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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的晚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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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五日,魏忠贤上疏奏请停止全国各地为他建造生祠。崇祯帝的答复是优礼有加,他说:    
    “先前已经赐额同意兴建的那些生祠,继续照常修建。其他的就停下来吧。”    
    崇祯帝还进一步解释说:    
    天下为魏忠贤建生祠,是出于公心,而魏忠贤居然有功不居,要求停建,真是难得!因此让后面的那些生祠停下来,是为了成全魏忠贤的劳谦之美,而并不是为了其他。    
    几天之后,糊里糊涂的江西巡抚杨邦宪、巡按御史刘述祖,分别上奏崇祯帝,称魏忠贤功德巍巍,请求在江西为他建生祠。他们为建生祠,也在南昌作了些准备,顺手拆掉了三贤祠之类的古迹。据说崇祯帝拿着奏章,边看边笑,最后写下“已有旨了”几个字,算是答复。魏忠贤非常紧张,奏请将这笔造祠钱粮解充辽饷,崇祯帝答应了。那两位江西的官员,真有点不识时务,出错了风头,到这种时候仍做这种蠢事。魏忠贤倒台后,这两位官员很是尴尬,吃了大亏。    
    到了十月初,崇祯帝还先后几次给魏忠贤、王体乾及其党羽叙功加荫。宁国公魏良卿、安平伯魏鹏的免死铁券做成后,崇祯帝仍命赐给。这些做法,多少打消了魏忠贤等人的疑虑,迷惑了他们。不过魏忠贤等人做梦也没想到,率先攻击弹劾他们的,却是自己阵营中的人。    
    率先上疏攻击魏忠贤党羽的是新任南京通政使的杨所修。这位杨所修,本是魏忠贤的党羽,因不满自己被外放南京这个清闲之地,加上也预计到魏忠贤集团不会长久,所以反戈一击,突然发难,弹劾“崔呈秀夺情,周应秋贪墨”。崔呈秀当时任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周应秋任吏部尚书,都是魏忠贤集团中身居要职的骨干。杨所修的突然发难,令崔、周措手不及:崔呈秀立即出面应付。崇祯帝大概认为时机未到,便仍不动声色。他说:    
    “群臣流品,经先帝分别澄汰已精。朕初御极,嘉与士大夫臻平康之理,不许揣摩风影,致生枝蔓。”    
    意思是群臣都是皇兄澄汰过的,不致有错。不要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既然已有人出头,自然就会有人跟上来,无人能挡住!    
    继杨所修之后,另一位原跟魏忠贤不错的云南道御史杨维垣,也突然上疏,公开弹劾崔呈秀,话说得也很难听,而且涉及到了厂臣。崔呈秀依例上疏辩白,并请求回家守制,崇祯帝没有批准。杨维垣再次上书,揭发崔呈秀的罪行。工部都水司主事陆澄源也参崔呈秀“夺情为安,忍于无亲”。御史贾继春更是骂崔呈秀道:    
    “说事卖官,娶娼宣淫,但知有官,不知有母,三纲废弛,人禽不辨。”    
    话说到这种分上,崔呈秀再也无颜面在官位上呆下去了。他三次上疏乞归守制,崇祯帝终于同意他回家丁忧。    
    身为兵部尚书的崔呈秀,几年来一直是魏忠贤在外廷最得力的同盟者。他的离职使魏忠贤仿佛被斩断了一条膀子。不仅如此,崔呈秀的下台,也给了朝廷许多官员一种信号,即魏忠贤失势的日子已不远了。    
    


第三章中兴之梦的破灭诛杀阉党(2)

    许多官员闻风而动,攻击的矛头也开始指向魏忠贤。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有一位叫钱元慤的主事上了一份措辞激烈的奏疏,公开弹劾魏忠贤,把魏中贤与历史上的王莽、梁冀、王衍、董卓、赵高、武则天等人物的罪行一一作了对比。这位钱主事还为魏忠贤及其党羽魏良卿等人安排了归宿,要求崇祯帝或贬或诛,尽快处理。崇祯帝阅过奏章后,仅批了一句话:“钱元慤小臣,如何又来多言,姑不究。”这种态度无疑是鼓励。    
    到了十月二十六日,有一位名叫钱嘉征的嘉兴贡生上疏,公开揭露魏忠贤的“十大罪状”,语言更为犀利尖锐,事实更为详尽。“十大罪状”依次是“并帝、蔑后、弄兵、无君、克剥、无圣、滥爵、滥冒武功、建生祠、通关节”。钱嘉征最后称魏忠贤的“种种叛逆,罄竹难书,万剐不尽”!    
    自杨涟首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惨遭毒手之后,还没有人敢如此公开尖锐地弹劾过魏忠贤。按理,钱嘉征只是一位贡生,本无资格给皇帝直接写奏章,所以这位钱贡生在开始时是把奏章送到通政司,按例通政司应负责封进转呈。可能是担心这份奏章会惹麻烦,通政使吕图南便以奏章的格式称谓有毛病为借口,要求钱贡生重新誊写,实际上就是不想封进。血气方刚的钱贡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弹劾吕图南是“党奸阻抑”,吕图南自然不服,上疏争辩,把事情闹到了崇祯帝那里。崇祯帝便乘机下令把钱贡生的奏疏呈了上来。    
    崇祯帝在那份奏疏上的批语写得很温和,只是说,魏忠贤之事,朕自有独断。钱嘉征区区一位贡生,不懂规矩,姑且饶过这一回。一位贡生,竟敢这样弹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忠贤,而天子竟以不懂规矩为理由,不予追究,这种做法,明眼人自然不难从中揣摩出崇祯帝的倾向。魏忠贤更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魏忠贤跑到崇祯帝面前,连呼冤枉,痛哭流涕。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魏忠贤可能已算不上男儿,而且痛哭流涕也是其家常便饭。想当初,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魏忠贤就是用痛哭流涕来取得天启帝的支持,从而反败为胜的。不过这一次在崇祯帝面前,他却失算了。崇祯帝似乎不怕他的眼泪,反而让手下当场诵读那位钱贡生的奏疏,而且还要魏忠贤亲耳聆听。魏忠贤当时的心情如何,就不难想象了。    
    魏忠贤立即上疏,以患病为由要求辞职。病真是一件好东西。说有就有,要无即无。明明有病,却可以说没病,甚至十分健康;而本来无病,也可以立即称病。其目的都一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利于进退。魏忠贤本想以病为托词,躲过风头,以退为进。没想到崇祯帝将计就计,竟成全了他,收回了司礼监和东厂印信,令他到白虎殿守灵。随后,魏忠贤像赌气似的,疏辞公、侯、伯三爵以及诰券田宅,崇祯帝也得理不饶人,竟一一同意。对其党羽之类似要求,崇祯帝也是一一依此照办,并乘机调整人事安排。    
    魏忠贤这次彻底失算了。他或许是想以退为进,寻机再起;或许是想远离荣华富贵,以哀兵之形求得同情,侥幸过关;或许是过高估计了自身的影响,没有预计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敌人。无论如何,他绝对是走错了棋。他大概忘了官场上的原则,即只有锦上添花,绝无雪中送炭。既然魏忠贤已是将倒之墙、落水之狗,那么就绝无不推、不打的道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别人!因为别人也有自己的道理。像东林党人,以前吃尽了苦头,到了这种时候,哪有不跳出来的道理。而当初为了利益而追随魏忠贤的那些人,一见魏忠贤已指望不上了,自然要另寻活路,反戈一击也在所难免。更有不少人则希望在这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奋起一击,立功树名,挣下点出人头地的资本。这样一来,除了那些与魏忠贤牢牢捆在一起的骨干分子以外,还有谁会不倒魏忠贤呢?当然,也有个别官员例外,如前述的那两位江西官员,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奏请在南昌为魏忠贤建生祠,如果不是因为江西闭塞、京师信息不通的话,那么这两位官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像这种糊涂虫,也活该倒霉!    
    魏忠贤的大错就是过早地卸职。如果他能顶住当时的压力,保住其阵营的完整,压住阵脚,不这么急促地卸职,那么,朝廷上下也不致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敢跳出来攻击他,他也不致败得这么快。魏忠贤在短短的两个多月中,败得如此迅速、彻底,总让人在拍手称快之余,不免有这样的疑问:天启朝时的魏忠贤,是否真的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拥有如此大的权力?这其中是否存在有意或无意的夸大?这种夸大是为了加重魏忠贤的罪行,还是减轻天启帝的过失?    
    魏忠贤既然失势,那么天下倒魏的奏章自然就像雪片一样飞进宫中,到达崇祯帝的手中。或许崇祯帝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这位少年老成的崇祯帝明白,只要大局一定,舆论便会迅速取得惊人的一致。这也是本朝政治的特点。几年前诛杀东林党人时,天下也是口诛笔伐,几乎人人喊杀;与此同时,对魏忠贤则是歌功颂德,无以复加。当然,以天下之大,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不合潮流,要唱反调。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因为这些人已绝无机会发表他们的谬论,而且迟早要被顺手打倒。    
    既然魏忠贤的罪行已经被揭发到了这种程度,那么清算的时机就已经成熟。在十月底,崔呈秀已先被交吏部勘处。到十一月初一日,崇祯帝便公开告谕魏忠贤的罪行。他说:    
    “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思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接着便是魏忠贤的具体罪行。最后,魏忠贤被发配到凤阳祖陵司香,客氏被送到浣衣局监管,两人家产全被籍没入官。    
    至此,魏忠贤、崔呈秀、客氏等人已被打垮。不过这样的处理绝对不是最终的结果。弹劾他们的奏章仍是络绎不绝,纷纷要求进一步严惩。这也不难理解。一来是魏忠贤已成落水狗,不打也说不过去。二来魏忠贤虽然已成了落水狗,但大家仍心有余悸,担心突然有一天他会爬上岸,再来咬人,所以要痛下杀手,除恶务尽。就连崇祯帝也有点类似的担心。    
    魏忠贤当时的做法,也确实授人以话柄。据说他离开北京时,用40辆大车载着珠宝,并有战马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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