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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地图-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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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约翰·威瑟和测绘员保罗·盖勒,其中约翰·威瑟还是《乔治日记》作者德纳姆当年的好友。
  由于考察计划和分配方案已经议定,谈话内容便相对轻松,词锋强健的伦庭玉自然成为主角,一会儿问及英伦三岛的风物人情,一会儿又聊起国际间的时局变换。然而,兜来转去,最终又回到沙漠探险的话题上。
  伦庭玉微笑着说:“面对恶劣的环境,我何尝没有退缩畏惧的念头,只是始终无法割舍对西域文化的眷恋,加上这次机会难得,德纳姆的地图完整化一,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不少便利条件。最重要的是,有了伯宠的加盟,更使我感觉信心百倍。”
  余伯宠一直没有发言,就着一碟锦州酱菜喝红豆粥,听了伦庭玉的话,立刻有不胜负荷之感,放下汤匙说:“伦先生太抬举我了,只怕以后会失望的。”
  “不必过谦了,你有多少本事我还不清楚么。”伦庭玉说,面色忽然变得沉峻。“不过,承蒙相助的同时,还希望你能够明白此行的意义重大……”
  一语未完,骤然住口,目光轻轻扫向威瑟和盖勒,仿佛有不愿与外人道的隐衷。余伯宠纵然不解,却也被那份肃穆的神容所感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已经预定了明天的船票。”
  “明天?太仓促了吧。”余伯宠惊讶地说,“何况现在也不是进入沙漠的最好季节。”
  “但你不要忘记,此去新疆关山万里,就算一路上没有意外情况,日夜兼程,舟车交替,也许耗费不少时光,再说威瑟先生和同伴还有约定。”
  “是的,”威瑟补充道,“我们与其他队员在印度分手的时候,曾经约好两月后赶到小城雅布会合,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余伯宠释然,不再多说,却仍感觉过于匆忙,似乎身心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去迎接天翻地覆的转变,又像是在毫无提防的情形下被卷入一个激流回荡的旋涡。
  翌日清晨,天色略显阴沉,六部载满人的汽车缓缓开出伦府,迤逦向北行驶。
  伦庭玉请余伯宠同乘,车内除了赵根发担当司机外,还有一个伦府的高级侍从唐怀远,生得精气内敛,寡言少语。出发不久,半空中有雨丝飘落,是那种细若轻尘润物无声的牛毛小雨。余伯宠最喜爱这样的天气,漫步雨中,无须打伞,可以切实体味一份心灵澄静的意境。或者约上三五知己,携一壶美酒泛舟湖面,浅斟慢饮,高谈阔论,简直是人生的至高享受。但他此刻只能收起所有绮念,迷离倘恍地踏上一条难以预料的行程。
  神思昏沉之际,忽然发觉有异,原来赵根发驾驶的方向并没有同前面的车辆保持一致,却是中途左转径直朝西开去。余伯宠不免错愕,问:“伦先生,我们不是去浦江码头吗,怎么走这条路?”
  “反正时间来得及,绕点远路一样可以到码头。”伦庭玉说,“如果有人在身后盯梢,就会被搅得晕头转向了。”
  余伯宠蓦然回首,透过后窗张望,并未看到任何意外状况,于是暗自不以为然。其实上车以后,他便发现车身的钢板格外坚厚,四周的玻璃也像是特制,想必具有防弹性能。伦庭玉防患于未然的本意虽说无可非议,但若时刻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也未免令人好笑。
  哪知一念未了,身体猛然向前倾斜,脑袋一下子撞上了前排座椅,耳畔也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定睛细看,却是一个手提水果篮的小贩横穿马路,险些撞上汽车,自己也收不住脚,一跤摔倒在地,篮内的苹果梨撒得满街都是。
  “小赤佬,没长眼睛呀!”赵根发把头探出车窗呵斥,“赶紧爬起来滚蛋。”
  头戴绍兴毡帽的小贩也不敢辩驳,只顾弯腰往篮子里捡水果。他穿着一件粗布短褂,不经意间袖子撩起,露出左腕上一块鲜红醒目的纹身,似乎是一片漂亮的花朵。
  伦庭玉一直在凝神观察,看到那块花纹,立刻脸色大变,不迭地高喊:“根发,快倒车———”
  余伯宠茫然不解,小贩却倏尔抬头,毡帽下生着一张“娃娃脸”,正是在“媚香楼”中遇到的持枪男子。余伯宠尚自犹疑,又见“娃娃脸”目含凶光,右臂高高扬起,手里攥着的却不是什么水果,而是一枚黑黝黝的东西。
  “炸弹?!”余伯宠惊呼,正感到手足无措,机敏的赵根发已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换挡、倒车、调头一气呵成,冲着斜刺里一条小胡同急速开去。
  车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迸裂的弹片碎屑“劈里啪啦”打在汽车外壳上。幸而车身坚固,三人得以安然无事,却也感受到一股强烈气浪的冲击。赵根发丝毫不敢怠慢,加大油门穿过胡同,飞快地驶向另一条马路。
  跨越几重街巷,估计已将刺客远远甩开,车速才稍稍减缓。余伯宠长吁了一口气,内心波澜起伏,终于明白了伦庭玉的谨慎并非多余,但同时又有几分困惑,难道伦庭玉和“娃娃脸”也曾有过瓜葛,不然何以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不轨企图?  “伯宠,”伦庭玉像是看穿了余伯宠的心事,首先开口,“如果我判断正确的话,刚才那个小贩和前夜劫持你的人必有关联。”
  “不错,正是其中之一,伦先生如何知道?”余伯宠越发惊奇。
  伦庭玉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说:“你可曾留意到他手腕上的那块纹身?”
  “啊,确实有一块,”余伯宠回忆着说,“好像是一朵梅花,咦,又不大对……”
  “是樱花。”伦庭玉神色严峻地说。
  “樱花?”
  “是的,”伦庭玉说,“你在上海呆了这么久,总该听过‘樱花社’的名号吧。”
  余伯宠眉头一皱,说:“是不是近年来崛起于虹口的日本浪人组织?”
  伦庭玉沉重地点点头,说:“该组织的人数虽然不多,实力却不可小觑。其成员全是一些阴狠毒辣的亡命之徒,平日贩卖烟土,走私鸦片,绑票勒索,无恶不作。由于行动隐秘,来去无踪,无论在本国或海外都令当地政府极为头痛。和其他帮会不同,‘樱花社’的犯罪动向毫无规律可循,越是大家以为万无一失的领域,他们越是敢于铤而走险。甚至有一次潜入日本京都,密谋窃取明治七年铸就的那颗赤金玉玺,只因皇宫警卫森严才最终没有得手。”
  余伯宠震惊不已,说:“莫非这一回他们也想染指楼兰的宝藏?”
  “是啊,”伦庭玉叹道,“随着《乔治日记》的广泛流传,‘德纳姆的财宝’成为太多人觊觎的梦想,除了西方列强之外,日本人也在暗中窥望。他们四处网罗情报,刺探消息,只为争取到一点顺利进入楼兰的线索。其中活动猖獗的地下组织有两个,分别是英国人统辖的‘白胡子’和日本人控制的‘樱花社’。”
  “‘白胡子’?可是由英国驻喀什领事馆创立的那个情报组织?”余伯宠插言道,关于“白胡子”的声名早有耳闻,其成员形形色色,参杂不一,有英属印度的买卖人、穆斯林商贩、僮仆驼工等,他们来往于西域的大小绿洲,秘密搜集各种信息,影响遍布新疆全境,甚至包括甘肃西部。
  “不错,”伦庭玉说,“由于目前和英国人的合作关系,‘白胡子’暂时不会成为我们的敌对势力,而最须提防的就是奸滑凶险的‘樱花社’了。事实上多年以前,‘樱花社’的一个头目田仓雄次曾经派人与我联系,想要利用我手中的半幅地图共同寻找楼兰遗址,然后将发掘出的珍品卖给国际文物市场。这种无耻要求自然遭到我的严词拒绝,几次威逼利诱不成,他们也不再上门骚扰。后来虽然犯案累累,却均和寻宝之事无关,我本以为田仓一伙已经放弃了计划,不料时隔这么久,还是被他们缠上了。”
  “可是,”余伯宠不禁抱屈衔冤,“近年来我安分守己,远离是非,怎么也忽然成为‘樱花社’挟持的目标?”
  “仔细分析也不难理解,”伦庭玉说,“‘樱花社’大概是仰慕你‘沙狐’的威名,在赶赴西域之前,想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
  “如此就让我受宠若惊了,”余伯宠淡淡地冷笑,“可惜他们不了解我的性情,并不是轻易肯替人卖命的,何况以那样卑鄙的手段,更不可能使我就范。”
  伦庭玉侧身望着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说:“‘樱花社’突施暗算,除了想借助你穿越沙漠的能力以外,或许还另有缘故。”
  “哦,是什嘛?”
  “我曾多次呼吁政府抢救发掘西域文物,醉心考古的形迹昭著,很自然便成为那些野心家的众矢之的。‘樱花社’既然已探知半幅地图的下落,也难保不查明你我之间的交谊。因此,在阴谋伎俩无法得逞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先采取翦除羽翼,迂回打击的策略。”
  余伯宠垂首深思,颇有同感。以伦庭玉在上海滩的声势地位,几乎无人可与之正面抗衡,“樱花社”把自己当做突破口也是一种很实际的选择。只不过“他们公然在手腕上刺上花纹,也过于明目张胆了,既不利于掩饰行迹,又容易冒充混淆,岂不是显得十分愚蠢么。”
  “倒也未必,”伦庭玉说,“‘樱花社’平日潜踪匿影,行动人员往往直接受命于上司,彼此间当然需要一个相互识别的标志。那种纹身所用的颜料极其特殊,外人很难仿造,况且他们惩戒假冒者的手法异常残酷,没有几个人敢于斗胆一试。”
  余伯宠喟然,觉得有几句话要说,但碍于赵根发和唐怀远在场又不便直言,只得隐忍不语。伦庭玉忧心忡忡地轻叹,“我临时起意改变路线,尚且遭遇埋伏,也不知小杜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于是命赵根发继续加快车速,穿行环绕,终于在半个钟头后抵达了浦江码头。
  由于事先有过关照,码头上巡警林立,防护严密,除了手持船票者一律不许入内。一艘巨大的豪华客轮紧靠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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