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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尖叫,我的嘴唇与干渴的舌头痉挛地一起运动,试图发出声音,但是由于肺部好像是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喉咙里竟发不出半点声响,我心脏狂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在我试图高呼时,我发现嘴巴动弹不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捆上了,就像死人入殓时那样被捆上了。我还感觉到,自己是躺在某种坚硬的物质上,我的两侧也被同样的硬东西给夹着。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敢动动胳膊动动腿,我的两条胳膊是平伸着的,两手的手腕子交叠在一起,我猛地向上扬胳膊。
胳膊碰在了硬梆梆的木头上,这木头在我的上方,完全将我覆盖,离我的脸顶多一尺多高。我终于不再怀疑:自己确确实实是被装进了一口棺材里。
忽然间,我在这无尽的苦难当中发现了一线希望——我想起了自己的防范措施。我扭动着身体,拼命地想把棺盖给弄开,可却怎么也弄不动。我去摸手腕上的铃铛绳,没摸到。我的希望彻底泄光了,只剩下更加严峻的绝望。
我不禁也察觉到,我曾在棺材里面仔细铺垫的衬布也不见了。这时我又突然闻到了湿土的气味。答案是明摆着的,我不是被葬在地下墓穴里。我是在外面犯的病,当时身边没有一个熟人。我究竟是在何时、怎样犯病的,这我也记不起来了,人们把我像一条狗似的给葬掉了——钉进一口薄棺材,深深地埋进一个乱葬岗里。
当我的头脑充分地认识到这一事实时,我再次拼命地大喊大叫,这回我终于叫出了声音。一阵长长的痛苦尖叫传遍这黑暗的地下王国。
“嘿!嘿!”一个声音答道。
“是他妈怎么回事!”第二个声音说。
“出来!”第三个声音说。
“嚷嚷什么,狼嚎似的?”第四个声音说。于是,一伙粗汉子抓住我,拼命摇晃了好一会儿。他们并不是把我从睡眠中弄醒——我尖叫时本来就是醒着的。不过他们却使我恢复了记忆力。
这段遇险记发生在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附近。我和一个朋友去那里打猎,沿着詹姆斯河的河岸前进。傍晚时分,我们遇上了暴风雨。河里泊着一条装载着花园肥土的小船,它的船舱成了我们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我们在船上躲了一宿。舱里只有两个铺位,我睡了其中的一个——一条载重六七十吨的小船,船中的铺位是什么样,这几乎是不必描述的。我睡的这个铺位上没有任何寝具。它的宽度充其量不过一尺半,离舱顶的距离也是一尺半。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挤进去。然而,我睡得却很香,我刚才看到的全部景象(并不是梦)都是由于这样的环境,由于我平日的成见,由于我长睡醒来后无法一下子恢复知觉和记忆力,从而产生的。把我摇醒的这伙人是这条小船的船员和雇来的卸船工。泥土气息是船上装的花园土发出的。我嘴上绑着的东西是一方丝手帕,临睡前我曾把它绑在脑袋上,权充睡帽。
然而,毫无疑问我所遭受的精神折磨是与被活葬一样痛苦的。这种精神折磨是那样可怕,那样的极端丑恶。但是物极必反,正因为这太可怕了,我的心里才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我的灵魂受到了激励,变得坚强起来。
我出了国,进行刻苦的锻炼。我呼吸天国的自由空气。我不再思考死亡的问题。我抛开了手中的医书。我烧掉了《布坎》。不再读《夜思录》,不再读关于教堂墓地、妖怪故事之类的滥书。简言之,我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新人,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那个难忘的夜晚之后,我彻底摒弃了自己对墓穴的恐惧,结果我的僵硬症再没有犯过病。看来僵硬症的起因全是心理使然。
即使在理性之神那冷静的眼睛里,我们可悲的人世有时候也很像是地狱。卡拉蒂斯可以进入每个岩洞去探险,而平安无事,人的想象力却不可以这样,对每件事情都刨根问底是要出麻烦的。是啊,坟墓恐惧症并不能完全算作是想象,不过正如阿夫拉西亚布同魔鬼一起在乌浒河上航行一样,必须让魔鬼睡觉,否则魔鬼就会把人给吃掉——我们头脑中的许多事情亦然,必须允许它们“睡觉”,否则我们自己就会完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