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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她反问,又好像是自问,低头看着那张古琴,皱着的眉一下子舒展开来。
“不管你是谁?这是苏伦的身体,离开她!”我空有一身绝技,却无处施展。这明明是苏伦的身体,但一言一行,却都与过去的藤迦神思。
她的肩头一扭,一股澎湃的内力蓦然发作,直撞入我的双掌,如同大河流水、千里湍瀑一般冲过来,根本无法抵挡。我只能以左脚为轴,嗖的旋身,用“陀螺转”的身法避开这股力量。
“那是我的琴,天皇有令,搅扰藤迦公主弹琴者,杀。”她冷笑着,弯下腰去,随随便便地挥动右手五指,在琴弦上漫不经心地一扫,一阵高亢尖锐的琴音爆发出来,充满暴戾杀伐之意。
“这是‘皇帝破阵歌’——”她冷笑着。
十七名白袍人被琴声所惊,迅速转身围向这边。
所谓“皇帝破阵歌”不过是二战时日本军乐的变种,满含杀戮意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过去了,在我临死之前突然发现,等待千年,不如看到你的一瞬。我重复地得到生命又失去生命,包括陷落在那口绝望的深井时,心里一直存着不甘,因为我没等到自己要的人,直到你带着一道光落在我面前。风——”
她慢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
“这不是苏伦,这是藤迦……我又一次失去了她!”我的思想开始混乱起来。
“战争和杀戮,财宝和威名,甚至花容月貌,无一不会怅然失去,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永恒不变的,就像我对你。我已经等了一个千年,不想再坠入黑暗阴冷的轮回里蛰伏,现在,我醒了,解脱了,可以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一个地方,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拥有一切,每一天都快乐,跟我走吧——”
她向我伸出手,但那明明是苏伦的手,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握过她冰冷的指尖。
“结阵——困、杀、竭、涸;塞、死、敌、幽!”
有人沉声低喝,白袍人倏的散开,把我和藤迦围在中间。
“我不会跟你走,如果你真的是藤迦,就不要伤害苏伦。”我冷静地劝诫她,眼角余光观察着白袍人的动向。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假如白袍人出手伤害她,弄伤的不过是苏伦的身体,我不想刚刚得回她又再次失去。
她站直了身子,下巴高高地昂起来,向机械体顶上的两个人远眺着。人类的站立姿势是绝不相同的,当她的身体被藤迦的思想占据时,站立的姿势让我想起沙漠里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高贵、冷傲,而且带着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不为千年前的鉴真大师,不为东瀛帝国,更不为什么‘宿命的困扰’。你刚刚叫我的名字——‘苏伦’?嗯,我很喜欢这名字,苏伦小姐是江湖豪侠手术刀的妹妹,所以,我也很喜欢她的身体,再也不会放弃,今天之后,我就是苏伦。”
她的五指一扬,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我脚下一滑,已经被她吸到近前捏住了咽喉。以前的藤迦是没有这种高明武功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识过。
“跟我走吧?去天堂——”她贴近我的脸,眼底仿佛燃烧着两盏灼灼的鬼火。
“去哪里?”我调整呼吸,内力运送到琵琶骨之上、喉结之下的地方,免得被她抓伤。
“天堂,天堂……天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风,记得蝉蜕里的生涯吗?人如果甘于满足,蝉蜕即是天堂。”她笑了,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但“千花之鸟”的浓香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愿意和苏伦共度余生,而不是一个被外来思想掌控的怪物。
在这场意外中,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冠南五郎明明居高临下看明白了一切,却不及时出手救人,他到底在等什么?像他这样的狂人,往往把事业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也许我该理解他,在见识到真正的“亚洲齿轮”后,已经彻底坠入震骇境界了。
“从哪里走?”我继续拖时间。
“就是那条甬道,走吧——”她附在我耳边低声说。
甬道通向被战斗毁坏了的阿房宫,但出宫到回悬崖这一过程,仍旧毫无办法。所以,我断定她就算离开包围圈,也会被追兵杀死,被虫蛇咬死。
“可是,我答应过你要……”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引得她凑近来听,但我刹那间已经发出重重的一掌,拍在她的右臂上。没想到她闪避身法比苏伦的更高明,只是莲步轻易,便避开了这一杀手,同时马步一分,用柔道中“扭技”反攻,立刻锁住了我的手臂。
真正到了交手之际,我才明白,双方的势力相差太剧烈了,面前的她具有藤迦的年轻锐利、顾倾城的老成持重、苏伦的敏捷睿智,绝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简单合体。可惜,如果那思想是属于苏伦控制就好了,至少比藤迦要讲道理,识大局。
“你不是我的对手,风,不要做无谓之争了。”她笑起来,笑容迷幻而诡诈。
第四部完,请看第五部:《能量之源》
第五部 能量之源
— 第 1 章 … 以天雷怒火之势扑击—
我有理由怀疑,这个身体里还藏着某种诡异的思想,因为在枫割寺救醒藤迦之后,她对我叙述的故事真挚动人,并且千年修行之后,思想境界早就一步登天,进入半仙半神的层面,绝不会是现在这种诡谲奸诈的形像。
“你是谁?”我敏感地意识到,在她的躯体里明显地藏着另一个人的思想,那个人是全然陌生的,自己从来没见过。
这一点让我骇然不已,毕竟这是在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如果再有其它灵魂加进来的话,必定会让苏伦生还的可能性锐减。
“我是谁?日本皇室公主藤迦啊?”她桀桀怪笑着。
我强抑着拔刀的冲动:“你不是藤迦,更不是苏伦,你是——”近在咫尺之间,她的眉目之间散发出越来越强的暴戾之气。在我脑子里正急速追忆着日本著名忍者花名册上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
“女性、邪恶、非正常死亡、与皇室有关、与藤迦公主有关……这几个排列特点结合在一起,只有一个名字最最符合,那就是传说中的‘新月龙象派’忍者的圣女天象十兵卫,那个与天皇在‘扶桑神树岛’的‘日出天坑’一夕缱绻生下藤迦的人。”
“人忍”天象十兵卫其人,在日本忍者世界里相当有名,与“天忍”古城敖、“地忍”龙雪野子并称为“富士山三大神”,这些历史在日本教科书里都有提及过,更是日本剑侠小说最多被引用并推崇的对象。
“我是谁?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她的笑声越来越诡异。
“天象十兵卫。”我全力戒备,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她“啊”的一声瞪圆了眼睛,随即仰天长啸,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的确,她刚刚反击我时露出的武功,是藤迦和苏伦都不可能具备的,而是日本柔道里最高明的手段。
白袍人一起向后退却,双掌连拍,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借以抵消笑声带来的威慑力。当十七名高手一起拍掌时,与啸声忽高忽低地抗衡着,四面的金属壁也仿佛被震得晃荡起来。
她并没有把白袍人放在眼里,转身向着这个巨大的机械体,目光锐利得像一把精钢冷剑,要把所有的齿轮一剑刺穿似的。
冠南五郎与叶萨克缓缓地步下金属阶梯,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在一边走一边说笑,比登山旅游的漫步者更为悠闲。
“我,天象十兵卫,还活着……还活着,历久弥新,百年不死,而且要永远活下去,与天地永生。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那时候,我就不再是我,而是……而是…()…”下面的话,淹没在她的疯狂笑声里。
陡然间,她的狂笑变成了与“狮子吼”类似的声音,“嗡嗡嗡嗡”的回声从四面的金属壁上反弹回来,激荡跌宕,悠悠不绝,与穹顶上反射回来的笑声融合为一种雄浑猛烈的交响乐。
白袍人的包围圈已经后撤五步,但在这种吼叫声里,有三个人最先支持不住,向后直摔了出去,重重地跌在金属壁下。
灵魂的传承与寄托本来就是一个宽泛的话题,异术界对此的争论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却始终没有令人信服的结果。
从逻辑关系上可以这样推测,藤迦是一个复杂的多思想体,最先是来自于天象十兵卫的血脉遗传,后来添加了千年女僧、鉴真大师女弟子的思想,最后一点,才是属于她自己的。当藤迦在枫割寺死于忍者联盟的围攻后,灵魂飘逸出来,被古琴收容。
此刻,并非只有一条灵魂被禁锢,而可能是两条或者三条同时存在,现在,它们已经同时进入了苏伦的身体。
灵狐五百年成人,灵蛇一千年成仙,在持续不断的禁锢、释放、修炼、学习过程中,天象十兵卫已经不再是当年被幕府军阀所操控的“人忍”,而是一个渴望自由的绝世高手。
“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步下金属阶梯的冠南五郎双手合什在胸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吟诵着,饱含激情。那首吟咏菊花以言志的唐诗,向来被中日两国文学家所欣赏,至今不衰。
他的气定神闲与天象十兵卫的冷漠狂暴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叶萨克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外,左臂挽着一把银色的古式弦弓,右手里攥着三支银色尾羽的长箭。
“跟我走,我能给你一切。”她不再看我,却始终重复着这句话。
“走?你能走得了吗?”冠南五郎接过话去,大步而来,一股铺天盖地的磅礴气势悄无声息地涌过来,几个白袍人不由自主地向两边撤开,让出一条通道。他的表情虽然不够凌厉、不够肃杀,却始终成为现场的主宰,任何人都无法逾越。
“我想走,谁敢拦我?”她阴森森地笑了。
“拦得住就拦,拦不住就杀。”冠南五郎淡淡地回答。
叶萨克斜拉弓步,长箭上弦,在左前方四十五度角位置瞄准她,但她是苏伦,至少表面看来,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