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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鞋上满是泥泞;湿软的泥土阻止了他;芦苇刮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到了刺痛。可是他的心却被那个声音牵引着不断前进。
在拨开了最后的一片芦苇后,他看见了一个人,他沐浴在日光之下;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
“海东麟……”
声音变得十分清晰,海东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他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向他伸出了手。
“潮生,潮生……”
我终于找到你了……
海东麟也朝他伸出了手,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终于,他触到了青年的指尖,熟悉的温暖解冻了他冰封已久的躯体。
他猛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从潮生被他碰触到的指尖开始,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没有血色的青白色,就像母亲工作室里那些雕塑一样。
“潮生,不……”
他惊恐地抱住了他,想要阻止他石化的速度,可只要是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变成了坚硬冰冷的雕塑。
“潮生……潮生……”
为什么会这样!!!
海东麟知道这样下去潮生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生命的石像,可他还是不想放开他,因为他怕一放开,这人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海、海东……麟……”
在那苍白的颜色即将淹没潮生整个躯壳时,他发出了痛苦的口申口今,眼中流下泪水,绝望地看着海东麟。
“不!!!”
海东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潮生化作了一块坚硬的雕塑,脸上凝固的表情记录着他的痛苦和绝望。
无论他如何拥抱,都再也无法感觉到熟悉的温暖,只有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是他造成了这一切!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海东麟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潮生,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细微的裂口,就在下一秒,清脆密集的爆裂声想起,潮生在他的怀中化成了一堆碎片,跌落在地上,变成了无法分辨的细小石块。
海东麟几欲疯狂,发出了哀恸的悲鸣。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惊醒,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才发现这原来不过是一个梦。
他惊魂未定,胸膛因为急速的心跳剧烈起伏着,海东麟从床、上坐起身来,打开了床头灯,看见时钟上的时间是凌晨3点。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仰靠在床头大口呼吸着。
梦中的场景是如此真实,他甚至记得潮生化成碎片时那种粗糙冰冷的触感。而这样的梦境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就在潮生离开后的这三个月里,已经无数次造访了他,让他的每个夜晚都变成了地狱。
海东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没有了如玉的神采,只有浓浓的疲倦和失落,下巴上长出了青黑的胡须,这是一丝不苟的海东麟从来没有过的狼狈状态。
他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床的另一边,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存在过的影子。几个月前,潮生还躺在这里,抱着他流着泪说“我爱你”。
他曾经想过去寻找潮生,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对潮生在信中提到的去外地研修感到怀疑,第一时间就赶去了中医大求证,这才得知他已经提出了辞职,只是由于当事人不在,人事手续无法办理,还没有正式脱离中医大。
贾岩柯和江万彤知道的并不比这多,潮生用这样拙劣的谎言瞒过所有人,只是为了从他身边逃离。
海东麟感到困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在他身边就这么让人无法忍受吗,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走?
他没有立刻去寻找他,潮生倔强的性格让他认准了一样事情就会坚持到底,他怕如果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找回他,对方就会像他所说过的那样,把暂离变成永别。
所以他只好在噩梦的折磨中惶惶度日,带着对他疯狂的思念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起初,他并不明白这个梦代表了什么,可就在今天,他发现了其中的含义。是他的偏执让潮生最终化成了不会说、不会听、不会看、不会想的雕塑,然后承受不住压力碎成一地,永远消失在世上。
他做错了吗?
他明明只是想拥抱他,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他。
如果放手……会如何……
带着这样的的疑问,海东麟再度沉入了梦乡。熟悉的梦境袭来,他再度在那片一望无尽的芦苇田里找到了爱人
这次,他没有立刻上前拥抱他,他看见潮生冲他伸出了手,却迟迟不敢去接。
他怕噩梦再度上演,再也无法承受这种一次又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海东麟……”
他听见他呼唤着,可他的脚像灌了铅一般定在地上,不敢上前一步。
“海东麟……”
潮生笑着,向他走来,海东麟感到恐惧,他怕自己伤害到他,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身上带着阳光和芦苇折射的金光,缓缓冲他靠近。海东麟没有再后退,他已经沉溺在潮生充满眷恋的目光中。
两人之间已经没有距离,潮生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抱住了他。
拥抱的感觉让人目眩神迷,海东麟却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闭上眼睛不敢不去看。
可是这次并没有熟悉的冰冷触感传来,反而是潮生温暖的唇贴上了他的。海东麟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的表情是那样柔和,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海东麟,我爱你……”
他又听见了这句话,只是这次不再有记忆中的绝望和哀伤,只有大海一般的深沉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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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辛苦你了。”
“哪的话啊,我也是拿钱干活,要是不把你照顾好,杨岸青不得跟我急啊。”
吴妈干活利索,照顾潮生吃下午饭后,很快就收拾好了厨房准备离开。
“潮生啊,那我先走了,下午再过来。”
潮生站起来想要送她到门口,却被吴妈拒绝:“你就歇着吧,都六个月了,肚子沉的很,别乱动了,我儿子六个月的时候啊,连下床都懒得下,吃的喝的都让我那儿婿给端到床……”
说到一半,才发现在孤零零的孕夫面前说这个太不合适了,赶紧止住了嘴,“哎呀,人老了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你别介意啊。”
潮生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吴妈,那你一路走好啊。”
“暖。”吴妈走出屋外,帮他关上了门,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们族里这样的情况太大了,很多像潮生还有杨岸青一样的孕夫因为各种原因,比如怕另一半发现自己怪异的体质,或者对方无法接受男人生子而选择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又有哪个来关心过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孕夫。
她照顾过不少个像潮生这样的孩子,每一个都有一段辛酸往事,她一个老婆子帮不上忙,也只好尽自己的全力让他们过得舒服些,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吴妈带着无限唏嘘下了楼,就在快要走到一楼的时候,与一个高大的男人擦肩而过,男人走得极其匆忙,三步并作两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长得真俊哪……
只是一个侧脸,吴妈就发出了一声赞叹。只是这人不像是住在这里的,那打扮看着也太体面了点,只是不太注意仪容,胡渣都长的老长了也不知道刮刮,白瞎了那张俊脸。
送走了吴妈,照他的生活习惯,已经到了该睡午觉的时候了。潮生扶着腰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日渐沉了,肚子里好像吊着一个秤砣一样往下坠,让他每晚都睡不了踏实觉,只好在白天补眠。
在熬过了最初的三个月后,他的胃口倒是好了起来,而且还有日渐增长的趋势,在这方面,吴妈帮了不少忙,按着他给的食谱给他做了不少有助于胎儿发育的饮食,姜百草说他的孩子现在发育良好,可以正常足月出生。
潮生坐在床边,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尽管所有人都告诉他,境族的女性出生率十分低,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这是个女孩。人都说肚子尖的生男孩,肚子圆的是女孩,照这个完美的球状来看,是女孩没跑了。
潮生为自己的偏心找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依据,幻想着一个像彤彤一样可爱聪明的小姑娘用甜甜糯糯的嗓音叫他爸爸,不由得幸福地笑了。
不知道会长得像谁,如果长得像他,肯定会更白净漂亮吧?
他又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海东麟,他已经离开了整整三个月,他还好吗?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因为思念而难以入眠?
困意袭来,潮生阖衣侧躺着,准备进入梦乡,敲门声突然想起在这个宁静的午后,潮生睁开眼睛,心想会是谁呢。
小舅舅有这里的钥匙,吴妈刚走,那只可能是送快递的了,最近他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基本都是食物和婴儿用品,所以时不时就会有快递上门。潮生穿上拖鞋,给自己披了一件宽松的外套遮住肚子,往门口走去。
敲门声再次响起,潮生一边说着“来了来了”一边加快了速度。
打开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你好”,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熟练的脸庞。
怎么会是他!
潮生的脑子里炸开了花,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本能地想要关上门。
“潮生!”海东麟眼疾手快地用手推住门,“别这样!”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潮生完全乱了手脚,他的力气抵不过海东麟,没一会,对方就推着门硬把自己挤了进来,站在了他面前。潮生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捂住了肚子。
海东麟看着三月不见的恋人,眼前的画面美好的不像是真实的,倒好像他一直就未曾从梦中醒来,他多想冲上去把他楼住,又怕那可怕的一幕重演。
“潮生……”
听见他的呼唤,潮生微微抬起头看他。眼前的男人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风度翩翩的海东麟当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可免签的他,下巴上有重重的胡渣,眼角微微下垂,眼神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没有任何神采,却因此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身影而有了一丝亮色。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神采,和三个月前相比,就好像从高不可及的神祗跌落成了凡人。
他不再是耸立在云端高不可攀,而是同寻常人一样,喜怒哀乐无一不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