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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发、苔藓和地衣,以便挡住那个东西发出来的噪音。等盖上盖子之后,这个杯子就跟真理仪一般大了。
做完这些之后,莱拉挨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坐下来。他正在啃一块冻得硬邦邦的驯鹿的腰腿肉。
“埃欧雷克,”她问,“没有精灵是不是很不容易?你不觉得孤独吗?”
“孤独?”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说这种天气就叫寒冷,但我不明白寒冷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感觉不到。所以,我也不懂什么叫孤独。我们熊天生就是没有伴儿的。”
“那么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那些熊呢?”莱拉说,“有好几千吧,是不是?我听说是这样的。”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那块鹿肉从关节那儿撕成两半,发出劈柴一样的声音。
“对不起,埃欧雷克,”她说,“希望我没有冒犯你,我只不过是好奇。你看,我对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熊特别感兴趣,这是因为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是阿斯里尔勋爵。你知道,他们把他关在斯瓦尔巴特群岛上。我想是那些饕餮背叛了他,给那些熊付了钱,让他们看押着他。”
“我不知道,我不是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
“我以为你是……”
“不,我以前是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但现在不是了。因为我杀了另外一只熊,所以作为惩罚,我被驱逐了;被剥夺了职务、财产和盔甲,被驱赶到人类世界的边缘,在那里生活;要是可能,我就受雇于人类去打仗,或者干些粗活,让自己的记忆淹没在老酒中。”
“你为什么要杀死那只熊呢?”
“因为愤怒。熊是有办法避免相互之间发怒的,但当时我失去了控制,因此我杀了他,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原来你很富有而且很有地位,”莱拉惊讶地说,“跟我父亲一样,埃欧雷克!你的经历跟我父亲的经历一样。他也杀了个人,他们就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但这比他被关在斯瓦尔巴特群岛要早多了。我对斯瓦尔巴特群岛一无所知,只知道在最北边……那里是不是全都被冰覆盖着?能不能通过冰冻的大海到达那里?”
“从这个海岸到不了。岛南面的海水有时候会上冻,有时候不会,你得需要船。”
“也许还有气球。”
“对,或者气球,但那样的话,还得是顺风。”
他啃着那块驯鹿腰腿肉。这时,莱拉想起了夜空中飞行的那些女巫,脑子里一下子闪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询问斯瓦尔巴特群岛的事情,热切地听他讲缓慢移动的冰川、岩石和浮冰上一百多个一堆堆的亮闪闪的海象牙、满是海豹的海域、独角鲸用它们长长的白色獠牙撞破冰冻的水面、巨大的阴暗坚硬的海岸、在万丈悬崖上栖息俯冲的污秽的悬崖厉鬼、披甲熊中的铁匠利用煤矿和火矿打造坚不可摧的铁甲片并把它们铆成盔甲……
“埃欧雷克,要是你原来的盔甲被他们没收了的话,那你现在的这套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是在诺瓦赞布拉用太空金属自己制作的,盔甲造成之后,我才是一个完整的熊。”
“这就是说熊能自己造自己的灵魂……”莱拉说。世界上不知道的事情真多。“斯瓦尔巴特群岛的国王是谁?”她接着问,“熊有没有国王?”
“他叫埃欧弗尔·拉克尼松。”
这个名字一下子让莱拉想起了什么。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在什么地方呢?不是熊说的,也不是吉卜赛人。说到这个名字的是一位院士,是那种严谨的、学究气的、懒洋洋中透着傲慢的声音,是乔丹学院特有的声音。她在脑子里又回忆了一下那个声音。啊,这个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
这时,她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在乔丹学院的休息室里,院士们都在听阿斯里尔勋爵讲话,是帕尔默教授提到了埃欧弗尔·拉克尼松。他当时用的是“披甲熊”这个词,莱拉当时不明白它的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埃欧弗尔·拉克尼松是披甲熊。可是,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斯瓦尔巴特群岛的国王非常自大,能被人夸得忘乎所以;还说了些别的,要是她能想起来该有多好——可是从那时起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要是你父亲是被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看押的话,”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那他是逃不掉的。那里没有木头,造不成船。当然另一方面,如果他是贵族,他会受到较好的对待。他们会给他提供一座房子,让他住在里面,会派一个仆人服侍他,还会给他提供食品和燃料。”
“埃欧雷克,披甲熊永远也不会被打败吗?”
“对。”
“也许……也不会上当?”
他停下来,不再去啃那块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披甲熊是永远也不会被人打败的。我的盔甲你已经见过了,现在你来看看我的武器。”
他把那块肉扔到地上,伸出爪子,掌心朝上,给她看。每只黑色的熊掌上满是粗硬的老茧,足有一英寸多厚,每个爪子至少有莱拉的手那么长,像刀子一样锋利。他不动声色地让莱拉好奇地用自己的手去摸。
“一下就能把海豹的头打碎,”他说,“或者把人的后背打断,或者把四肢拽下一个来,而且我还能撕咬。在特罗尔桑德,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那个人的脑袋像鸡蛋似的给挤碎了。好了,关于力气就说这么多。现在说说计策。你是没办法让熊上当的。想看看证据?拿根棍子,跟我比划比划。”
莱拉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她从积雪覆盖的灌木上猛地折了一根枝条,弄掉所有的旁枝,像长剑似的嗖嗖地左右挥舞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坐在地上,等待着,两只前掌放在大腿上。做好准备后,莱拉面对着他,但她不想直接去刺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温和。于是,她只是虚晃着那根木棍,左右虚刺,一点儿也不想碰着他,而他也一动不动。这样虚刺了几下,每次他都毫无反应。
最后,莱拉决定冲他直刺了,不用力气,只是让棍子点到他的肚子而已。这时,他的爪子却迅速地向前伸出,轻轻地把棍子弹到一边。
莱拉非常惊讶,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他的动作比她迅速、准确多了。她试着真地去刺他,把棍子像击剑家的钝头剑那样舞动起来,但一次也没碰到他的身体。他像是事先知道她的意图似的,莱拉刺他脑袋的时候,他的那只大爪子一下子就把它拨到了一边,一点儿也伤不到他,而当莱拉虚晃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动。
莱拉焦躁起来,猛烈地发起了进攻,猛刺、猛抽、猛推、猛戳,但一次也没有突破他的爪子。它们左遮右挡,及时而又精确地躲避,在十分恰当的地方准确地挡住她的棍子。
最后,莱拉害怕了,停了下来。穿着皮衣的她已经出汗了,变得上气不接下气、精疲力竭了,而那只熊却依然一动不动地静静地坐着。就算她拿的是一把真剑,想杀死他,那也丝毫伤不到他。
“我敢打赌,你能抓住子弹,”莱拉说着,把棍子往远处一扔,“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不属于人类,”他答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也骗不了披甲熊。我们看计策,就像看胳膊腿一样清楚明白。我们能用一种人类已经忘记了的方式看待事物。但是,你是知道这个的,你看得懂那个符号阅读器。”
“这不是一回事儿,对吧?”莱拉说。此时的熊比她看见的发怒时的熊更让她紧张。
“是一回事儿,”他说,“据我所知,成年人是看不懂的。我跟人类打仗就好像是你跟成年人去看符号阅读器似的。”
“是的,我想是这样,”她说,心里既困惑又不情愿,“这是不是说我长大后就会把这个给忘了?”
“谁知道呢?我从来没见过符号阅读器,也没见过有谁能看得懂它。也许你跟别人不一样。”
他又四肢着地,继续去啃那块肉。莱拉刚才解开了自己的皮衣,现在冷气又侵袭进来,她只好又把衣服系好。总而言之,这段插曲让她感到不安。当时她很想当场问问真理仪,但天气太冷了,而且别人也在招呼她,因为得继续赶路了。莱拉拿起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做的马口铁杯子,把那个空杯子放回到法德尔·科拉姆的工具袋里,而把装着间谍飞虫的那个杯子跟真理仪一起放在自己腰间的袋子里。等他们再次上路的时候,她又高兴起来了。
几个头领已经同意了李·斯科尔斯比的意见,等他们抵达下一站的时候,他们就给气球充气,这样他就可以从空中进行侦察。莱拉自然很想跟他一起飞,但当然没有被允许。但在抵达下一站之前,她便上了他的雪橇,一路上缠着他不断地问问题。
“斯科尔斯比先生,怎么飞到斯瓦尔巴特群岛去?”
“你得有一个可操纵的气球,上面得有内燃机,有点儿像齐柏林飞艇;或者得有合适的南风。不过,该死,我可不敢去。你见过斯瓦尔巴特群岛没有?那可是个最阴暗、最荒凉、最不友好的地方,世界上凄凉的尽头。”
“我只是在想,要是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想回去的话……”
“那他会被杀死的。埃欧雷克现在是流亡在外的熊,只要他一到那儿,他们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你怎么给你的气球充气,斯科尔斯比先生?”
“需要两天的时间。我把硫酸泼到铁屑上,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氢气,你可以把散发出来的氢气收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充到气球里,大致就是这样。另外一种办法是在火矿附近找一个地面气体的出口。这里的地下面有很多很多气体,还有石油。要是有必要,我能用石油制造气体,用煤也能;制造气体并不难。但是,最快的办法是用地面气体,好的出气口一个小时就能把气球充满。”
“你那上面能带几个人?”
“六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