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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冒起了青烟,人影匆匆地来来往往,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分钟后,莱拉觉得耳朵被潘特莱蒙的貂牙轻轻咬了一下,醒来后发现披甲熊的脸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远。
“是女巫的事儿,”潘特莱蒙低声说,“我把埃欧雷克叫来了。”
“哦,对,”莱拉咕哝道,“埃欧雷克,谢谢你带我去那儿,又带我回来。我可能记不得把女巫的事儿告诉法阿国王了,所以最好是你替我告诉他吧。”
她听到了熊表示同意,然后便进入了梦乡。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到了它最亮的时候,东南的天空中泛着淡淡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灰色的薄雾。吉卜赛人穿过雾气,像庞大的鬼魂似的,往雪橇上装东西,给狗套上缰绳。
莱拉在法德尔·科拉姆的雪橇上的棚子下面,躺在一堆毛皮上,看着这一切。潘特莱蒙在她之前就彻底醒了,先试着变成一只北极狐,然后又变回到他喜欢的貂。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正在附近的雪地上睡觉,脑袋枕着他巨大的手掌。但是法德尔·科拉姆已经起来了,正在忙活着。一看见潘特莱蒙出现了,他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要把莱拉彻底弄醒。
莱拉看见他过来,便坐起身,说道:
“法德尔·科拉姆,我知道当时我弃不明白的是什么了!真理仪总是在说‘鸟’和‘不’,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它的意思是‘没有精灵’,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什么事?”
“莱拉,我不愿意告诉你,因为你付出这么大的努力。但是,一个小时前,那个小男孩儿死了。他总是安静不下来,也不能待在一个地方;他不断地询问他的精灵,问她在哪儿,是不是很快就会来,等等;他一直紧紧地抓着那条光秃秃的干鱼,就好像……唉,孩子,我说不出口啊;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安静了下来,他第一次显得平静安详,因为这个时候,他跟别的死人是一样的,他们的精灵都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们想给他挖个墓穴,但是这里的地面跟铁一样硬。所以,约翰·法阿吩咐他们弄一堆火,准备把他火化,这样他就不会被吃肉的动物抢走了。
“孩子,你做了一件勇敢的事、一件好事,我为你感到骄傲。现在,我们知道了那些人能干出多么邪恶的勾当来,我们对我们的任务也比以往更清楚了。你现在必须休息,吃点儿东西,因为昨天晚上没等恢复一下体力,你就睡着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必须得吃些东西,这样才不会垮下来……”
他一会儿去塞皮毛,一会儿紧一紧横贯雪橇的拉力绳,一会儿又用手把缰绳拉过来解开,忙得不亦乐乎。
“法德尔·科拉姆,小男孩儿现在在哪儿?他们已经把他火化了吗?”
“还没有,莱拉,他现在被放在后面。”
“我要去看看他。”
法德尔·科拉姆无法拒绝,因为莱拉见过比尸体更糟糕的东西,而且看看他也许会让她安静下来。于是,莱拉顺着这一队雪橇,吃力地走到后面的几个人面前,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白兔,在她旁边轻轻地跳来跳去。那几个人正把一些灌木堆在一起。
男孩的尸体躺在路旁,上面盖着一条带方格的毯子。莱拉跪下来,带着手套的手把毯子揭了起来。有人正想拦阻,但别人都摇了摇头。
潘特莱蒙爬到近前,莱拉低下头,看着那张可怜的瘦弱的脸。她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摸了摸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大理石一样的冰冷。法德尔·科拉姆说得对,跟别的死后没有了精灵的人相比,可怜的小托尼·马科里奥斯没有任何区别。哦,要是他们把潘特莱蒙从她身边夺走了呢!她给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埃,紧紧抱着他,像要把他径直压进自己心里去似的。小托尼所有的一切只是一条可怜的鱼……
它哪儿去了?
她把毯子扯下来。那条鱼不见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眼睛里冒着怒火,盯着附近的那几个人。
“他的鱼呢?”
他们全都停住不动,一脸困惑,拿不准她在说什么——但有几个人的精灵知道莱拉是什么意思,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迟疑着,咧开嘴笑了笑。
“你还敢笑!你要是笑话他,我就把你的肺给抠出来!他能抓得着的就这么个东西了,虽然只是条放了很久的干鱼,但他就是把它当成精灵去爱护、去关心!谁把它从他那儿给拿走了?现在在哪儿?”
潘特莱蒙变成一头豹子,跟阿斯里尔勋爵的精灵完全一样,凶猛地咆哮着,但莱拉却没看见,她现在只看见了是与非。
“别急,莱拉,”一个人说,“别急,孩子。”
“是谁拿走的?”莱拉又发怒了。面对着她的暴怒,那个吉卜赛人向后退了一步。
“我原来并不知道,”另一个人带着歉意说,“我原以为他只是在吃那条鱼。我把它从他手里拿走了,因为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更是个尊重。就是这样,莱拉。”
“那它现在在哪儿?”
那人不安地说:“我觉得他不需要它了,就把它给了我的狗。真的请你原谅。”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他的,”莱拉说着,马上又跪到地上,把手放在这个死了的孩子冰冷的脸颊上。
这时,她一下子想出了主意,伸手在自己皮衣里摸索起来。一解开外套,冰冷的空气便忽地钻了进来。几秒钟后,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金币,然后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借一下你的刀子用用,”她对那个把鱼拿走了的人说。那个人把刀子交给了她,莱拉问潘特莱蒙道:“她叫什么?”
他当然明白莱拉的意思,答道:“拉特。”
她用带着手套的左手紧握着那枚金币,像握着铅笔一样攥着刀子,把失踪了的精灵的名字深深地刻在金币上。
“我把你当成乔丹学院的院士一样,希望这能管用,”她低声对死去的男孩说,然后用力掰开他的牙齿,要把那枚金币塞到他嘴里。这做起来很难,但她还是做到了,然后又费力地合上他的嘴巴。
她把刀子还给那个人,转过身,在曙光中回到法德尔·科拉姆那里。
他从火上直接拿下一杯汤,递给莱拉。莱拉贪婪地吸溜吸溜地喝着。
“法德尔·科拉姆,我们该怎么对付那些女巫呢?”她问,“不知道你认识的女巫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我认识的女巫?我可不愿想那么远,莱拉。她们什么地方都可能去,女巫的生活会受到各种各样事情的影响,这些事情我们是看不见的:比如,神秘的疾病会让她们饱受折磨,但我们却完全不当回事儿;她们会为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而进行战争;她们的悲欢跟苔原上开花的小植物联系在一起……但是,莱拉,我真希望自己也看看她们飞行时候的样子,真希望也能看看那是什么样子。好了,把汤全都喝了,要不要再来点儿?他们还在用锅烤面包。孩子,全都吃光,我们很快就要上路了。”
这些食物让莱拉重新振作起来,心头的寒意很快便开始消失了。她跟别人一起,去看躺在焚尸柴堆上的那半个孩子。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听着约翰。法阿的祈祷。接着,人们把煤油洒在上面,用火柴点燃了它,刹那间,柴堆便烈焰腾腾起来。
等确信小男孩完全火化之后,他们马上又出发上路了。这是一次可怕的旅程。雪很早便开始下了起来,很快整个世界便缩小了,小得似乎只剩下前面奔跑着的狗的灰暗身影、摇晃着的咯吱作响的雪橇、刺骨的寒意和纷飞的巨大雪片,那雪片只比天空暗淡些,只比地面轻柔些。
所有的狗穿过这个世界,继续奔跑着,尾巴高高地翘着,喷着蒸汽。苍白的正午来了又走了,黎明的微光包围了整个世界。他们北上,再北上。他们在一列小山丘里停了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确认他们的方位。约翰。法阿和李·斯科尔斯比正在商量怎么最好地利用气球,这时,莱拉想起了充当间谍的那个会飞的小东西,于是便问法德尔·科拉姆,他用来装那个小东西的盛烟叶的马口铁杯子怎么样了。
“我把它藏起来了,安全着呢,”他说,“放在那个工具袋的最底下,可是里面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我在船上的时候就把它焊死了,当时我说过要这么做的。跟你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对付它;也许我们可以把它扔到火矿里去,这样也许会解决问题。但是莱拉,你不必担心。只要它在我手里,你就平安无事。”
莱拉一逮到机会,便把手伸进那个硬硬的满是冰霜的帆布工具袋里,拿出那个小马口铁杯子。手还没碰到之前,她便已经感到了那个东西的嗡嗡声。
趁法德尔。科拉姆跟别的头领说话的当儿,莱拉拿着那个马口铁杯子去找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一想起他那么轻易地就把发动机上的金属壳切割开来的时候,她便有了这个主意。
他听了她的想法以后,便拿出一个盛饼干的马口铁盒子上的盖子。灵巧地把它折叠成一个光滑的小圆筒。他的手那么灵巧,这让莱拉感到十分惊奇;他跟大多数熊不一样,他和他的同类的大拇指与其他手指处于相对的位置,这样他们就可以紧紧抓住物体,进行操作;他对金属的力度和弹性有着某种天生的判断力,也就是说,他只需把金属扳动一两下,向左右弯几下,用爪子在上面画个圆圈,做个记号,就可以卷动了。他现在就是在这样做,把金属的边向上卷起来,让它们最终直立起来,形成一个边缘,然后又给它做了一个合适的盖子。在莱拉的要求下,他做了两个:一个跟原来那个马口铁杯子一样大,另一个则刚好装得下那个马口铁杯子,两者中间紧紧塞了一些毛发、苔藓和地衣,以便挡住那个东西发出来的噪音。等盖上盖子之后,这个杯子就跟真理仪一般大了。
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