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好?”弗雷泽说。
“我是想尽力给你帮助。”律师说道,话音显得不悦。
他开始温习法语、意大利语和德语,以便以目前的身份——安德烈亚斯·施密特——进行交流时表达得更流利一些,并且带上一种柔和的德国口音。只要他不碰上真正的瑞士人与他用罗曼斯方言或施维茨方言交谈,他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他一直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斯特拉斯堡、雅典、海法、突尼斯。他知道,即使没有任何资金可以继续转移到他手里,他也已经有足够的钱存在施密特的帐户上可供他潇洒地花销10年或者15年了,到那时他希望能将此事了结。
在以色列的特拉维夫、希腊的克里特岛上的伊拉克利翁和突尼斯他都看见玛丽安娜。当然她们都是玛丽安娜的模仿者,他一眼就能认出来。然而只要看见那纤巧隆起的鼻梁、美丽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和金棕色的鬈发,他就想冲上前去拥抱她们。可是他又不得不克制自己,迫使自己转过身去,咬紧嘴唇。
在伦敦,就在康诺特饭店外面,他看见真正的玛丽安娜。2007年他俩蜜月旅行时曾在这儿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看见那十分熟悉的康诺特饭店的门面,此时他感到有些畏缩;而当他看见玛丽安娜从那里面走出来时,则更是惊慌不安。玛丽安娜仍然那么年轻美丽、光彩夺目,她身穿一件银光闪耀的外套,仿佛笼罩在云雾之中一般。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真正的玛丽安娜,而不是那些追逐潮流的她的模仿者。她的步态显出她是那么从容不迫,充满自信。她那内在的秀美之中透露出一种快乐而又高贵的神情,哪怕是最细心的模仿者在任何美容师的帮助下也打扮不出她这模样,连人行道也似乎在向她表示敬意。后来弗雷泽还看见那个与她手挽手并肩而行的男子正是他自己,同样也很年轻漂亮,光彩夺目。这是七年前进行蜜月旅行的洛伦·弗雷泽,他的头发又黑又密,他对生活与成功的热爱以及他那美丽高贵的新婚妻子为他增添了无限光彩,就像帝王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一样。弗雷泽知道这必定是他的幻觉,他的精神衰弱已经发展到更加严重的阶段。他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弗雷泽夫妇从他身边走过,就像幻影一样朝着格罗斯夫诺广场的方向而去并渐渐消失,然后他感到身子摇晃,几乎要跌倒在地上。饭店的门房走上前来,弗雷泽只好说他突然感到身体很不舒服。由于他衣着体面,说话带有外国人的口音,而且在这紧急关头刚好能在口袋里找到一枚20先令的硬币付小费,门房把他扶进出租车,并表示深切的关怀。10分钟之后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饭店,位于伦敦西区的另一边。他一连喝了三杯荷兰酒,坐在房间里浑身上下颤抖不停,直到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头脑里的幻象才逐渐消失。
“我建议你自首。”律师说道,弗雷泽从内罗毕给他的律师打电话。“当然你能随心所欲继续长时在外逃亡。可是你却把你自己弄得筋疲力竭,而且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人发现。既然如此,何必一直推迟这不可避免的一天的到来呢?”
“你最近同玛丽安娜交谈过吗?”
“她希望你回来。她想给你写信、打电话或者去看你,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告诉她,你拒绝向我透露你的住址。你仍然采取这样的态度吗?”
“我不想见她,也不想收到她的来信。”
“她爱你。”
“我是一个杀人狂。我可能会对她采取同样的行动,就像对付赫维特那样。”
“我肯定你并不真正认为……”
“并不真正认为。”弗雷泽说道。
“那么至少让我代你转告她一个地址,这样她可以写信给你。”
“这会是一个陷阱,不是吗?”
“你当然不至于认为……”
“谁知道呢?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比如说在委内瑞拉的首都加拉加斯设一个信箱。”律师建议道,“为了商量起见,让我们假设你在里约热内卢,我安排一个中间人取到信后便托美国捷运公司寄往秘鲁首都利马,然后由你选择一个日子,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快速往返秘鲁一趟并且……”
“好让他们在我取信的时候把我抓住,”弗雷泽说道,“你认为我有那么愚蠢吗?你可以安排40个中间人传递信件,可是如果我想去取信的话,仍然难免留下踪迹。此外,我已经不在南美洲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
“这只是为了商量起见……”律师说道,然而弗雷泽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决定改变面容并在某个地方定居下来。律师说得对:不停地旅行只会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只要他继续保持原来的相貌,那么他在一个地方停留一周或者两周以上时,就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可能性。反正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鼻子再长一些,下巴不那么突出,眉毛再浓密一些。他想像自己很像斯拉夫人,虽然他的祖先当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是东欧人。一个细雨绵绵的漫长夜晚,在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那家历史悠久的希尔顿饭店里,他为自己描绘了一张自以为很像瑞士人的面孔:粗犷,容易激动,带有几分法国人的优雅、德国人的迟钝、法国人的热情。然后他走下楼去,把这肖像画交给酒吧间的一个招待员看,这招待员是一个机灵、矮小的葡萄牙人。
“你认为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里斯本,”招待员立即回答道,“你看那长长的下颌和那嘴唇——不错,他一定来自里斯本,而且颇有名望。不过我不认识他,施密特先生,他决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你还是像往常一样来一杯马提尼酒吗?”
“来一杯双份吧。”
他在维也纳做了整容手术。人人都说第一流的整容手术专家都在日内瓦,然而在这个世界上瑞士却是他不敢进入的国家,所以他利用他在苏黎世银行的关系了解到了仅次于最好的整容专家的名字。然而维也纳整容医院的主刀医生却是一个瑞士人,这使弗雷泽一时感到惊恐不安,于是佯称他是苏黎世人。但是这位医生从事他的职业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他完全知道一个想彻底改变自己相貌的人当然不愿意谈他个人的事。这位医生个子高大,神情快活,性格外向,名叫兰德格尔,是一个很显眼的跛子。因滑雪事故而导致跛脚,医生解释说。弗雷泽想,医治腿伤肯定比改变相貌容易一些,也许他要等到把这个季节忙过之后才去医治他的腿吧。兰德格尔仔细观看弗雷泽的肖像画,并对他说:“这手术一点也不成问题。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他用一枝钢笔灵巧地勾画着,把颧骨加宽,又把耳朵向下方和前方移动了一些。弗雷泽耸耸肩,心里想:兰德格尔医生,你要怎样就怎样,反正我现在是在你的手里。
从开第一刀到完全愈合总共花费了六周时间,结果似乎令他很满意——一副温文尔雅、有感召力、可以信赖的面孔,虽然开头他有些担心在微笑时会失去这些特点,而且不习惯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医院里有一个护士,她的面貌很像玛丽安娜,但是身材却完全不一样:臀部太宽,臀脂多得惊人,肌肉发达的双腿却又粗又短。在住院期的最后阶段她把他勾引到了她的床上,他满以为与她一起时他一定会败兴,然而当她伏在他身上时,他却根本看不见她的身躯,只看得见一张他所熟悉的美丽热情的面孔。
他仍然不停地四处逃亡:贝尔格莱德、悉尼、拉巴特、巴塞罗那、米兰——这些城市给他留下的印象是那么模糊,仿佛过眼云烟一样,它们有完全相同的机场和饭店,只是气候变幻莫测而已。几乎在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他都看见玛丽安娜,有时他感到迷惑不解:她们怎么都没有把他认出来呢!直到他回忆起他已经完全改变了相貌,他才明白过来:即使与他结婚七年,她们此时又怎么能认得出他呢?在旅行时他开始注意到另一种面孔出现了,而且无处不在,其特征是:黝黑,拉丁人脸型,妖里妖气,于是他意识到玛丽安娜所引导的潮流肯定已开始消退了。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一看见那种与他妻子相似的而孔就那么心神不宁,他仍然深深地爱着他的妻子。
然而这深爱之中却夹杂着无限怨愤,他至今仍没有停止过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她为何令人难以理解地践踏他俩神圣的婚姻关系?这本是最好的婚姻:关系融洽,充满激情,从每一个标准来衡量都可以说是美满的结合。他从来都没有产生想要其他女人的念头,她完完全全符合他的理想,他有一切理由认为他的感情得到了对方的回报。然而最糟糕的倒不是她与赫维特偷情,而是她彻底背叛了他俩和谐的婚姻关系,恣意摧毁了那个仅能容纳他们两人的完美世界。
他知道,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他多么希望他能撤销他那出于冲动而采取的荒谬行动——正是这一荒谬的行动把他从一帆风顺、令人惬意的生活之中推了出去,使他沦为居无定所、心力交瘁的逃犯。他为赫维特感到遗憾,也许当赫维特发现自己被玛丽安娜搂在怀里时,一定惊诧不已,于是深陷在感情的漩涡之中而难以自拔,此时他怎能就此罢手而担心他会给别人的婚姻带来危害呢?把他杀死真是太荒谬可笑了!杀他时竟然还直盯住他的眼睛,从而留下不可否认的犯罪铁证!倘若弗雷泽需要证明自己一时疯狂的证据,那么这极其愚蠢的凶杀行为本身就完全可以提供。
然而这一切都永远不可更改了!赫维特已经死了;他自己一直四处逃亡——已经有两三年了,而且完全失去了玛丽安娜。一瞬间的疯狂竟然造成这么多破坏和损失。他真不知道,倘若他再见到玛丽安娜时他该怎么办。不会使用暴力吧?当然不会,而且绝不会。他突然想像自己泪流满面地抱住她的腿,乞求她的宽恕,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