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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怪物?”首席天文学家说。
“也不是特别大,但据说脾气格外暴躁,大人。”
克鲁尔和边缘围栏的统治者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
“海里面怪物多了,”他说,“这是海洋的基本属性之一。找人解决它。还有……发射控制总管……”
“大人?”
“要是再招我生气,你记住,虽然说好的是只奉献两名祭品,我很可能一大方就多奉献几个。”
“是,大人。”发射控制总管跑开了,直到从这个暴君面前消失,他才松了口气。
“强力穿梭号”已经不再是几天前从模子里面磕打出来的那个单薄的铜壳子了,它现在正放在剧场中心一座木塔顶上的保护架里。在它前方是一架轨道,直伸向世界边缘。边缘正上方的几码轨道向上弯出更陡的角度。
金眼戴克蒂洛生前建造了“强力穿梭号”和它的发射加速轨道。他曾声称,轨道最后的高挑,仅仅是为了保证“穿梭号”
在向下猛冲之前,不会撞到峭壁上的岩石。也许是个巧合吧,这高挑的轨道还能使飞船像条马哈鱼一般跳起来(由于轨道会发生小小的晃动),在阳光下夸张地闪闪发光,随后消失在云海里。
舞台边响起一阵喇叭声,光荣的龟航员的警卫出现了,观众爆发出欢呼声。接着,身穿白衣的探索者自己也走了出来。
首席天文学家顿时感觉不太对劲。首先,勇士们走路总得有个样子,他们肯定不会一步三晃的。可有一个龟航员明显是在打哆嗦。
克鲁尔观众们的呼声震耳欲聋。龟航员和他们的警卫穿过剧场,在神坛之间穿行。这些神坛是为克鲁尔各派巫师与神甫搭建的,以保证发射的顺利实施。他们走着走着,首席天文学家的眉头皱了起来。等这一行人快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龟航员站在通向飞船的梯子底下,似乎显得有点犹豫不决。首席天文学家站了起来,猛地将一只胳膊伸出又收回,五指夸张地分开,摆出施咒的传统姿势。他发出的声音被人群的骚动盖住了,但要是有人会读唇术,又对标准魔法著作比较熟悉,那他们一定会意识到,“韦斯特开克的飘浮诅咒”这句咒语里面的第一个词已经被念出来了,他们会立即逃之夭夭。
然而,这句咒语的最后一个词还没出口,剧场入口的大拱门周围发生了骚乱。首席天文学家惊异地转过身,只见警卫已经四散奔逃,扔下了武器,从神坛之间匆匆跑过,有的甚至跳到围墙上去了。
一个东西从他们身后出现,站在入口处的人群顿时停止了欢呼,静了片刻,这才决定拔腿逃跑,躲开那个东西。
这东西像一堆海藻,移动速度不快,然而绝对带着一股恶意。一个警卫壮起胆子,挡住它的去路,冲它扔出飞矛,正扎到海草里面。人群先是欢呼,随后一片死寂,只见那堆东西猛冲向那个警卫,一口便把整个人吞了下去。
首席天文学家把手使劲一挥,撤销了快成型的这个有名的韦斯特开克诅咒。随后,他开始念自己掌握的最强大的魔咒之一:“地狱燃烧之谜”。
第八色火焰在他的指间和手的四周盘旋着,他念诵出这个复杂的魔咒,然后把咒语发向那个东西。咒语在空中尖声划过,留下一道蓝烟。
那里出现了令人满意的爆炸声,随后火光冲天,烤海藻的碎片雨点般从空中落下。一片浓烟大雾遮住怪物,几分钟后,烟消雾散,那堆海藻完全不见了。
石板路上有一个烧焦的大圈,还有一些闷燃的水草皮和狸藻。
圈子中间是个模样非常一般的木头箱子,顶多就是有点儿大。舞台远处,有人开始发出笑声。然而,当箱子被几十条只可能是腿的东西托起来,转身面对首席天文学家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一个模样非常一般、顶多有点儿大的木头箱子不可能长着脸,可以“面对”什么,然而这个东西千真万确是在“面对”。首席天文学家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还惊恐地意识到,这个外表再寻常不过的箱子,以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方式眯起了眼睛。
箱子发狠似地朝他冲过来。他开始发抖。
“魔法师!”他大叫,“我的魔法师哪里去了?”
舞台四周,吓得脸色惨白的人们从神坛后面和板凳下面探出头来偷看。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有幸看见了首席天文学家的那副脸色,只见他颤抖着举起一只胳膊,匆忙发出一道霹雳。霹雳“嘶嘶”地劈向箱子,击中了它,溅起一片白火花。
这是一个讯号,催促克鲁尔城里每一名魔法师、巫术士以及魔术师冲锋陷阵,将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咒语念出来,发向他们主人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瞩目的对象。一道道魔咒鸣叫着,破空而来。
不一会儿,箱子便陷入一片魔法物质的云雾中,再也看不到了。云雾翻滚、缠绕,变出各种扭曲、令人不安的形状。一道接一道咒语尖声刺进这团混沌。八种颜色的火焰和闪电从那堆翻腾的混沌上溅出,道道弧光笼罩着它。
魔法师大战之后,从来没有这么多魔法凝聚在这么小的一块地方,连空气都在震颤、闪烁。咒语相激,激起一闪即逝的野蛮咒——这种咒语只能存活很短的时间,性质古怪,无法控制。那一团东西下面的石头开始膨胀,裂开口子,有一块石头变成了一种最好还是不要描述出来的东西,鬼鬼祟祟地逃到某个阴暗的空间里去了。其他奇怪的副作用也开始一一显形。风暴带来了雨点一般的小铅块儿,满地乱滚;怪异的形体咕哝低语,还作出下流的手势;四条边的三角形和有两个顶点的圆圈一经出现,立即融入喷涌而出的原始魔法中。魔法轰鸣、怒吼,在已经融化的石板上沸腾,向克鲁尔城里漫延。大多数魔法师已经不再念咒,而是逃之夭夭,但他们念不念咒已经无所谓了——那个东西在吞吐第八色物质流,这种物质流在碟形世界边缘总是最浓稠的。整个克鲁尔岛上正在进行的魔法活动,没有一样成功,因为此地所有可用的法力都被吸进那东西之上的云雾中了。这时,这团云雾已经升到空中大约四分之一里高的地方,弥漫成形状令人心悸的雾气。在它的影响下,抗水师们驾驶的掠海镜片纷纷在浪头撞毁,抗水师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魔药在瓶子里变成有杂质的水;魔法剑纷纷熔化,从剑鞘缝里往外流淌。
然而,这场混乱丝毫没能阻止云底那个东西的脚步。它置身于强劲的魔力风暴中心,闪耀着明亮如镜的光辉,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冲向首席天文学家。
灵思风和双花站在“强力穿梭号”发射塔下,看得胆战心惊。周围的荣誉卫士早已作鸟兽散,兵器散落了一地。
“好吧,”双花叹息,“行李箱子来了。”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你难道不相信么?”灵思风说,“智慧梨花木对所有已知魔法形式都有抗性。有了它,它就永远跟着你。我是说,即使你死了,比如去了天堂,你至少还能捞着一双干净袜子。但我现在还不想死呢,咱们赶紧跑,好吧?”
“跑到哪儿去?”双花问。
灵思风拾起一张十字弩,又捡了一大把弩箭。
“只要不是这儿,哪儿都行。”他说。
“行李箱子怎么办?”
“别管它了。只要风暴把附近所有剩余的魔法都消耗光,它就会结束,你也就可以拿回你的箱子了。”
事实上,风暴已经渐渐消停了。翻滚的云雾依然在天空喷涌,但已经稀薄多了,伤害力似乎不那么强了。就在双花望着它时,云雾甚至开始没什么把握地忽闪起来。
不一会儿,云雾就变得像一个苍白的鬼魂。这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箱子了:一个矮墩墩的方块,周围是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的透明火焰。箱子底下迅速冷却的石头开始碎裂。
双花轻轻呼唤他的箱子。箱子坚定的步子停下了,不再冲撞路上的旗杆,似乎在专心聆听。随后,它的几十条小腿迈着复杂的步法,大步流星,冲向“强力穿梭号”。灵思风看着它,心里酸溜溜的。这个箱子是木头心肠,全无大脑,有谁威胁它的主人,它就带着必杀的决心冲向谁。他不能确定箱子内部的时空结构是否与外界相一致。
“一点儿划伤都没有!”双花欢天喜地看着箱子在他面前蹲下。他打开箱子盖。
“现在是换裤衩的好时候,是吧?”灵思风吼道,“要不了一分钟,所有警卫和神甫什么的就都回来了,而且他们肯定气急败坏,伙计!”
“水,”双花低声说,“箱子里全是水。”
灵思风越过他的肩膀看去,里面根本看不到衣服、钱袋,或是观光客的任何财物,只有满满一箱子水。
一股浪头没来由地从箱子里面掀了起来,水溢出箱子边儿,打到石板路上,却没有四处横流,而是渐渐形成了一只脚。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流下来,另一只脚和下半身也出来了,仿佛水正往一具模子里面灌。不一会儿,海洋巨怪蒂锡思便站在他们面前,冲他们眨巴着眼睛。
“我明白了。”他说,“是你们两个。我早该知道的。”
他看看四周,没有理会他们俩惊讶的表情。
“我正在小屋外边坐着欣赏日落,这个东西就从水里出来了,一路狂吼,把我吞了进去。”他说,“我觉得这东西可真够怪的。这儿是哪儿?”
“克鲁尔。”灵思风说。他紧紧盯着已经合上箱盖的箱子,箱子正努力摆出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一直以来,吞咽活人是它的家常便饭,可每当它再次张开盖子,里面仍旧只有双花的换洗衣服。他猛地掀开盖子,果然,里面除了双花的换洗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而且衣服都很干燥。
“哇。”蒂锡思说。灵思风抬头看他。
“嘿,”他说,“这不就是他们想扔出世界边缘的那艘船么?是吧?肯定错不了。”
“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