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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就这样被抬离床铺,被三人抬着向门外移动。死人的身体异常沉重,正应了“死沉死沉”的俗语。叶萧抓着屠男的腰部,这是最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上却还要故作镇定,不能让童建国窥见他心底的恐惧——当警察的怎能害怕尸体?
叶萧想起几年前,他处理过楼兰女尸的《诅咒》案件,同样也是一具木乃伊干尸,只不过那个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这回却是最新鲜的死人。
想到这儿他反而不再害怕了,三人将屠男抬进走廊,又小心翼翼地送下楼梯。孙子楚在最下面,手上的吃力也最重,很快就气喘了。还好只要搬一层楼,他们艰难地来到楼下,走到外面的小巷中。
月亮出来了。
如洗的白光洒在木乃伊上,令周围三个男人更像幽灵,他们穿行于寂静的街道,四周点缀着零星的微光。
“你说,屠男会不会突然动起来呢?”
孙子楚问了个愚蠢而可怖的问题,叶萧厌恶地回答:“你若是再多说几句,他就真的要被你吵醒了!”
三人抬着尸体走过街角,转入一条狭窄的马路,叶萧仰头看着月光,竟如此清晰明媚,是否专门为了带走死者的灵魂?
走了足足十分钟,三个人都已浑身冒汗了,总算来到冷冻肉库。童建国撬开大门,打开所有的电路开关,白色的灯光照亮冷库,冰冷的寒气如烟雾弥漫。
刚放下屠男的尸体,他们就赶紧蒙起了鼻子,原来这里有许多腐烂的猪肉,布满各种昆虫和霉菌,简直是臭气熏天。
倒是童建国面不改色,逐一寻找那些冷藏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空着的,里面还算是干净,气温已迅速降到零度以下。三个男人合力动手,将屠男的木乃伊塞进去,再紧紧关上柜门,变成一个简易太平间。
他们迅速跑出冷库,回到月光下大口喘气,孙子楚的脸色都变了:“差点……差点把我给熏死了!”
“我们还要再去一次呢。”
叶萧深吸了一口气,他说的自然就是导游小方。
于是,三人原路返还,小跑着回到大本营。他们没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跑上五楼,通过小楼梯爬到了天台上。
楼顶上的夜风逼人,送来阵阵难闻的气味。童建国循着腐烂的尸臭,很快找到了小方。
月光照射着死者的脸——已完全看不清了,他在这儿躺了四十个钟头,还经历过大雨的洗礼,已成为各种微生物和蝇蛆的乐园。
站在这具可怕的尸体旁边,孙子楚的胃里一阵难受,几乎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对不起!”
叶萧紧紧捏起拳头,作为一个警官,看着有人死在身边,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这是莫大的耻辱。
“快点搬吧。”
童建国说着抓起尸体的脚,手上立时沾了一堆黏液般的物质。叶萧也感到强烈的恶心,但毕竟见过不少死人,特别在公安大学读书时,还亲手解剖过尸体标本,心一横便抬起了小方的头。剩下孙子楚早就晕了,叶萧只能安慰他说:“你不用抬了,跟着我们就行。”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扑鼻而来的都是腐臭。孙子楚还算聪明,掏出兜里的纸巾,帮忙蒙在叶萧和童建国的脸上。
抬下楼梯更加困难,何况五层楼乎?孙子楚总算也加了把力,托起到处流脓的尸体。三人手上都已沾满了脏东西,一些蛆还爬到了他们身上,经过皮肤的感觉又湿又痒,要是一般人早吓晕过去了。
小方的尸体被抬到楼下时,他们都已满头大汗了,暂时也忘却了恐惧。在月光的指引下,“搬尸三人组”来到了冷冻肉库。
无数腐烂的肉中,又运进来一具腐烂的尸体,孙子楚几乎把胃液吐出来了。他们找到一个空着的冰柜,将可怜的小方塞了进去。
将冰柜门关紧后,他们飞速冲了出来。叶萧和孙子楚都趴在地上,宛如刚从地狱旅行归来。
叶萧抬起自己的右手,月光照着几只蛆虫,围绕他的大拇指爬行。
四
晚上,八点三十分。
大本营的二楼。
月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悄悄闯入黑暗的书房,零星地洒在小枝额头。
她斜倚在窗台边,书房的门半开着,只看到客厅里灯火通明。唐小甜在暗暗掉眼泪,钱莫争在玄关徘徊了半天,不断放下长发又重新扎起。
忽然,顶顶的脸闪到书房门口,对着月光下的小枝说:“为什么不开灯?”
“因为我不需要灯光。”不需要灯光,难道这女孩来自地狱?
小枝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骨子里的倔强。她的视线越过顶顶肩头,看到客厅里的钱莫争,他正回头凝视另一边。
他在看黄宛然。
三十八岁的美妇人躲避着他的目光,拖着女儿到卧室休息。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似乎这些人都彼此互不相识,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人的存在。而厉书、伊莲娜、林君如三个人,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还是钱莫争打破了沉默,他高声说:“我去外面吸根烟。”
顶顶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因为叶萧叮嘱过不能私自出去的,何况他是房间里唯一的男人。
但钱莫争仍低头走出房门,留下这里的五个女人。
下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点上烟,缓缓踱下了楼梯。
来到住宅楼外的树阴下,他抬头望着这五层楼,约有一半的窗户都亮着灯,竟有万家灯火的感觉(或许是错觉)。
烟头闪烁了几分钟,某个脚步声终于在楼道里响起,钱莫争立即掐灭烟头,但愿这不再是错觉。
果然,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双等待了十七年的眼睛。
在踏遍千山万水之后,在这遥远南国的神秘空城中,两双眼睛再度相遇。
“宛然!”
他强行压抑自己,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随后那个火热的身体,便冲入他的怀抱。她的皮肤依旧那么柔软,仿佛多年前的香格里拉草原。木天王城堡里的迷人女子,勾去了天涯游子的魂魄。
刚才钱莫争说出去吸烟,其实是给她的暗示。随后她对女儿说,她要去找楼上的三个人,其实她是悄悄下了楼——他们仍然心有灵犀。
黄宛然的嘴唇颤抖着,古老的液体无法遏制,在眼眶中转了两圈,悄然坠落下来,滴在男人的手背上,溶化了最坚硬的冰。
“终于……你终于……”钱莫争大口喘息,嘴里已词不达意了,“自从……在浦东机场重新……重新见到你……我就努力地憋着……憋到现在……现在……”
他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居然是黄宛然咬了他一口!
洁白的牙齿穿破皮肤,嘴唇上沾着一丝男人的血,她就像吸血女王,在阴冷的月光下分外妖娆——
“我恨你!”
她轻轻吐出这句话,满怀十七年的委屈与怨恨,这也是无数次在梦中排练过的话,只为这重逢的夜晚。
“对不起!”
男人的眼泪也掉落了,钱莫争十多年都没哭过,却突然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忍着肩头的伤痛,恨不得号啕大哭一番。
他将黄宛然拉到小巷侧边,在住宅楼边绕了半圈,来到后面的小花园里。在茂盛的花丛下,钱莫争轻抚着她的腰说:“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这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擦去眼泪。她已不再脆弱,眼神异常坚强,并决心从此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黄宛然苦笑着摸了摸他齐秦式的长发,用气声耳语说:“我想,我们还没有老吧。”
“不,至少你没有,你还和当年一样迷人。”
“是吗?”她闭起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今天,我已经跟他说了。”
“说什么?”
钱莫争的心里有些紧张。
“离婚——我要跟他离婚!”
她已打定主意,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决定。
“啊?”钱莫争却犹豫了,他盯着月光下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说,“那你的女儿呢?她怎么办?”
“家庭早已破碎了,何必再披着一张遮羞布,让孩子继续痛苦呢?”
面对黄宛然的勇气,他却胆怯了:“可是……”
“可是什么?”
容不得钱莫争犹豫,她便贴在了他颤抖的唇上,火热的吻让他无法抗拒,所有理由都已吞入腹中。
月色温柔。
就在他将黄宛然全部拥入怀中时,身后袭来一阵冷风,重重地砸在他后脑勺上。
天旋地转之间,他与黄宛然都倒在地上。脑后还火辣辣地疼着,一阵雨点般的拳脚,便落到了他身上。
钱莫争完全被打懵了,本能地展开身体,保护下面的女人。还是黄宛然先爬起来,看到月光下疯狂的面孔。
“成立!”
她大声喊出来,喝止住丈夫的举动。成立的身体僵硬了,狠狠盯着妻子。
是的,成立回来了。
他和杨谋、玉灵,艰难地从山上走下来。城里有的街道还亮着路灯,他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大本营。
杨谋和玉灵先跑上楼了,成立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着,他看见楼道边闪过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酷似他的妻子。
于是,成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随两人来到后面的花园。他隐藏在树丛后,看到黄宛然与钱莫争拥在一起,竟似甜蜜的恋人一般。煞时心底妒火中烧,但还是强忍了下来,直到妻子吻了别的男人,他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打倒了钱莫争。
面对自己的丈夫,黄宛然先是万分惊讶,但又马上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