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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风险很大。
沙德维尔冷静下来。此时此刻,年轻的牛顿可能已被暗夜女巫们捉到,经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是他,沙德维尔,把他派去的。
“咱不能丢下自己人。”他说着穿上薄外套,戴上没了形的帽子,走出房门。
风雨似乎愈加凛冽了。
亚茨拉菲尔在打哆嗦,而且已经哆嗦了大约十二小时,按他自己的说法,是神经高度紧张。天使在屋里来回转悠,随手拿起些纸片,旋即放下,然后又去摆弄钢笔。
他应该告诉克鲁利。
不,不对。他想告诉克鲁利。他应该告诉天堂。
毕竟,他是个天使,不能走歪路。这是固有属性。见到一桩阴谋,你就要破坏它。克鲁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他—开始就应该告诉天堂。
但他认识恶魔已经好几千年了。他俩始终在一起,可以说知根知底。亚茨拉菲尔有时怀疑,和可敬的上级们相比,克鲁利跟他的共同点倒更多些。比方说,他们都喜欢这个世界,不仅仅把它看作宇宙棋局的秤盘。
哦,当然,就是这个。答案就在这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给天堂通风报信,正符合他和克鲁利之间的协议精神。上界肯定会对那孩子做点什么,当然,不会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事;说到底,我们都是上帝的造物,就连克鲁利和敌基督这样的人也一样。而且世界会因此得救,再也用不着搞哈米吉多顿之类的玩意儿,那种做法对谁都没好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最终获胜的肯定是天堂,克鲁利早晚也会明白的。
对,然后就万事大吉了。
店门外挂着”停业”的牌子,但还是有人突然敲了敲门。亚茨拉菲尔没有理会。
同天堂进行交互通讯联络,对天使来说难度比人类更大。毕竟人类根本没指望得到回答,要是碰巧接通了,他们都会大为惊诧,几乎无—例外。
亚茨拉菲尔推开堆满纸张的桌子,卷起店里破旧的地毯。地板上有个用粉笔画的小圈,周围有恰如其分的秘法符记。天使点燃七根蜡烛,按照仪式放在圆环的特定位置,然后又烧了些薰香。这并非必不可少的步骤,但确实能让屋里好闻些。
他站到圆环中央,说出那些密语。
没动静。
他又说了一遍。
—道蓝光从天花板上照射下来,充盈在圆环之间。
一个显然受过良好教育的声音说:“嗯?”
“是我,亚茨拉菲尔。”
“我们知道。”那声音说。
“我有重要情报!我找到了敌基督!我可以把他的地址和一切情况全部告诉你们!”
片刻沉默过后,蓝光微微闪烁。
“嗯?”它又说了一遍。
“你知道,你仃可以杀……阻止这—切!时间刚刚好!你们还有几个小时!你们可以阻止这一切,不需要开战了,所有人都会得救!”
他面对蓝光,容光唤发,像个疯子。
“是吗?”那声音说。
“是的,他所在的地方叫下塔德菲尔德,地址是……”
“干得好。”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再也用不着那种把三分之一海洋化作血池之类的玩意儿了。”亚茨拉菲尔高兴地说。
那声音再度响起,感觉略显烦躁。
“干吗不用?”它说。
亚茨拉菲尔意识到,自己热切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冰窟窿,但他假装没看见。
天使继续说:“哦,要做的很简单,你们只要保证……”
“我们会赢,亚茨拉菲尔。”
“对,但是……”
“黑暗势力必被击败。你似乎有点误解。关键不是规避大战,而是赢得大战。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亚茨拉菲尔。”
寒意笼住天使的心灵。他想说,“你不觉得不在地球上开战也许是个好主意吗?”但最终还是改了口。
“我明白了。”亚茨拉菲尔严肃地说。门口传来一阵刮蹭声,如果天使往那边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顶破毡帽正试图透过气窗朝屋里窥探。
“不是说你表现得不好。”那声音说,“你会得到一次嘉奖。干得漂亮。”
“谢谢。”亚茨拉菲尔说,语气中的酸味足以让牛奶变馊。“我显然忘记了不可言说的问题。”
“我们也这么觉得。”
“可否容我问上一句,”天使说,“我这是在跟谁通话?”
那声音说:“我是上帝之声米达伦。”(但不是上帝的声音,而是独立存在的实体。相当于总统发言人。)
“哦,是的。当然。哦,好的。万分感谢。多谢。”
在他身后,房门上的邮件投递口被人捅开,露出两只眼睛。
“还有一件事。”那声音说,“你肯定会加入我们,对吗?”
“哦,呃,我有几千年没拿过炎剑了……”亚茨拉菲尔开口说。
“嗯,我们记得。”那声音说,“你会有很多机会重新学习。”
“啊,嗯,引发大战的前奏是什么?”亚茨拉菲尔说。
“我们认为一场多国热核战争会是个不错的开端。”
“哦,是的。很有创意。”亚茨拉菲尔的声音冷淡而绝望。
“很好。那么我们将期待你的到来。”那声音说。
“啊,好的。我只需要料理完—些生意上的事,好吗?”亚茨拉菲尔绝望地说。
“似乎无此必要。”米达伦说。
亚茨拉菲尔打起精神。“作为注重名誉的生意人,我的确认为诚实的品行——更不用说道德——要求我……”
“是的,是的。”米达伦略显烦躁地说,“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我们会等你的。”
光线黯淡下去,但没有完全消失。亚茨拉菲尔心想,他们没有切断线路,这回我可走不脱了。
“嗨?”他轻声说道,“有人吗?”
只有一片寂静。
亚茨拉菲尔特别小心地走出圆环,来到电话机旁。他打开电话簿,拨了另一个号码。
四下铃响过后,话筒中传来一声轻咳,片刻停顿,然后一个平得可以在上面铺地毯的声音说:“嗨,我是安东尼·克鲁利。嗯。我……”
“克鲁利!”亚茨拉菲尔试图把喊叫和嘶叫合二为一,“听着!我没多少时间!那……”
“……现在可能不在,或是睡觉,或是在忙,或是别的什么。请……”
“闭嘴!听着!它在塔德菲尔德!书里都写了!你必须阻止……”
“……在嘀声后留言,我会尽快回电。拜拜。”
“我有事跟你说,就现在……”
嘀——嘀——嘀。
“别再出怪声了!在塔德菲尔德!这就是我察觉到的东西!你必须去……”
他把听筒拿远。
“混蛋!”天使说。这是四千多年来他第一次说脏字。
等等。恶魔还有个电话,不是吗?他就是这种人。亚茨拉菲尔翻找着电话簿,几乎把它掉在地上。
亚茨拉菲尔找到另一个号码。他拨通电话。这次几乎立刻就有人接听,与此同时,店铺的铃铛也轻轻响了一下。
克鲁利的声音逐渐接近话筒,变得越来越响。“……是认真的。你好?”
“克鲁利,是我!”
“哦。”这个声音极其含混。尽管心情异常激动,但亚茨拉菲尔还是察觉到恶魔现在有麻烦。
“你是一个人吗?”他谨慎地说。
“哦,有个老朋友在。”
“听着……我……”
“滚回去,侬这地狱邪魔!”
亚茨拉菲尔非常缓慢地转过身来。
沙德维尔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全看见了。他全听见了。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但中士很清楚人们会用神秘圆环、蜡烛和薰香做什么。这一切他心知肚明。《魔鬼出击》那部电影他看过十五遍,如果算上被人从电影院里扔出来的那回,就是十六遍。(也许他不该把对剧中新手猎巫人克利斯托夫·李的苛评大声嚷嚷出来。)
这些混蛋在利用他。他们在愚弄猎巫军的光辉传统。
“俺会干掉侬,侬这龟孙子!”沙德维尔大叫着步步进逼,就像个被虫蛀过的复仇天使。“俺知道侬想干什么,跑到这儿来引诱女子,来满足你邪恶的意志!”
“我想您可能进错了店铺。”亚茨拉菲尔说,“我过会儿再给你打。”他冲话筒说了一句,随即挂断电话。
“俺瞅见了侬干的丑事。”沙德维尔怒吼道。他嘴巴周围沾上了点点白沫,心中的怒火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盛。
“呃,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亚茨拉菲尔开口说,与此同时已然察觉到,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缺乏必要的修饰。
“俺敢说的确不像!”沙德维尔耀武扬威地说。
“不,我的意思是……”
中士死目丁着天使,向后蹭了几步,抓住店门,使劲往后—摔,让门铃发出刺耳的响声。
“铃。”他说。
中士拿起《精良准确预言书》,重重拍在桌上。
“书。”他咆哮道。
他在口袋里翻找一通,掏出生锈的朗森打火机。
“实用点火物。”他叫喊着向前进逼。
圆环在他正前方闪烁着黯淡的蓝光。
“呃,”亚茨拉菲尔说,“我想这也许不是个特别好的主意……”
沙德维尔根本听不进去。“以襄助吾辈之神灵起誓,以猎巫军之职责起誓,”他吟咏道,“吾令汝迷离此界……”
“你看,那圆环……”
“……返汝之来处,不得有误……”
“……作为人类踏进去是很不明智的……”
“……令吾辈远离邪恶……”
“离那个圆环远点,你这蠢货!”
“……永不再……”
“好的,好的,但请你躲开那个……”
亚茨拉菲尔向中士跑去,拼命挥舞着双手。
“……回!”沙德维尔念完咒语,伸出一根指甲黑
乎乎的充满仇限的手指。
亚茨拉菲尔向下看了一眼,五分钟内再度爆出粗口。他已经踏进了圆环。
“哦,我操。”他说。
空中传来—声音调优美的弦音,蓝光消失不见,亚茨拉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