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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难以应付,也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准备认命了。另外那个女人比较平静,也许因为她还在乙醚的作用之下,也许她对这类事情比尼娜有更多的经验。“您叫什么名字?”“塞利娜。”“什么职业?”“上门服务的理发师!”“在警察局风化科登记过吗?”她摇了摇头,也没有生气。隔壁房间里传来的轻微的讲话声始终未停。
尼娜已经穿上了一件连衣裙,她向房间四周望望,突然呜咽着说:“我的天啊!我的天啊!”“真是一件怪事!”塞利娜不慌不忙地说,“如果真是一件凶杀案,那是够麻烦的……”“昨天晚上八点钟,您在哪儿?”她想了想说:“等等……八点钟……噢!我在‘西哈诺’……”“罗热陪着您吗?”“没有……总不能一天到晚呆在一起……我是在半夜里,在喷泉街的香烟店里找到他的……”“他跟您讲过是从哪儿来的吗?”“我什么也没有问他……”麦格雷从窗口看到外面的毕卡尔广场,广场中心的小公园,夜总会的广告。突然,他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们两个等着我!”他走出去了,敲了敲隔壁的房门,接着马上转动门柄走了进去。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坐在房间中央惟一的一把扶手椅里,尽管窗子开着,屋子里还是充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乙醚的气味。另外一个人在踱步,一面做着手势。他是麦格雷头天晚上在孚日广场那个院子里遇到过两次的马丁先生。“啊,您的手套找到了吗?”麦格雷看着这位登记局公务员的两只手,他一下子面如死灰,以致探长有一会儿真以为他快晕过去了。他的嘴唇在发抖,想讲话又讲不出来。“我……我……”年轻人还没有刮过胡子,他的脸色像纸一样白,眼圈通红,嘴唇柔软,这一切都说明他意志薄弱。他正用漱口杯在大口大口地喝水。“请别这么激动,马丁先生!我没有想到在这儿会遇上您,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您的办公室里早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不幸的人显得那么慌乱,他真的很难不怜悯他。从皮鞋到用赛璐珞架子支着的领带,马丁先生十足是一个漫画上的公务员的典型,一个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公务员,小胡子亮亮的,衣服上一尘不沾,如果不戴手套出门,他一定会感到羞耻。眼下,他真是不知道该把他的手怎么办,他的眼光在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到处乱转,仿佛想在哪儿找到什么灵感。“您能允许我提一个问题吗,马丁先生?您认识罗热·库歇有多久了?”他的表情不是害怕,而是惊愕。“我吗?”“是的,您!”“那……从……从我结婚以后嘛!”他讲话时的表情似乎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我不懂!”“罗热是我……是我妻子的儿子……”
“和雷蒙·库歇生的?”“是啊……既然……”他恢复了自信。“我妻子是库歇的前妻……她生了一个儿子,罗热……她离婚以后,我娶了她……”这句话产生了狂风扫乌云的效果。孚日广场上那座房子起了变化。事件的性质改变了。有些情况清楚了些,另一些情况却变得更加模糊,更加使人担忧了。因此麦格雷不敢贸然讲下去了。他需要在脑子里理出个头绪来。他看看面前两个人,越来越不安了。头天晚上,女门房曾经在院子里瞧着所有的窗子问过他:“您是不是以为是这座房子里的人干的?”而她的眼光最后盯在拱门上。她希望谋杀犯是从那扇门进来的,希望是一个外来人。现在看来不是外来人!这件悲剧就发生在这幢房子里面!麦格雷讲不出理由,可是他可以肯定。什么悲剧?他还一无所知!他仅仅感到有一些看不见的线在伸展着,这些线把一些距离很远的点连接起来了,从孚日广场到毕卡尔大街的那座旅馆,从马丁的套间到里维埃尔大夫的血清公司的办公室,从尼娜的房间到那一对沉醉于乙醚的男女的卧室。最使人莫名其妙的,也许是像掉在迷宫里般的马丁先生丧魂落魄的模样。他的眼神在寻找什么固定的注视点,但总是找不到。
“我是来通知罗热……”他结结巴巴地说。“是的!”麦格雷平静地盯着他看,简直可以说他在等待他的对话者惊慌失态。“我妻子对我说,最好是由我们……”“我懂!”“罗热是非常……”“是非常容易动感情的!”麦格雷接着话头说下去,“他是很神经质的!”年轻人正在喝他的第三杯水,恶狠狠地向他盯了一眼。他大概有二十五岁了,可是脸色憔悴,眼皮上已经有了皱纹。不过看上去他还比较漂亮,那种可以吸引某些女人的漂亮。他的皮肤无光,只是在他懒洋洋的神色中,尚未染上那种浪漫主义的怨天尤人的姿态。“请告诉我,罗热·库歇,您经常看到您父亲吗?”“有时候见到!”“在哪儿?”这时候麦格雷神色严峻地盯着他。“在他的办公室……或者在饭店里……”“您最后一次是在哪里看到他的?”“我记不清了,已经有几个星期了……”“而您向他要钱了吗?”“每次都一样!”“总之,您是靠他生活的啰?”
“他相当有钱,因此……”“等等!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您在哪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在俱乐部!”他脸上带有一种讥讽的微笑,意思是说:“难道您以为我不知道您的意图吗?”“您在俱乐部里干什么?”“我在等我的父亲!”“那么说,您需要钱啦!而您知道他要到俱乐部去……”“他每天晚上几乎都在那儿,和他的情妇在一起!而且,昨天下午我还听他在打电话时说过……因为隔壁房间里讲话这儿都能听见。”“看到您父亲没有来,您没有想到去孚日广场他的办公室里去找他吗?”“没有!”壁炉架上有很多女人照片,中间有一张是罗热的,麦格雷拿起来放进了口袋,一面咕噜着说:“您允许吗?”“如果您要就给您!”“您不以为……”马丁先生说。“我什么都不以为。这使我想起了要向您提几个问题。您家里和罗热的关系怎么样?”“他不常来。”“在他来的时候呢?”“他只呆几分钟……”“他母亲知道他所过的这种生活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别装蒜了,马丁先生!您妻子知不知道她儿子生活在蒙玛特,什么工作也不干?”这位公务员瞧着地面,显得很尴尬。“我经常劝他要工作!”他叹着气说。这时候,年轻人不耐烦地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说:“您看到吗,我一直穿着睡衣……”“您愿不愿意告诉我,昨天晚上在俱乐部里您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熟人?”“我看见过尼娜!”“您跟她交谈过吗?”“对不起,我从来不和她讲话!”“她坐在哪个位置上?”“酒柜右边第二张桌子。”“您的手套是在哪儿找到的,马丁先生?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昨天晚上您曾在垃圾桶旁边、院子里找过手套……”马丁先生勉强地笑了笑说:“手套在家里……您倒是想想看,我戴了一只手套出门,自己却没有觉察……”“您昨晚离开孚日广场后,又到哪儿去了?”“我在散步……沿着堤岸……我那时头很痛……”“您经常散步吗,在傍晚,没有您妻子陪着?”“有时候是这样!”他一定感到很痛苦。他那双戴着手套的手始终不知做 些什么好。“现在,您去您的办公室吗?”“不去!我已经打电话请过假了,我不能让我的妻子处在……”“那么,到您妻子那儿去吧……”麦格雷仍旧留着。马丁先生告辞了,他尽量要做得得体一些。“再见,罗热……”他咽下一口唾液说,我……我相信,你最好去看看你母亲……”可是罗热只是耸了耸肩膀,不耐烦地瞧瞧麦格雷。可以听到楼梯上马丁先生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年轻人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手机械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乙醚,把它放到更远些的地方去。“您没有什么要声明的吗?”探长慢吞吞地问道。“没有!”“因为,如果您有什么话要说,以后说不如现在说……”“我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话对您说的……不,我有一句话马上就可以告诉您:您把事情完全搞错了……”“还有,既然您昨天晚上没有见到您父亲,您大概没有钱了?”“您讲得对极了!”“那么您到哪儿去找钱呢?”“请别为担心……您能让我……”说着,他把水倒在脸盆里开始梳洗。麦格雷不慌不忙地在房间里又踱了几步,随后走了出来,又走进了两个女人在等着他的隔壁房间。这时候,最激动的是塞利娜。至于尼娜,她正坐在软座圈椅里,轻轻地咬着手帕,她那像在沉思的大眼睛注视着窗外的天空。“怎么样……”罗热的情妇问。“没有什么!您可以回去了……”“是他的父亲吗?”突然,她皱起眉头,神情严肃地说:“那么,他要继承遗产了?”她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在人行道上,麦格雷问尼娜:“您去哪儿?”她做了一个表示无所谓的手势,随后说:“我去‘蓝色磨坊’,如果他们肯再要我的话……”他深为同情地注视着她说:“您很爱库歇吗?”“我昨天就对您说过了:他是一个慷慨的男人……这样的人是不多的,我向您发誓……怎么会想到有一个坏蛋把他……”她流下两滴眼泪,不说下去了。“就是这儿。”她说,一面推开一扇供演员进出的小门。麦格雷渴了,他走进一家酒吧,喝了一杯啤酒。他还要去孚日广场,看到一部电话机,使他想起了他还没有到局里去过,那儿也许有急件等他处理。他要他办公室的听差听电话。
“是你吗,约翰……没有什么给我的东西吗……什么……有一位夫人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戴着孝……不是库歇太太吗……嗯……是马丁太太……我这就来!”马丁太太戴着孝!而且她在司法警察局的前厅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麦格雷不认识她,只看到过她在窗上的影子:昨天晚上三层楼窗口上那个可笑的影子,那时候她正挥着胳膊在破口大骂。“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女门房这样说过。还有那个可怜巴巴的登记局的好好先生,他忘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