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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努尔哈赤对明朝各路大军的兵力分布、进军路线、会师日期、指挥人员等等,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以逸待劳,依靠其天时地利,集中兵力,实施各个击破。
战役开始后,努尔哈赤首先集中六旗兵力,在萨尔浒山(抚顺东南)击破了山海关总兵杜松的西路军;随后迅速回师向北,再击开原总兵马林的北路军。杨镐得知西、北两路军惨败,急令东、南两路军队停止前进。但此时东路军已深入敌境150公里。努尔哈赤利用明军之间消息不通的弱点,佯扮成杜松的军队,骗开东路军的营门,大败东路军,辽阳总兵刘綎战死。最后,四路明军只有李如柏的南路军安全撤退。这就是著名的萨尔浒战役。从此,明廷在东北已毫无军事优势可言,不得不进入战略防御阶段。
萨尔浒战役的大败,除了明朝军事部署上的失误外,还与朝廷内部党争激烈、任人唯亲、政治混乱密不可分。杨镐自朝鲜战争以来,一再损兵折将,却仍能被任命为辽东经略,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与沈一贯、方从哲等浙党有良好的个人关系。不少人曾反对任命扬镐,认为他实非将才,难当如此重任,但方从哲仍坚决支持杨镐。而这位杨镐到达辽东后,不仅显示出其军事上的无能,而且也不能做到以德服人,共赴患难。无才已是不能容忍了,但如果能有德行加以弥补,那还有点希望。如果既无才又无德,那就难以收拾了。杨镐就是属于这样的人物。
杨镐到达前线后,对四路大军将领一开始就搞厚此薄彼。当时的辽阳总兵刘綎,最是骁勇善战,但由于与杨镐关系不和,受到打击报复,被派往东路,孤军深入,简直就是让他去送死。这一点,据说就连当时协同他作战的朝鲜军元帅姜弘立也看了出来。他曾问刘綎:
“然则东路兵甚孤,老爷何不请兵?”
刘綎回答道:
“杨爷与俺自前不相好,必要致死,咱亦受国厚恩,以死自许。”
到后来,刘綎也真的战死,以身报国,不知他的死有没有解了杨镐的心头之恨。
不过,杨镐对于该照顾的将领,也十分照顾。如南路军将领、辽东总兵李如柏是李成梁的公子,在战事危急时,他不去全力救应,反而全军撤退。事后杨镐对他不仅不予追究,而且还全力保护。李成梁的另一位公子李如桢,在当时被派至辽东,驻防其老家铁岭。而作为铁岭主将的李如桢,却先是把自己的家人迁出铁岭,后又竟然返回沈阳。当努尔哈赤的军队围攻铁岭时,他在沈阳拥兵不救,导致了铁岭的失守。对于这样一位将领,杨镐也能宽厚待之。可见杨镐待人处事,也真是泾渭分明。
萨尔浒之役后,努尔哈赤乘势反击,攻城略地,辽东局势不断恶化。杨镐这样的人物看来是难以应付了,朝廷于是改命熊廷弼以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熊廷弼到辽东后,整顿军队,弹劾败将,造战车,治火器,浚濠缮城,积极布防,法严令行,很快取得效果,扼制住了努尔哈赤的攻势。杨镐最后也因败绩被下诏狱论死,一时辽东为之一振。
当时的朝廷内外,人人都知道熊廷弼是个能臣,他去辽东肯定能扭转局面。同时,朝廷上下也深知,像熊廷弼这样的人,也只能在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熊廷弼性格刚烈,恃才傲物,且不大参与当时的党争,不交结权臣,对各路神仙都不买账。对这样的能臣,东林党人不喜欢,浙党、阉党也不喜欢。因为他掌权以后,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当局势危急时,尚可以利用他去应对危局,也只得容忍他的脾气,但一旦局势得以稳定,那就谁也容不得他了。到了万历四十八(1620)年十月,熊廷弼就被罢免,改由袁应泰出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在辽东的心血也尽付诸东流。
熊廷弼不是不知道自己经略辽东所面临的困难。在赴辽东之前,他曾向朝廷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请求朝廷给足粮食,予以时日,“毋中格以沮臣气,毋旁挠以掣臣肘,毋独遗臣以艰危,以致误臣、误辽,兼误国也。”一句话,就是要求朝廷给予全力支持。明知不可能,却还在痴人说梦,由此可见熊廷弼此人的天真。他总以为辽东局势到了这样的地步,朝廷总不致于还像以前那样待他。没想到他的结局仍像前一次经营辽东一样,稍有起色即被罢免召回,他更没想到在数年之后,他又被起用,并且最终成了党争的牺牲品,弄得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章崩溃的前奏加 征
辽东的局势稍稍缓和后,万历帝又故态重现。
他依然不上朝。万历四十七年(1619)九月,首辅方从哲恳请万历帝能出御文华殿,召见群臣,面商辽东战守方略,皇帝不予理会。吏部尚书赵焕甚至率朝廷百官跪在文华门,请求皇帝能视朝议政。方从哲则在仁德门跪着,等候消息。他们跪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前,万历帝才命一太监叫他们回去,上朝的事则免谈。赵焕等失望至极,曾上疏责问万历帝:
“如果有朝一日蓟门遭蹂躏,铁骑踏京郊,陛下您是否还能在深宫内高枕无忧,称病却之呢?”
万历帝不仅不视朝,不批不发群臣奏章,而且他依然不肯出钱充辽东军费。辽东饷绝,户部又无银,朝臣多次恳请万历帝能先从内库借支应急,万历帝却毫不松口。户部尚书李汝华无奈之中,下令扣留当时广东进解的一笔金花银(例应入皇室内库),充辽饷之用。万历帝得知后,大为震怒,罚李汝华俸禄一月,并要求他立即补足交入内库,李汝华只得照办。
为了筹集辽饷,朝廷只有加征。万历四十六年(1618)已加征过天下田赋。到万历四十七年(1619)十二月,朝廷又在前一次加征的基础上,再次加征。至次年三月,又因辽饷不支,第三次加征。三年之内,加征三次,大大增加了天下的赋税负担。这对本已不景气的农村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万历四十八年(1620)五月,万历皇帝终于驾崩了,最终躺进了30余年前就造好的定陵。据说他在临死前,很是后悔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并要新帝为他盖愆补过。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朝廷大臣的杰作。他们借死人之口,用遗诏的名义,来对万历弊政作一些补救。他们在万历帝驾崩后的短短三天内,两次动用内库银二百万两急充边饷,并说这是万历帝临终前的交待。事实上,一毛不拔的万历帝是不太可能这样大方的,不过到这种时候,也由不得他了。
万历帝就这样走了,留给自己儿子和朝廷的却是这副烂摊子。后人至今也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如此。不少人试图给他的行为提供一个合理解释,但至今尚没有一种解释能完全令人满意。
三百余年以后,万历帝和他皇后的合葬墓定陵被掘开,几近剖棺曝尸。他是明代皇帝中获此厄运的第一人,也是目前为止惟一的一人。在他生前,他事事为自己计较得失,孜孜求利,没想到三百余年后竟是这番情形。这是巧合,还是老天的报应呢?!
第二章荒唐岁月荒唐事国本之争
万历四十八年(1620)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终于驾崩了。
死讯传出,天下缟素,举国尽哀。臣民们个个都显出悲痛欲绝的样子。
然而,不少人心里想的并不像他们脸上装的那样。尽管没有一人敢说出来,但许多人当时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因为万历帝的时代毕竟结束了。他们寄厚望于新的君主,希望新皇帝能给王朝带来一些新气象,甚至扭转乾坤,摆脱危机。
可是,王朝的现实却再一次令他们绝望。苦熬了多少年的泰昌帝,即位仅一个月,竟撒手归天,追随其父而去。随后接位的天启帝,却又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无知少年,根本无法理政。魏忠贤也因此逐步擅权,操持朝政,把大明朝搅得乌烟瘴气。真可以说是荒唐岁月有着道不尽、说不完的荒唐事。
本已步履艰难、千疮百孔的大明朝,再经魏忠贤的这番折腾,已是元气大伤,难以救治了。
国本之争
万历帝死后约10天,太子朱常洛在文官的安排下,经过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辞后,终于在八月初一日正式登基即位,年号泰昌。
泰昌帝的正式即位,令天下臣民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在万历帝咽气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仍担心这位太子能否顺利即位。
既然是太子,又何以要担心他能否顺利即位呢?
原来,这位生于万历十年(1682)的朱常洛,其母亲王氏本是一位宫女,地位低贱。当时年轻的万历帝,一时兴起,致使她怀孕生下了朱常洛。对于这位儿子及其母亲,万历帝自然是没有什么亲情的。万历帝宠爱的是郑贵妃和她的儿子常洵。平心而论,郑贵妃和常洵,无论在哪方面,大概都要比王氏和常洛强得多。万历帝的偏心,也是人之常情。
但朝廷的绝大多数文官们不能同意万历帝的这种做法。他们认为,既然皇帝的正宫皇后没有嫡出,那么就应该在庶出诸子中立长。朱常洛虽是宫女所生,但他是皇长子,就理应被立为太子。而种种迹象表明,皇帝似乎没有这样的意思。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在大臣们看来,常洛不立为太子,就是违背了朝廷得以立国的根本基础——祖宗之制。因此,保证常洛的法定权利,也就是捍卫朝廷的立国之本,绝对不能让步。
万历帝见到这些大臣慷慨激昂的样子,心中就有气,也懒得理会。这种态度,反而更刺激了那些大臣们,加重了他们的担心。双方便越争越烈,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往此事上扯,越扯越乱。这就是闹了几十年的国本之争。
开始时,大臣们要求万历帝速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