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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先生,我得提前说明,老祖宗的每一张画都有一个让人惊骇的地方,能令任何人看了都会‘吓一跳’——”
我摆摆手:“李康,我没有那么胆小,尽管说好了,难道车厢里露出的人头有什么奇怪之处?”
人的想象力很重要,我一边听他的叙述,一边在脑子里勾勒出了那幅画面:迤逦前进的队伍中,画者的笔墨必定有所着重,也就是他最注意的特写部分。独一无二的马车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毕竟只有极其尊贵的人物才有乘车的特权,当车厢里的人探头出来时,正常情况下,外面的任何人都会抬头看上一眼。
李康愣了一下:“您怎么会猜到?”看他的样子,并不相信我之前没看过那本书。
我不理睬他的疑惑,只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时间非常宝贵,我希望尽快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资料。
“画面上,那个人的五官相貌非常真实,但他的眼睛却是方形的——”
李康眼巴巴地瞪着我,或许是渴望看到我惊骇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方形的双眼?并不出奇,早在大陆的三星堆遗址考古挖掘中,古代蜀国人留下了古怪的纵目面具,可见,当时世间竟有纵目人存在,岂不比方形眼睛更是骇人听闻?抓紧时间说说书中与咱们的探险有关的资料,难道那支大军前进的方向,会是咱们脚下这条路?”[奇+書网…QISuu。cOm]
中国古代的绘图技法“重神而不重形”,人物五官、四肢动作、身材比例有很多失真之处,翻阅古籍的插图,就能很清楚地明了这一点。
李康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显得有点沮丧:“从画面上没法确定大军走的是哪条路,下一张画,所有人站在断崖边,对面有一栋圆形石屋,门口也是圆形的。”
这一点,跟蒋光描述的相同,可想而知,蒋家兄弟所谓的“阿房宫探险”不过是看了李家的书才杜撰出来的,可笑迂腐的李尊耳还当了真,正式替他们撰书记录,演出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后面连续几张,画的是一个巨大的蛋,大概有两个人那么高。蛋被左右剖开,那个长着方形眼睛的人走进蛋里,他的身材要比普通人明显高出一大块。最后,蛋被合起来,推进石屋里。”
近似的叙述,我从很多考古杂志上看过,应该是类似于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假如李康说的这本画册不是瞎编乱造出来的,至少说明,在历史上的某个时刻,的确有这么一个怪人,被密封到蛋形的容器里,然后放进另一个圆形石屋。
蒋光、蒋亮说的都是假话,那么,他们手里怪异的指北针从何而来?难道伏击盗墓高手空空小生那一段是真实的?难道空空小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到过神秘宫殿的人?
我的冷静反应让李康失去了详细描述的动力,他扫兴地站起来,揪着自己的乱发:“风先生,如果您对那本书不感兴趣,那就不必信守对我父亲的承诺了。书还给我,钱我一分都不要。父亲终生信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古训,我这么平白无故收了您的钱,他九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他是抱着“献宝”的心情来的,肯定以为这份传家之宝价值连城,失望之余,颓丧之情溢于言表。
我拦住他,一针见血地问:“李康,那份原稿呢?卖不卖?开个价钱给我。”
经过翻版抄录的东西,就算誊写者做得再仔细,也会有几百甚至上千个遗漏的细节。只有原版,才能完整说明当时的情况,高手会从某些蛛丝马迹里得到海量信息,而这一点是誊写者无能为力的。
李康摇头:“没有原稿,据我爷爷说,是太平天国时候,战火烧到村里,原稿是放在炕洞里的,没能及时抢救出来。苏伦小姐也问过我这件事,很可惜,现在只有这个抄录本。”
我伸出右手五指,在他脸前晃了晃:“李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知道那个原件还在,你是明白人,当然懂得那种东西在西安的文物市场卖不出什么价钱,二十万人民币已经是它的极限报价。再说,市场上掮客、黑手太多,一个不小心,钱拿不到手,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卖给我,是它最好的归宿,五十万人民币——或者,如果它的资料价值超过了我的想象,我会再追加给你。”
“我家真的没有那份原件。”李康用力摇头,对我伸出的手掌看都不看。
“我重复一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只有在这个时间段会出五十万的价格,错过了,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你好好想想,最好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给我回话并且交到我手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在你身边。”
李康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后退,惊骇地瞪着我,见了鬼一样。
他的表现,更肯定了我的大胆猜测。李康没有妻儿,只和父亲相依为命,李尊耳一死,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人。如果那份原件非常宝贵的话,他只能带在身边。
外面响起了集合哨声,所有的队员列队待发。
“风先生,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他垂着眼皮,粗大的喉结不停地在细瘦的颈上哽动着。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有一点,苏伦能够注意到的问题,都是极有价值的线索,否则,她也不会特意向李康提问。
李康慢慢走了出去,跟迎面而来的顾倾城擦肩而过。
“风,他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顾倾城眼睛一亮,盯着李康的背影,似乎有所发现。
“他来献宝,本族的传家之宝,一本古书。”我拿了两瓶矿泉水放进口袋里,开始着手检查枪弹、电筒,准备随大队一起进洞。关于那本书的线索,没有定论前,我不想提出来跟任何人讨论。
时间不够,任何纸上谈兵的旁枝末节,都会影响到向前探索的进度。
如果不能身体力行、身先士卒地进洞,我总会感觉愧对苏伦。答应过手术刀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到了现在,手术刀尸骨未寒,苏伦已经下落不明、身陷困境,而自己此前也着实冷落过她。
“风,请停下来,我有话说。”顾倾城提高声音,横在帐篷门口。
“顾小姐,我马上就会进洞去,想必卫叔已经准备好了所需的一切。”我已经收拾完毕,随时可以出发。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射成长长的一条。
我直起身,看着她略显倦容的脸。吉普车上的辎重设备满满当当,以她的细心,只怕连最微小的细节都考虑得整齐完备了。
借助北风之力,鼓风机不需要开到最大功率,就能产生足够的强风,吹动燃香的烟雾指引大家前进。冒险高手辨别路径的方法极多,指北针只是最便捷的一种,一遇到磁场,它就成了无用的废铁,甚至会让人不自觉地误入歧途。
“风,我想告诉你,今天要做的工作,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你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卫叔会做好一切。我的帐篷里已经煮好了黑咖啡,咱们要做的是无可代替的脑力工作,至少要一起坐下来,看完这本书。”
她举起右手,把一本泛黄的册子托在掌心里,大约相当于时尚杂志的尺寸,但却薄得多,只有几十页的样子。
“书?是……我的书,对不对?”虽然我只在那个油纸包经手时轻轻捏过一下,但它的重量、体积、手感已经了然于胸。
“对,是你的,飞鹰、飞月一起跟随卫叔去了隧道,他托我替你保管这本书,并且说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我提前翻开了,你会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她微微有些歉意。飞鹰兄妹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对我托付的油纸包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笑着摇头,其实就算书没落在顾倾城手里,我也会邀请她一起翻阅。人的惰性与生俱来,一旦发现她的智慧能及时弥补我的思维死角,自然而然地遇到任何事都会第一时间想起她。
“请吧?”她半转身牵起衣襟行了个古典淑女的邀请礼节。
我们走出帐篷,卫叔带领的人马已经走近隧道,一辆吉普车上载着巨大的工业鼓风机,率先停在入口处。
顾倾城的头发被风吹得飘飞如云,有几缕跌落在我肩膀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风,简单的探索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完成,我甚至觉得卫叔带队过去都是多余的。在变化莫测的环境里,动脑要比动手更重要,希望你能赞同我的话,我们恐怕也得抓紧时间了。”
她的帐篷里,果真传来黑咖啡的浓香,混在阳光下的淡淡晨雾里。
我皱了皱眉,她的话虽然有道理,只是跟中国人自古流传下来的“江湖道义”有点背道而驰了。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我的思想活动,轻轻拍打了一下手里的古书,极为肯定地说:“穿过隧道的工作绝不会一帆风顺,如果简简单单的吹烟辨向就能一直奏效到底,那么隧道里的秘密,早就被人发掘一空了。所以,探险队一定会遇到难题折返回来,你一定会有亲自上阵的机会。我有个最新的发现——我们进帐篷谈,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三部 方眼怪人
— 第 7 章 … 古书上的秘密—
我笑着点头,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喜欢听她的安排了,觉得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从容得体,不知不觉有了依赖感。
册子一共有十二页,果真一个字都没有,全部是线条简单的白描画。
电咖啡壶在“咕嘟咕嘟”冒热气,顾倾城从行李箱里取出两只描金边的咖啡杯、碟、勺、方糖罐,低着头问:“要几块糖?”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撩起长发,笑着自问自答:“像你这种勤于思考的人,可能会喜欢不加糖或者仅仅一块糖对不对?因为,你需要时时保持头脑清醒,并且要自己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对吗?”
她说得很对,仿佛戴着奇怪的透视眼镜,能看透我全部的心思。每次遇到重大难题,我总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那种从舌尖一直涩到舌根的感觉,会让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比任何提神的药物都更管用。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