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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丝夫人一起到的那队人之一,对不?我猜也是。我自己大概没什么机会去看那个吟游诗人的表演了,因为现在旅店满成这样,多数客人都是从矿场来的民工。”她狠狠地揍了手里的生面团一拳,“通常我们不会接待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满城都是他们。虽然,我想,接待他们总比接待某些人要好些。但是,啊,我从去年冬天之前到现在,都没有看过吟游诗人的表演了,而且……”
岚麻木地咀嚼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更没有听到厨师的说话。死老鼠,而且脊梁骨全都被折断。他随便吃完早餐,道了谢,就匆匆离开了。他得找人谈谈。
牡鹿与雄狮的大堂跟酒泉旅店的大堂除了用处一样以外,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它的占地要宽两倍、长三倍以上,墙壁的上方有漂亮的绘画,描绘着华丽的建筑和花园,园里有鲜艳的花朵和高大的老树。它不像酒泉旅店般只有一个大壁炉,而是每个墙壁上都有一个。大堂里摆放着数十张餐桌,座无虚席。
每个客人嘴里都叼着烟管,手里拿着酒杯,身体前倾,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人:索姆。他站在大堂正中央的桌子上,五颜六色的斗篷放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连正在擦拭杯子的菲兹先生也被他吸引住了,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和一个银色大酒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战马昂首阔步,盔甲银光闪闪,骑士意气风发,”索姆绘声绘色地说,一边摆出骑马的姿势,而且,不知怎的,在观众眼里他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身处一支延绵无尽的队伍中。“丝一般的鬃毛随着马儿的前进飘扬,上千面旗帜在无垠的空中划出彩虹。喇叭吹出响亮号子,战鼓擂出如雷鼓声。成千上万的观众发出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在伊连的上空回荡。但是,骑士们不为所动,他们的心和眼被肩上所负的神圣任务所照亮。大猎角传奇开始了。骑士们前进着,去搜寻瓦勒尓之角,搜寻这只从坟墓中召唤历代英雄之魂为光明而战的传奇号角。”
这是吟游诗人称为‘平调’的技巧。到拜尔隆的路上,他在营火边给岚和他的伙伴们讲过,讲故事时的技巧分为‘高调’、‘平调’和‘普调’。‘普调’就是平常跟邻居谈论自家的农作物时用的方式。那些晚上他只能用普调给他们讲故事,语气里掩不住对普调的不屑。
岚缩回走廊,把门关上,丧气地坐倒在墙边。看样子索姆不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了。茉莱娜呢?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做?
他发现经过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喃喃自语。他赶紧站起来,抚平身上的衣服。他必须找人谈谈,那个厨师提到过有一个伙伴没有出去,去找找他吧。想到这,他立刻往珀林和马特住的房间走去,几乎是一路小跑。
他敲敲门,然后把头伸进房间里看。原来留下的是珀林,他躺在床上,衣服都还没穿上,头埋在枕头下。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岚,又把眼睛闭上了。马特的弓箭则堆在墙角。
“我听说你觉得不舒服,”岚说道,走进来坐在另一张床上,“我只想跟你谈谈,我……”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嗯……如果你病了,”他边说边站起来,“那你还是睡一下吧,我走了。”
“我都怀疑我以后还能不能睡觉了,”珀林叹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吧。我做了个很坏的梦,之后就再也没法睡着。马特大概也跟你说过了。今天早上我告诉他,因为这个原因我太累了,所以不能跟他出去时,被他嘲笑了一通。但其实他也做了恶梦,我整晚都听到他在说梦话,声音颤抖不清,肯定也睡得很糟。”他把一条粗壮的胳膊搁在双眼上挡住阳光,“光明啊,我很累啊。也许只要在这里躺上个把小时,就会好了。如果因为一个梦而错过参观拜尔隆的机会,马特肯定会把我数落至死的。”
岚慢慢坐回床上,舔了舔嘴唇,然后,飞快地问了一句:“他杀了一只老鼠吗?”
珀林放下搁在眼上的胳膊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也梦到了?”岚点点头。珀林说:“我好想回家。他告诉我……他说……我们该怎么办?你跟茉莱娜说了吗?”
“没有。还没有。可能我不会跟她说。我不知道。你呢?”
“他说……见鬼,岚,我不知道。”珀林忽然用肘子撑起上半身,“你猜马特会不会也做了同一个梦?他虽然嘲笑我,但是听起来很勉强,而且当我告诉他因为恶梦睡不着觉时,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也许吧,”岚说道。他现在觉得安心了些,因为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做这个梦的人,但是他又为这种想法感到有点内疚。“我想问一下索姆的意见,他见多识广。你……你该不会认为我们应该告诉茉莱娜吧?”
珀林摔回床上:“你也知道那些艾塞达依的故事。可是,你觉得我们可以相信索姆吗?我们究竟可以相信谁……岚啊,如果我们能逃脱此劫,活着回家,之后你再听到我说任何要离开艾蒙村的话,即使只是到守望山去,你也尽管踢我一脚好了。好吗?”
“那还用说吗,”岚回答,勉强笑了笑,装出高兴的样子,“我们一定能回家。来吧,起床吧。我们可是在城里啊,而且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逛逛。你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你去吧。我只想再躺一会儿。”珀林又把胳膊搁在眼上,“你先去好了。我过一两个小时后再去找你。”
“这会是你的损失哦,”岚边站起来边说,“想想看你错过的是什么。”他站在门边,“是拜尔隆啊。我们曾经谈论过多少回,终有一天要到拜尔隆来看看?”珀林躺着,双眼藏在胳膊下,一言不发。岚等了一会儿,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在走道上,岚斜靠着墙壁站着,脸上的笑容已然退去。他的头还是很疼,而且,更疼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多少热情去参观拜尔隆,他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一个清理房间的女仆经过,手里抱着一堆床单。她关心地看了看岚,但是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起步走下了楼梯,边走边披上斗篷。索姆在大堂的表演至少还要几个小时才能结束。不如去找找马特吧,问问他是否也在梦里见到了巴’阿扎门。这一次他慢慢地走下楼,边走边揉着太阳穴。
楼梯底靠近厨房,所以他从那边走出去,匆匆跟莎拉点头打招呼,在她来得及继续刚才的话题前赶紧跑掉。马厩院子里只有木茨一个人,他站在马厩门前。另外有一个马夫刚刚扛着一大袋东西进了马厩。岚也朝木茨点了点头,但他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走进马厩了。希望城里其他的人多些像莎拉,少些像木茨就好了,岚心里想着,做好了参观这个城市的准备,向旅店外走去。
在院子门前,他惊呆了:街上人山人海,像一群挤在羊圈里的羊。人们把自己裹在斗篷和外套里,只留出眼睛,帽沿因寒冷压得低低的,脚步匆忙像被强风推动一般,相互擦肩而过时,既不看对方,也不打招呼。他们全是陌生人,他想,谁也不认识谁。
气味也很陌生,刺鼻的酸味和甜味混在一起,扎得他不住地搓鼻子。在艾蒙村就算是过节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处,连这一半都不到。而这里,还仅仅是一条街。菲兹先生和厨师都说过,整座城市都挤满了人,整座城市……都是这个模样?
他慢慢后退,远离这条塞满人的街道。把不舒服的珀林一个人留在床上真的不太好啊。而且,如果索姆讲完故事以后自己正好还没回来,说不定他也会离开旅店,这样就会错过跟吟游诗人谈谈的机会了。还是在店里等一下吧。他转身背对拥挤的街道,松了口气。
不过,回到旅店里对岚也没什么吸引力,因为他现在头疼得很。于是,他找到店外的一个倒扣着的酒桶,靠墙坐下,希望冰冷的空气可以舒缓头疼。
木茨时不时走到马厩门口来瞪他一眼,显然很不喜欢他。因为他是乡下人吗?还是因为昨晚菲兹先生让他们从后门进来使他很难堪?岚心想,他该不会是一个暗黑之友吧?他想笑,但笑不出来。他轻抚着塔的剑,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一个牧羊人,佩戴着一把刻有苍鹭标记的宝剑,”耳边传来一把低低的女声,“真是世事无奇不有。你被卷到什么麻烦里了,乡下男孩?”
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原来是昨晚他们洗完澡出来时,看见的那个跟茉莱娜说话的短发女孩。她还是穿着男装衣裤,看来年纪比岚稍长,一双黑眼睛比伊文娜的还大,显得有点热心过头。
“你就是岚,对吗?”她接着说,“我叫明。”
“我没有什么麻烦。”他回答。不知道茉莱娜跟她说过什么,但兰恩关于保持低调的警告言犹在耳。“你为啥以为我有麻烦?双河是个安宁的地方,我们都是老实人。那里不是制造麻烦的地方,只有农田和羊群。”
“安宁?”明微微笑着,“我从那些到过双河的人那里听过不少关于双河人的传闻。比如说,嘲笑你们这些木头脑袋的牧羊人的笑话。”
“木头脑袋?”岚不由得皱起眉头,“什么笑话?”
“那些人说,”她好像没听到他的问题似的,“你们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很有礼貌,谦恭温顺得像块牛油。但这只是表面。内心里,他们说,你们像老橡树根一般坚韧。如果逼急了,他们说,你们能掘地三尺挖出顽石。不过,你的石头不是埋得很深,你的朋友们也是,因为风暴已经将覆盖在石上的泥土刮开。茉莱娜没有告诉我所有的事,不过我可以看得到。”
老橡树根?顽石?这不像是商人之类的人会说的话。不过她最后的话让他吓了一跳。
他迅速看看四周,院子里没有别人,而且最靠近的窗户是关着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