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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勇咬了咬牙,想要把金表从窗户扔下去,却终於还是没有扔,重新揣回裤袋。
就算这三年来,倪云飞给他的幸福快乐全是虚假,他也曾经沈溺沈醉。
他不想丢弃最後一点证明、最後一点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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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匡勇一边打呵欠,一边在街道上快步行走。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花百年跟在他身後,神情焦急。
“去红吧找豹哥拿药啊。”匡勇没好气的白了花百年一眼,“没看见我瘾快犯了麽?”
“匡勇,你不要去好不好?”花百年苦苦哀求,“我们去戒毒中心,好不好?”
匡勇咯咯一笑,扭脸望向花百年,目光阴森扭曲,“算了吧,我可受不了戒毒的苦。”
再说,这也是倪云飞的愿望。
倪云飞用生命,偿还了欺骗设计。
他匡勇既然无法求死、无法相信别人,就用今後的生命,来偿还那三年的虚假幸福。
花百年听匡勇这样说,百般无奈,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後。
很快,匡勇到了红吧门口,将黑衣男人的名片递给门童,门童将他们引入吧内的一间包房。
黑衣男人名叫杨豹,是红吧的老板。在红吧,基本上人人都称他一声豹哥。
包房内,杨豹坐在张猩红色沙发上,和一个浓妆女人卿卿我我。见匡勇进来,慵懒的朝他笑笑,“小兄弟,就知道你会来。”
“说吧,想要我做什麽。”匡勇走到杨豹对面坐下。
“好,小兄弟真是有胆色,快人快语。”杨豹赞道,“其实呢,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最近有人老踩我们的场子,我们这儿缺人,看你能不能加入。”
“没问题。”匡勇答应的爽快,“不过,我现在没地方可去,豹哥能不能给安排个住的地方?”
“那当然。”杨豹大笑,望向身旁的女人,“彩蝶,吩咐下去,给这位小兄弟准备间房。”
女人应一声,摇曳多姿的起身。
匡勇向杨豹道了告辞,随着女人离开包房。
……
女人为匡勇准备的房间就在红吧後院,很是简陋狭小,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女人斜斜靠在门槛那里,看着匡勇收拾东西,说着闲话,“……刚开始做小弟呢,是这样的。等以後你混出名堂,豪宅美女、大笔的钞票,自然而然滚滚而来了。”
说完,女人轻笑一声离开。
“匡勇,这不是个正经地方。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花百年在匡勇耳边絮絮叨叨。
“你别吵。”匡勇不耐烦的打断花百年,“就这麽走了,我每天上哪儿去拿药?”
他现在已经基本知道,杨豹要他做什麽了。
吧里缺人的时候,他是跑堂小弟;有人踩场子的时候,他是免费打手……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未知用途。
他做这些事,杨豹不需要付他一分钱,更不需担心他跳槽另谋高就,只需提供他食宿以及每日所需的海洛因,就足以令他死心塌地、赴汤蹈火。
想必被杨豹以这样手腕控制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後一个。
“你犯瘾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拿啊。”花百年声音颤抖,不明白他和匡勇怎麽走到了这个地步,“求求你,不要被那个豹哥控制……他不是好人。”
“那麽,离开这里之後,你想我去哪里?”匡勇嗤笑。
“你可以回技校上学……再不然,回镇上做事也好……”花百年看着匡勇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
匡勇摇头,“你知道的,书,我已经彻底念不下去了。至於回镇上做事,你觉得我有可能在那个镇过上好日子吗?”
他今生今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花百年沈默不语。
是啊,那个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匡勇曾经毒杀他外婆李琛。
而匡勇和李琛之间的心结,两人的性格缺陷,注定他们不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和睦、祖慈孙孝。
“花百年。”匡勇翻身躺在床上,幽幽开口,“我眼前的路,只剩下一条。”
倪云飞为他指引的,漫漫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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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琛背着竹背篓,在匡勇所在的技校门口徘徊,神情带着期待,又有些不安,模样比从前苍老憔悴了不少。
这几年,匡勇很少回镇上,就连寒暑假、逢年过节也常常在城里度过。
人老了,无论孩子出不出息,总希望孩子在身边。然而,匡勇和她的关系日趋冷漠淡薄,大多时候,她竟连挽留的话都没办法出口。
她不会写信,不擅言辞。她对匡勇的爱,也只能表现在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上。
她常常想,或许等匡勇再长大一些,再懂事一些,就能理解她对他的用心良苦,就能谅解化解他和她之间的过往种种。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匡勇回到她身边。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她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总是被寄回。她不知道匡勇发生了什麽事情,终於再也等不下去,带上家里最後一点积蓄,来到匡勇所在的学校。
她想见他,想的心都疼了,想的几近疯狂。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李琛连忙上前,拦住一个男生,“同学,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二年三班的匡勇?”
“啊,我就是二年三班的。”男生看了眼李琛,“您是匡勇的亲人吗?匡勇在一年前就退学了,您不知道?”
“退、退学了?”李琛大惊失色,“那,他现在在做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啊。”男生耸肩,“不过听说……有人在红吧见过他。”
“红吧在哪里?同学,你一定要告诉我。”李琛万分焦急,一把抓住男生的衣袖不放。
“哎,您别着急,我告诉您就是了。”男生退後一步,有点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
华灯初上,红吧之内人声鼎沸。
“妈的,王八蛋!叫你们老板出来!”一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脚踏翻了面前的玻璃桌。
玻璃桌在地上碎裂,发出砰然巨响,周围客人们纷纷尖叫,躲避飞溅的玻璃碴。
见有人找碴挑事,一些客人连帐都来不及结,就悄悄离开了酒吧。
杨豹很快在一群侍应生的簇拥下,应声而至,来到中年男人对面,“这位客人,有什麽事吗?”
“什麽事?!”中年男人指着杨豹的鼻尖,“你他妈的是卖酒还是打劫啊,东西都这麽贵,马上给老子降价!”
杨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微眯,“是城东三少让你过来,试我这里的水深水浅?”
“什麽三少四少!”中年男人眼珠转了转,接着怒骂,“老子就是看你这里不顺眼!”
杨豹不再看中年男人,侧过脸唤了一声,“阿勇。”
匡勇上前,兴味盎然的看了眼中年男人,应道:“豹哥。”
匡勇在红吧做事,已经有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放纵而狠厉,打起架来悍不畏死,很快成为了杨豹身旁的得力干将。
“这位先生醉了。”杨豹指了指中年男人,“你带人送他出去,好好招待。”
“是,豹哥。”匡勇简短的回答之後,朝身後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打手上前架住中年男人,将他朝酒吧外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中年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匡勇再不发一言,跟着打手走出酒吧,望向中年男人的眼神森寒阴鸷,又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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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幽暗的窄巷内,两个打手站在一旁,匡勇手执啤酒瓶,用力朝中年男人砸去。
随着“砰”的一声,啤酒瓶在中年男人的头上开了花,中年男人顿时惨嚎一声抱头蹲下,血流披面。
匡勇却仍不放过他,一脚把他踢倒,跨坐在他的身上,用拳头左右开弓,开始击打中年男人的脸。
拳头击打在中年男人的面颊上,发出沈闷声响。
粘稠的鲜血,沾染在匡勇的拳头上。
匡勇听着中年男人的惨叫求饶,闻着鼻端浓郁的鲜血气息,只觉得越来越兴奋,下手也越来越重。
这一年来他放纵狠厉、悍不畏死,是因为他知道,他怎麽样都不会死。
有花百年在他身边,他会活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在这个世上,他既没有留恋的东西,也没有可以害怕的东西。
“勇哥,算了,勇哥!”旁边的打手见状,上前把匡勇拉开,“再打他就没命了。他是城东三少的人,豹哥的意思就是教训教训他,没想闹出人命。”
匡勇虽觉得仍未尽兴,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匡勇听到一声短促尖叫。
匡勇定了定神,只见李琛背着竹篓,就站在他对面,容颜苍老,满脸的惊惧痛楚。
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刚才光线太暗,匡勇他们竟没有发现。
匡勇别过眼不看她,她却径直朝匡勇走过来,伸手抚过匡勇的面颊,抖着声音道:“……勇勇,你怎麽变成了这样?”
她记忆中的匡勇,绝不是现在这样狠戾嗜血的样子。
匡勇沈默不语,一把推开她,大步朝前走去。
李琛嘤嘤哭着,想要追上匡勇,却被两个打手拦下。
“你们拦我做什麽?他是我孙子!他是我孙子!”李琛哭喊。
匡勇听到她的哭喊,慢慢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听到了吗,老太婆,勇哥说不认识你啊,别罗里罗嗦了,快走!”两个打手把李琛推倒在地上,跟在匡勇身後离开。
匡勇听到身後传来李琛的哀哀哭声,咧开嘴笑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知道李琛爱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