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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觉得,”教授眼睛一直盯着探针继续说道,“在这种角度下用右手能扣动扳机吗?”
“是的,是的,当然能……”她没有把教授的意见听进去,一边说一边在胶皮手套上洒上滑石粉,开始解剖。
教授紧张地看着女助教的动作,不住地点头,默默地称赞着她的工作。第一次观看人体解剖的侦查员难过地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背过身去。涅斯捷洛夫站得稍远一点,两颊发红,眼睛发亮,这是由于难过出现的组织病态反映。
只有季娜伊达一个人表现得很镇静。她的双手动作轻松,自信,有条不紊地分解着人体各部位。她犹如一个机械师置身于一架机器的零件之中,一会儿拿起尺,一会儿拿起圆规,一会儿又拿天平或锋利的剪刀。皮尺十字形状地摆在心脏上,在心脏的纵横两个断面横竖都量过;动脉、主动脉、无数的血管、心瓣、组织等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一切都仔细检查一遍,摸一模,然后切开。
“真了不起!”涅斯捷洛夫心中对她给予应有的称赞,“多么熟练的解剖高手啊!她的技巧多么高超!在这方面谁也超不过她。”
“淋巴扩大,”她继续摆动骨刮,说道,“这是自杀者的典型结构。苍白的皮肤带有发达的皮下脂肪。淋巴器官增生。”
“判断过早,”教授说道,他是这一理论的反对者,“别急于下结论。”
他在这方面有他自己的观点。如果女助教不引用别的学者的理论的话,那教授可能还高兴。季娜伊达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不知为什么继续引用教授不愿意听的理论。
“牙腺扩大。巴特尔教授观察过大多数自杀者都有这种类似的偏向。”她从心包中把心脏取出来,拿在手上,继续说道,“这心脏比一般人的要小,主动脉特别细。本肯教授认为这是自杀者的特征。”
“为什么她引用巴特尔和本肯的观点,”涅斯捷洛夫遗憾地在想,“尽引用早已过时的理论?她好象是有意的,难道是想以此来刺激教授和侦查员吗?为什么总是强调关于自杀的说法。这会使侦查员生气的。”
侦查员脸色苍白,带着迷惘的眼神在剪刀咯嚓咯嚓声中颤抖,他几乎站不住了,头昏,浑身出汗,觉得阵阵恶心。涅斯捷洛夫发现了侦查员的神态,背过身去。侦查员再也支持不住了,无法看下去了,也顾不得背后人的议论,走近窗户。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扫了一遍墙壁、房间,最后停在涅斯捷洛夫身上。涅斯捷洛夫突然颤抖了一下,继续看了一会儿女助教解剖,然后转身站到教授的背后。
“甲状腺也扩大了,”季娜伊达继续说道,“肾上腺则很小……米格斯拉维奇教授断定,这种异常现象百分之七十可在自杀者身上发现。”
要是在另外的场合,或者不是女助教而是别人,教授早就下令制止了。但对季娜伊达可不能这样,她的心灵状态是需要对她宽容一些的。
“小鸽子,您不必这样。”教授抑制住自己的不满,以缓和的语气说道,“不要老重复这些错误的理论。我们中的任何人也会有这种异常。不能把自杀的原因归结为天生的组织缺陷。”
季娜伊达没有珍惜老师对她的宽宏大量,仍然莫名其妙地坚持说,天生的缺陷使生活对我们的考验更加敏感,导致悲惨的结局。女助教的固执更加使人感到惊奇,她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祟拜这些理论。
季娜伊达对右肺特别感兴趣,她检查了好半天,弯下腰去用手摸,想弄清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块组织,放在手上说道:
“这是畸形瘤吗?……不是,不是。典型的恶性肿瘤……就是这使他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自从X光透射出肿瘤后,鲍里涅维奇就很不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患了癌症。”她看了侦查员一眼,又解释道,“一句话,这是癌。他烟瘾很大,吸烟人是易患这种病的。他对我、对科洛科洛夫,都这样说过,而且是当着我的面说的。您生气了,坚决不听他的。”
教授沉思起来,停了一会儿想问她,但看到她肯定的眼神,赞同道:
“他肯定说道,他对我什么都不隐瞒。他抽烟很多,甚至很过分。”
季娜伊达对这种半承认的说法并不满意,她就谈起,鲍里涅维奇不听她的劝告,坚持认为他肺部长了恶性瘤,是癌,他命在旦夕。
“他对您,帕霍姆不也说过吗?”她以同样悲痛的语调对工友说道,“您问他的身体怎样,他就说他的右肺不让他活下去了。”
“好象说道,”帕霍姆吞吞吐吐地说道,“她说他有病,这是真的。”
“他对您,涅斯捷洛夫,也这样说过。”她看看涅斯捷洛夫说,但没有停下工作,继续回忆道,“他对您说,他每天早晨感到不舒服,一早起来就感到疲倦和浑身无力。”
“鲍里涅维奇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是在他重感冒之后说的。他并没有说过由于右肺上有什么病而为生命担忧的话。”
“难道您忘了,”季娜伊达奇怪地说道,“您还对他说,别相信臆想出来的病,还是把它忘掉的好……瞧您多健忘!这一点对科尔涅托夫是很有用的。”
她回过头看着侦查员,好象是等他的肯定。他肯定地点点头,但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涅斯捷洛夫问,他想回忆起这事。已经不只一次记不住事了,要不季挪伊达也就不会虚构了,她的脑袋很灵。
“据我的记忆,鲍里涅维奇对我是说过他身体不好,”一贯讲实话的涅斯捷洛夫只能这样说,“但是详细情况记不起来了。”
内脏器官的检查即将结束,下面该帕霍姆解剖了。用锯锯,用锤子敲颅骨的声音使侦查员更受不了,只好退到了门口。他几乎昏厥过去,这时他才深深懂得,他轻易地过高估计了自己。
检查颅骨腔时出现了不少意料不到的事。
“你们看,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她把头盖骨拿给教授看,用手指着横竖的骨缝,说道,“颅骨已硬化。上面有血管的痕迹,象硬壳。骨缝过早地编织在一起,有明显的棱线和凹线。从这可以看出挤压的状态。骨头透明。”
“为什么她又援引科洛科洛夫的理论?”涅斯捷洛夫不解地想,“她是一向避免引用这一理论的。难道仅仅是为了安慰老头子吗?”
科洛科洛夫教授在自己讲授的法医课程中认为,自杀是颅骨骨头过早接合,头盖骨内部形成棱线和凹线的结果。大脑受到压迫、血液循环遭到破坏,压抑状态就逐渐发展起来。现在女助教对他的科学思想给予应有的注意,教授也就对刚才她引用他所反对的理论的离经叛道行为不过多计较了。
“是的,大脑比较大,”他着意地点点头,“有点受挤。因此脑血管弯曲交织在一起,血管硬化肯定无疑。”
“这是对命运的讽刺。”季娜伊达苦笑道,“鲍里涅维奇曾怀疑您的正确理论,他更多的是谈自杀的社会原因。结果,他自己的结局证明他错了。这里面的血管,还象您教导我们的,已濒临死亡,因想到疾病而不安,痛苦加速了他的自杀。”
教授以目光对她表示感谢。
“看来你是对的,”他同意道,“他的颅骨不正常,胃里的食物也不少,这使他产生了自杀念头,看来是突然想自杀的,尤其他是冲动型性格的人。”
教授把尸体的右手弯曲了一下,仔细检查起来。他摘掉眼镜,好象眼镜妨碍他更好地观察死者的手似的。
“季娜伊达,”他喊道,“请您看一看手上有无药灰,太阳穴上火药灰是够多的。”
她把手的两面都查看了一遍,没有把握地答道:
“难说。您来看看,涅斯捷洛夫。”
涅斯捷洛夫不满地耸耸肩膀:侦查员不是禁止他做鉴定人吗?
“什么也看不到,”他低声说道,“应当说没有药灰。”
“您仔细看看,”教授对他说道,“火药灰往往是非常细微的,您嗅一嗅他的手。”
涅斯捷洛夫按教授的要求嗅了嗅,但什么味也没闻到。
“通常是这样,有时也根本没有火药灰。”教授考虑了一下,说道,“什么情况都有,这要看具体情况。”
“您,涅斯捷洛夫,同意这种说法吗?”女助教很感兴趣地问道。
他和教授一样,同意她作出的结论。
“什么情况都有,”他逐字逐句地重复着教授的话,“这要看具体情况。”
帕霍姆这时正在查看死者的左手,他活动着死者的手指,仔细查看着。
“不是看那只手。”教授指出,“鲍里涅维奇不是左撇子。”
“他不是左撇子,这我知道,”工友平静地答道,“但是用左手开的枪。”
除了涅斯捷洛夫外,谁也没有对工友说的话引起注意,涅斯捷洛夫对他射出疑问的目光,没有得到回答,于是问道:
“您为什么这样想?”
帕霍姆善意地笑笑,耸耸肩膀说道:
“不知道……我想是这样的……右手对难左太阳穴开枪不顺手。”
“左手上有药灰吗?”教授问道。
“没有。”工友答道。
季娜伊达做出对这话不予注意的样子,她瞥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与其说是沮丧,倒不如说是惊异。
解剖结束了,侦查员为能离开解剖室而感到高兴。他急忙问道:
“您的结论是什么?”
女助教用目光请教授先讲。
“没有任何暴力行为的特征。”看到女助教的这一目光,教授说道,“衣服整齐,也没有殴斗的痕迹,没有抓伤和擦伤,一切都与估计的情况一样。”
“您确认鲍里涅维奇是自杀?”侦查员问女助教道。
季娜伊达随便耸耸肩膀。
“我不能这样确定。我们认为是自杀,也好象是他杀。您知道,不是所有的罪犯都能留下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