抗对手时出手勇猛的样子,就连年轻人也会受到震慑。
“设定”龙满到家时间的是江藤。那天是个休息日,江藤邀请龙满去打高尔夫球,他基本上计划好了龙满在什么时刻到家。加贺乘坐冈沟驾驶的车来到现场,当目睹龙满的车驶进公寓旁边的停车场后,他走出车外。
实际上,冈沟所在的位置只看得见到此为止的情况,此后的情况都是来自加贺的叙述。
加贺招呼正要下车的龙满。那里正处于建筑墙体的阴影处,无论从公寓或相邻建筑的任何一个窗口往这边看都是一个死角。加贺让正欲下车的龙满回到车内,自己坐在助手席上。
然后在为时不短的时间里,加贺试图说服龙满。
脑死亡问题和内脏移植问题都是时代潮流,应该随着医学与文明的进步予以接受。既然现实中有患者需要内脏,而同时又有善意的提供者,那么在可能的情况下尽其所能就是医学家的职责。搬出宗教方面的理由或者感伤的道德观对此进行阻挠,就等于是否定科学进步的本身。
这是加贺的一贯逻辑,想必当时他也试图以这种逻辑说服龙满。而龙满对此怎样予以反击,怎样对加贺进行批驳就只有推而测之了。不难想像,他会搬出加贺的旧恶,而且态度始终相当强硬,无论加贺怎么辩解,龙满都认为过去曾犯下非人罪行的人没有资格奢谈什么道德想必这是龙满不可动摇的信念。
最终,加贺的怀柔工作被龙满一脚踢翻,龙满叫加贺下车,自己也预备离开驾驶席。
加贺从前面绕过去,用刀进行威逼,使出了威胁的最后一招。
但是,龙满不可能屈服于加贺这种虚张声势的威胁,也许却反过来把加贺视为年迈的老人,对其加以说服。
面对不听摆布的对手,傲慢而自尊的加贺情急之下抓住龙满的胸襟,两人便推搡起来。
在龙满进行反击,二人互相抓扯的过程中,加贺的刀“失手”刺进了龙满的胸膛——这些都是根据事后加贺对冈沟描述的“情况”说明描摹的故事经过。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可以推测因为加贺一开始就存在某种程度的杀机,并预测到龙满的反抗,所以才准备了凶器。
对冈沟强调“失手”这完全有可能是加贺的谎言。
“作为警察出身的你,不可能没识破加贺这种程度的谎言吧?”浅见断然指出。
冈沟并不否认地说:“我确实想过或许……什么的,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加贺先生。我曾想,既然龙满是恐吓者,那么第一被害者是加贺先生,因为只要没有龙满的恐吓,也就不会有事件的发生。不过,这也许是我为了说服自己的自欺之言吧,因为我发现,当时才九月份,可是加贺先生已经提前戴上了皮手套。”
冈沟的声音充满苦涩,每一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警方好不容易把调查的焦点对准了冈沟,可是却因为相信了加贺裕史郎的证言而未能逼近事件的核心。加贺的证言又因为江藤薰这位第三者的证明而变得更加确凿。加贺自不待言,江藤也是医学界的精英,警方对此却并不怀疑也许是一种疏忽,但是浅见没有资格对此加以责备,他自己不是也没想到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是个杀人犯吗?
但是,细想起来,一刀下去刚好命中心脏,这么熟练的手法倒也符合也是心脏外科权威的加贺的身份。
“就算承认龙满事件存在某种程度的突发性原因,但是杀害田口信雄是因为受到恐吓——这一动机是否有酌情的余地暂且不论所以犯罪本身只能认为是没有任何偶发性的完全有计划的杀人。”
听完浅见的话,冈沟面露苦涩地点点头。也许在他的内心一隅还存在对田口的恐吓所产生的不快之感。
“他们并不是直接认识的,但是为田口与江藤先生认识制造机会的人终归还算是我,当然背后有加贺先生的指示。我以为是为田口做了件好事,谁想到……”冈沟叹息着说。
田口继龙满科长之后就任科长代理的同时,便开始对龙满曾经负责的医院及医生进行研究。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T大附院举行的医师集会上露面。筹备这次见面的就是冈沟。
GREEN制药与加贺之间当然存在不可分割的关系;GREEN制药提供给医院的药品一直在稳定增长,甚至在市场上都难以见到,这其中大部分缘于加贺的影响力。
龙满与加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之后,表面上暂且不论,GREEN制药与T大附院之间的交易便处于每况愈下的状态。不仅是T大附院,其他仰加贺之鼻息的医师掌权的医院遵照加贺的旨意开始对龙满敬而远之。当然,加贺并未说明个中原由。除了心腹中之心腹的江藤薰多少有些知晓以外,就连护身之刀的冈沟也不知道他令人发指的过去。
正因为加贺方面明目张胆地说要排除龙满,所以GRKEN制药方面无法抓住这种不正常状态的原因,营业数字却明显显示出衰退的迹象。这并非加贺希望出现的局面,加贺的想法是在龙满死后重新修复业已冷却的关系。
在T大附院定期召开的集会,是由T大毕业、现在各地大学附属医院高层任职的医师们以加贺为中心进行信息交流的研究会。在日本医师联盟内部有几个‘派系‘,而以加贺为首的T大派是其中最具力量的派系之一。通过这类研究会或联谊会,可以不断加强团结,在各种场合发挥其政治势力。
冈沟按照加贺的指示,引荐田口出席了这一集合。
待集会散场后,田口与数位医师进行了接触,其中予以正面回应的只有H医大的江藤薰教授,当然不乏加贺的暗中疏通。当晚,据说田口成功地把江藤动员出去招待了一番。
以下全属推测:席间,话题谈到前任龙满,也许田口提到龙满把父亲的遗骨寄放于淡路岛的常隆寺一事。这可是连曾对田口提起过此事的龙满夫人也不知道的内幕。
江藤向加贺报告了此事,加贺和江藤立刻明白了“骨灰盒”里的内容为何物。正在这时,一个国际移植学会议即将召开,加贺便借此机会命令江藤和冈沟夺取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