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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难以抗御的魅力,紧紧地牵引着人们的视线,像是正在悄悄倾诉着一段段昔日的辉煌和荣耀。尤其是满满两箱的木牍文本,包括汉文、婆罗谜文、早期粟特文,神秘莫测的佉卢文等,其中不知蕴藏着多少光怪陆离的故事,以及沧桑变幻的历史。
这一次人们没有欢呼呐喊,更没有手舞足蹈,发掘现场除了隐隐作响的风声几乎鸦雀无闻。面对湮灭千年的文化瑰宝,考古队员各个沉静肃穆,如醉如痴,就像一群目睹佛祖显圣的虔诚信徒,除了屏息凝神,翘首以望,似乎再也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表达内心的强烈感受。
良久,方子介发出了由衷赞叹。“哎,实在难以想象,古代西域文明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虽是管中窥豹,也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说起来更该感谢德纳姆先生,他不避艰辛的探险经历为后人提供了宝贵的启示,而当初去粗存精清理归纳的考古工作又替我们省去了太多的周折。”
“是呀,”伦庭玉随声附和,“‘德纳姆的财宝’曾经教无数人魂牵梦绕,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竟比预期中的还要丰富完美。看看这些珍奇的文物吧,从日常用品到政令典籍无所不容,简直就是一个伟大时代的缩影。倘若不能把它们安全地运出荒漠,岂不是一种莫大的遗憾吗?”
感喟片刻,付诸行动。英国人遗留的木箱看上去依然坚固,但毕竟历时久远,恐怕已不适宜长途迁移。因此当务之急是取出文物,放置于考古队自行配备的箱具内。这种工作不算沉重,却极其繁琐,首先用芦草制成的护垫铺平箱壁,放进文物后,其中间隔的空隙又须以棉絮填塞。鉴于每一件文物可能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队员们搬挪之际格外谨慎,甚至每一次装箱前都要经过反复的推敲探讨,如何排序,如何分层,如何防震,直到保证万无一失方始动手。
装箱工作从正午持续到黄昏,方子介教授始终躬行实践,时而辗转于在废墟间指挥调度,时而蹲守在木箱旁甄别审验。由于饮水配额极少,一天下来食欲不振,整个人几乎累脱了形。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考古队取得如此丰硕的成果,纵使饱受饥渴煎熬,却也不以为苦,夜晚返回营帐,在浓重倦意的驱使下很快恬然入梦。然而他没有料到,一觉过后,等待自己的竟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
翌日黎明,方子介被一阵嘈杂声吵醒,起身出帐,发现在伦庭玉的监督下,不少人已开始奔走忙碌。储放文物的木箱装上了驼背,大多数帐篷也拆卸捆扎,民夫给牲口喂食草料,依次调动车马,像是即刻准备开拔的架势。
发掘计划已经完成,考古队理应启程回返。但令方子介迷惑的是,也许和自己一样没有得到通知,营地间有五六座帐篷并未及时拆除,环顾察看,里面住的大都是昨日黾勉劳作的学者,以及几个受伤病困扰的挖工。莫非伦庭玉心存体恤,有意让这些人多睡一会儿,方子介暗自揣摩,怔怔地走上前去询问究竟。
“伦先生,队伍是不是要出发了?”
伦庭玉却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望着驼背上的木箱,自言自语似的说:“即使是半途拾遗,收获已如此可观,在这片广袤沉寂的荒漠里,究竟还埋没了多少神秘的宝藏呢?”
“楼兰曾经是丝路古道上的璀璨明珠,”方子介说,“虽然被风沙淹没,但周围残存的文明痕迹不可能全部消逝,若想解开尘封已久的谜团,我们日后还须不断地探索求证。” “何必要等到日后?”伦庭玉忽然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方子介。“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楼兰古城的遗址,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克竟全功呢。精益求精,知难而进不是你一贯遵循的治学原则么?”
方子介茫然无绪,喃喃道:“可是,考古队的储备用水早已捉襟见肘,如何能在极度干旱的生命禁区继续坚持?”
“嘿嘿,说到问题的关键了。”伦庭玉轻轻一笑,神情异常诡秘。“教授,你不是一直担心咱们的挖掘成果无法运出荒漠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解决的办法。如今考古队缺水严重,但若将消耗用水的人数缩减一半,所有的麻烦似乎就不存在了。”
方子介惊诧不已,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难以置信,迟疑了半晌,颤声问道:“伦先生……难道是想把我们遗弃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么,你应该清楚,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留下来的人绝无活命的机会。”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伦庭玉不慌不忙地说,“你们总算见识了梦寐以求的楼兰遗迹,对于人世就不该再有什么强烈的留恋了,加入发掘行动前,大家不都曾慷慨激昂地立过遗嘱吗?实际上,当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留守此地既可以成全舍身取义的声名,又能够保证所得文物安全撤离,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分明是一条阴险歹毒的决定,却偏偏借助于冠冕堂皇的论调,听上去更让人心寒齿冷。不仅是方子介,连同那些闻讯赶来的学者和挖工,逐渐明白了伦庭玉的意图后,无不感到震骇莫名。只是联想到对方平日的儒雅和善,不少人又难免迷茫错愕,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深受恶劣环境的压抑,向来养尊处优的伦先生竟然得了“失心疯”。
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头脑最清醒的要数仍旧被挟制的苏珊。对于她来讲,眼前的一幕并不陌生,只不过和当初逞性妄为的威瑟相比,伦庭玉的部署谋划更加缜密狡诈,事先没有征兆,事后受益无穷,也许“兔死狗烹”本来就是中国人惯使的古老权术吧。即便洞见症结,却无法扭转局势,左右张望,除了唐怀远照例紧随主人,其余的侍卫均已伫立在营地四周,每个人都手持武器,如临大敌,看来伦庭玉对罪行败露后的逃离步骤也做了精心的安排。
遭到无情背弃的人们已然彻底醒悟,纷纷戟指怒目,声讨驳斥,但在武力胁迫下又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也有一些意志薄弱者痛哭流涕,哀乞求饶,一时间沸反盈天,场面极度混乱。
伦庭玉似乎没有耐心多作耽搁,一边下令侍卫断后,一边在唐怀远的搀扶下跨上驼背。
“好了,我该告辞了。”他的神色依然从容,“等伦某顺利撤出荒漠,必定申报政府表彰你们的功绩。另外还会延请高僧做法,超度诸位的亡灵早日脱离苦海。”
近乎戏侮的口吻令众人越发愤慨,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装载文物的驼马缓缓启动。然而,就在一片绝望伤感的悲声里,依稀传来了一个人的冷笑。
“像你这样罪恶深重的孽障,恐怕连自己都无法到达光明彼岸,又有什么资格超度别人脱离苦海呢?”
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人们听罢不禁悚然作色,惶恐惊惧的程度丝毫不逊于面对伦庭玉的幡然反目。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居然出自“死”去多日的余伯宠之口。
伦庭玉感到一股寒气直透脊背,暗忖,莫非世间果然有借尸还魂一说,还是沙漠里常常出现的幻觉作祟,但遽尔抬头,看到如假包换的余伯宠就站在不远处一块风化的砂岩上面。他的神情略有几分憔悴,明显也经过了一番艰苦跋涉,脸上虽然仍挂着一副悠闲懒散的笑容,深邃的目光却比以往更加坚韧刚强。
伦庭玉险些从驼背上摔下来,神昏意乱之余,还有一份落入圈套后的羞怒。于是连忙回头寻觅,气急败坏地大叫:“快,先抓住那个杂种,是他们合伙欺骗了我!”
“杂种”指的是哈尔克,在伦庭玉的撤离计划中也是严格戒备的对象。不料,在方才的一阵混乱中,本来已受到控制的哈尔克竟忽然不见了踪影。伦庭玉越发懊丧,咬牙切齿,挥动着牙柄手杖咆哮如雷,再没有平日的沉着气度。在场众人的反应也迥然不同,伦府的随从侍卫五色无主,面面相觑。而方子介等学者和挖工虽然懵懂无知,悲苦欲绝的心底却燃起了一线希望。苏珊自然欢忻若狂,如果没有董彪金祥合力阻止,早已大步向情人冲去。
“亲爱的,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她喜极而泣,哽咽难言,多少天来的哀愁伤痛几乎一扫而空。
眼下并非细叙别情的时候,余伯宠只是报以温柔的一笑,视线随即转向伦庭玉。“世上还有许多牵挂难以割舍,伦先生的阴谋也尚未粉碎,我怎么甘心一瞑不视?”
“不要太嚣张,”伦庭玉轻蔑地表示,“就算你真的阴魂不散,也休想破坏我的计划。像你这样单枪匹马地跑过来,只不过是又一次自寻死路。”
“伦先生过于自信了吧,如果我没有充分把握的话,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余伯宠微微笑着,右手轻轻一扬。
众人顺势望去,发现营地附近几座突起的土墩上面,相继冒出来七八条魁伟的身影,各个手持双枪,严阵以待。定睛细看,原来是以卡西列夫为首的那批乌兹别克枪手。 “咦,卡西列夫,你怎么肯替余伯宠卖命?他如今是个一文不名的穷鬼,只怕根本无力支付酬劳。不如投靠伦某,准保让你们发财。”伦庭玉摇唇鼓舌,企图挑拨离间。
“伦老爷的话未免偏颇,”卡西列夫悠悠笑道,“虽然我们弟兄干的是刀头舐血的营生,毕竟和水性杨花唯利是图的娼妓有所区别。倘若不守信义,见异思迁,以后还有谁肯照顾我们的生意?况且,我们这次赶赴沙漠更多的目的是为朋友帮忙,并没有指望发什么大财。”
“不识好歹的东西,量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伦某。”伦庭玉铁青着脸诅咒,看到旁边的随从犹自栗栗危惧,不由得怒声叱骂:“一帮废物,还不开枪射击!”
谁知,这一下倒像是给卡西列夫等人发去了信号,不待侍卫们动手,立刻先发制人。须臾间火舌喷吐,枪声大作。双方的人数对比大致相同,武器配备也不分轩轾,只是余伯宠和卡西列夫等人占据了有利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