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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他走进卡罗琳的公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站在对街,看着那扇我觉得是她房间里的窗户。她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我一直等到灯熄了才离开。
我找了个电话亭,拨了411 。接线员告诉我,根据我告诉她的地址,的确查到是卡罗琳·奇塔姆的名字,但是,号码却不能对外公开。我又打了个电话,是另外一个人接的,我告诉她我是警察,请她合作。这次我顺利找到了卡罗琳的电话号码。我匆匆忙忙在画嫌犯耳朵的那页,记下号码。我看了看那对耳朵,实在没有出奇之处,每天在人群中,都可以看到几百对那样的耳朵。
我把一枚硬币放进投币孔里,拨了号码。电话响了四五声,她接了起来说声喂。我觉得我好像希望接电话的不是她。我什么话也没说,她喂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的肩膀跟背部一阵紧缩,想找人打一架,流点血。反正我就是想打什么东西。
这怒气到底是打哪来的? 我只想冲到楼上去,把汤米从她房间拖出来,在他脸上捶两拳。可是,汤米也没做错什么啊。几天以前,我为了汤米不理会卡罗琳,气个半死;现在他对她好了,我又不舒服。
这是嫉妒吧? 可是为什么? 我对她又没兴趣。
疯子。
我走了回去,看看那扇窗户,灯还是暗的。一辆罗斯福医院的救护车经过第九大道的时候,慢了下来,鸣笛声依旧呜呜作响。另外一辆车停在红灯前,车内的音响震耳欲聋。当救护车跟那辆车的声响在远方消逝之后,整个城市顿时沉寂了下来。
不过静悄无声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我突然发现这城市的噪音始终没有停过。
基根放给我听的那首歌,又在我脑海里响起。不过我只记得那首歌的旋律,却记不得歌词,好像是一首夜曲,挺有诗意的。是吧,这么说也没错吧?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至少我记得在地下酒吧关门之后,我还真没地方可去。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几瓶啤酒。
第十九章
第六分局在西十街上。好多年前我在那附近当差。那时警局还在查尔斯街的另一头,是栋华丽的建筑物。后来警局被拆了,改成了以小单位为主的居民住宅。
新警局是栋丑陋的现代建筑。星期二还不到中午,我走进了警局艾迪·凯勒警官办公室。我连问都没问,因为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凯勒当时正在看他手上的报告,他瞥了我一眼。“门卫是怎么管的? ”他说,“好像谁都可以进来。”
“你的气色不错。”
“你知道的,简朴的生活对身体有益,请坐,马修。”
我坐下来跟他聊了两句。艾迪跟我都有点沉湎于往事,在话有点接不下去的时候,他说:“你是不是凑巧路过这里? ”
“我突然想到你,觉得你需要一顶新帽子。”
“这种天气哪用得着帽子? ”
“草编的巴拿马帽不坏,可以挡太阳。”
“木髓遮阳帽也可以啊,不过在这附近,”他说,“有个女孩拿它来包毒品抽。”
我摊开笔记本。“有个车牌号码,”我说,“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查。”
“是一般的汽车车牌吗? ”
“先查查赃车清单吧。”
“怎么啦,车祸肇事后逃逸了? 你的顾客被撞了,想在提出诉讼前弄笔赔偿金再说,对不对? ”
“你的想像力很丰富。”
“号码给我,我帮你查查看。他妈的,是几号? ”
我把号码告诉他。他匆匆记了下来,推了桌子一把,站起来。“等等啊。”他说。
他走后,我盯着那几幅耳朵素描。耳朵的样子的确不一样,你得训练自己去注意它们。
艾迪没去多久。回来之后,他往椅子上一坐,“不在清单上。”他说。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查查一般车辆的部分? ”
“可以,但用不着。失窃车辆不会那么快被登录在清单上。
不过我打电话去打一声招呼,他们马上就查到了,赶印在新的清单上。昨天晚上报失的,是昨天下午或是傍晚前失窃的。”
“想像得到。”我说。
“七三年水星,轿车,深蓝色,对吧? ”
“没错。”
“你想知道什么? ”
“从哪里偷来的? ”
“布鲁克林,海洋公园大道,门牌号码数很大,显然在很远的地方。”
“有道理。”
“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他说。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我本来以为车辆是很重要的线索,但如果是偷来的,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掏出皮夹,取出二十五块,这是麻烦警察之后大家都知道该付的费用。他用手遮住,但没拿起来。
“现在我倒有个问题了。”他说。
“哦? ”
“你到底在干什么? ”
“这是件私事,”我说,“我在帮别人的忙,所以不能——”
他摇了摇头,“明明你打通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何必花二十五块钱? 天啊,马修,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久啦? 难道连怎么弄张清单你都不知道吗? 你拿起电话,告诉他们你是谁,再叫他们照你的话去做不就好了? ”
“我想这件事很机密——”
“如果你想查赃车,你就随便打个电话给局里的人就行了。
你是个正在执行勤务的警官,危机四伏,你凑巧看到一辆形迹可疑的车辆,想知道它的底细,谁会盘问你? 你也用不着跑到这个地方来,花这笔冤枉钱了。”
“假冒警官是犯法的。”我说。
“哦,真的吗? ”他拍了拍那二十五块,“这个,”他说,“是贿赂,你逃不了这个罪名吧? 在这个地方谈犯法,未免太好笑了一点。”
这段话让我很不舒服。在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前,我才假冒过警官,从接线员口中套出卡罗琳的电话号码。我说:“可能是我无法了解你的观点,你说是不是? ”
“可能吧,要不就是你脑子生锈了。”
“那也有可能。”
“也许你该戒酒,回到正常人的行列。有这可能吗? ”
我站了起来。“很高兴见到你,艾迪。”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可是我不想坐在那里听他说教。
警局附近,靠河边的地方,有座红砖建成的圣韦罗妮卡教堂。教堂的台阶上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手里还紧紧握了一个空酒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是艾迪叫来专门监视我的。想到这里,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发抖。
我爬上阶梯,走进教堂。偌大的教堂里面空荡荡的。找到了个椅子,我闭上眼睛,想到了我的两个顾客——汤米和斯基普,他们两个的事我好像都没有办好。汤米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而我的确也没帮什么忙。至于斯基普那档事,虽然有我在场,使得交易平和顺畅,但我也犯了个错误。我应该在事前就叮嘱比利和博比,要他们记下附近的车牌号码,不能只靠比利的突发奇想。
坦白说,我很庆幸那辆车是偷来的,否则,我的错误就太致命了。幸好基根提供的线索没有用,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反正我很蠢。是我叫他们守在那里的,如果他们跟卡萨宾站在街道的另一端,他们连车都看不见,甭说是车牌了。
我在募捐箱里放了一块钱,点了支蜡烛。我左边几码跪着一个妇人。等她站直身子之后,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变性人,比我还高两寸。从她的长相判断,她应该是东方人跟拉丁美洲人的混血儿。她的肩膀跟前臂十分厚实,胸部好像打了气似的,把一件斑点小背心绷得紧紧的。
“你好。”她说。
“你好。”
“你刚刚是不是在圣韦罗妮卡面前点了一支蜡烛? 你知道她是谁吗? ”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是把她跟一个也叫韦罗妮卡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联想在一起。”这位额前有刘海的女性很认真地说。
地铁把我带到几条街外,位于奥文顿街跟十八街交叉口的教堂。一个精神有点恍惚、裤子上满是泥斑的妇人,告诉我牧师的办公室在哪里。教堂里没有服务台,只有一个满脸雀斑的矮胖年轻人,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弹吉他。
我问他牧师在哪里。
“就是我。”他说,挺直了身子,“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
我说,我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地下室里搞恶作剧。他冲着我笑了笑,“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人开枪打坏了我们的装潢,没什么损失,你想不想去看看? ”
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到地下室去。我们用屋内的楼梯,穿过一个走廊,再走进一道昨天那两个蒙面大盗逃离现场用的拱门。
这个房间整理过了,椅子叠在一起,桌子也收了起来,光线透进屋子里。
“我们当然收拾过了。”他指着地板说,“我们把一地的玻璃都扫起来了。我想你读过警察的报告了。”
我没说话,只是四处看。
“你也是警察吧? ”
他倒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不过这个问题也让我想了一会儿,或许是我想到了凯勒的话。
“不是,”我说,“我不是警察。”
“哦? 那你今天来是——”
“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里。”
他瞧着我,想知道我的答案。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会静静等待你在最好的时机说你想说的话。我想这是神职人员所必需的特质。
我说:“我以前是一个警察,现在我是私人侦探。”这话当然有点名不符实,但离事实也不算太远。“我昨天晚上代表我的顾客,缴了笔赎金,换回一点东西。”
“我明白了。”
“那些坏蛋偷了我顾客的东西,选这个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开枪的就是那些坏人。”
“我明白了。”他又说了一遍,“有人被枪打到吗? 警察到处在找血迹,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流血。”
“没有人受伤。他们只开了两枪,全都打在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