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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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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可冷淡淡一笑:“人总是要死的,只有看不开、放不下的那部分人才有对死亡的恐惧。如果看透一切、无牵无挂,今天死或者千年之后再死,有什么不同?”

她的话,迹近佛家“四大皆空、万事皆空”的颓废理论。

“苏伦姐还说过——唔,算了,还是明天在电话里由她亲口向您说吧,我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传声筒了。”

萧可冷有些扫兴,似乎对“生与死”的话题意犹未尽。她还这么年轻,如果不是有金纯熙“功高震主”的遭遇在前,她正该是尽情享受生命和爱情的花样年华才对。

我指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尽量抛开那些沉郁厚重的心情:“小萧,天快亮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再谈——”顿了一下,我接着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能过来,谢谢你向我坦诚一切。”

她的身世是个巨大的私人秘密,事关自己的未来生死,能向我说出来,可见对我的信任。

我走出房间,反手关门时,不免一下子想起在埃及沙漠里,与苏伦同处一个帐篷,对床而眠的日子。在男人眼中,苏伦堪称是个百分之百完美的女孩子,漂亮、睿智、富有、果敢,几乎融合了男人们欣赏的全部优点。唯一的遗憾,她始终不能让我怦然心动,偶尔的几次,也只像微风拂过湖面,涟漪起落,最长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她很好,我也喜欢她,但却绝不是大学时憧憬过的狂野热烈的爱情。

关宝铃的房间依然亮着灯,她侧坐的剪影清晰地打在纸门上,把门扇上原来绘着的一幅山水樱花图衬得黯然失色。

我静静地站在台阶下,看着她的影子。她是第一个令我刹那间心动的女孩子,越是无法得到,心里的渴望便越是加倍炽烈。

她忽然站了起来,缓缓地踱到门边,抬手搭在门扇拉手上。一瞬间,晦暗幽深的天空,仿佛一下子变得清新高远起来,让我有与红颜知己“秉烛夜游”的冲动,甚至忘记了大亨、苏伦或者萧可冷的存在。

“如果她出来,我会不会彻底地向爱情投降?吐露自己的心声?”一遍遍地在心底里问自己,掌心里突然变得汗津津的,喉头也情不自禁地连续哽动着。我承认自己非常紧张,因为马上要面对的,可能是自己今生不该错过的一次姻缘际会。

她并没有真的开门出来,隔着门扇上糊着的那层浅褐色的木桑纸,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身回去,从桌面上拿起了什么,再次回到门前。

我看懂了,她拿的是一只纤细的毛笔,沉思了一会儿,洒脱地挥笔,一行草书跃然于纸门上。传媒方面,曾无数次以激赏的口气报道过她在书法、古体诗、填词作曲方面的天赋,并且港岛的富商豪绅,往往会附庸风雅地到她的寓所去千金求字,借以讨好大亨。

这行字写的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出自北宋柳永“雨霖铃”词里的一句。我忽然领悟了她此刻的心思,心里一会儿是迷惘无奈,一会儿又是激动难抑。“雨霖铃”是深情描述男女离别时依依不舍之情的千古绝句,她能写这一句出来,无论本意是不是写给我看,都能代表她此刻怅惘依恋的心情。

一分钟后,她退回桌前,灯忽然熄灭了。

萧可冷那边的灯早就熄了,此刻的我,忽然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凝立不动,脑子里反反复复吟诵着那首“雨霖铃”的一字一句。陷入单相思的两个人,中间相隔的阻碍,大概就像眼前的这层木桑纸一样,一挑便破,但任何一方却都没有挑破它的勇气。

我突然想高歌狂啸,把这些年老成稳重的外壳伪装全部脱掉,拿出年轻人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来,向关宝铃表白,把大亨抛到一边去,只求片刻间两情相悦的欢愉。

空气中若隐若现地飘浮着一种淡淡的甜香,我分辨不清香气是否来自于关宝铃或者萧可冷身上的香水味道,猛然吸了吸鼻子,脑子里竟然有了轻微眩晕的感觉,顿时飘飘然起来。

那是一种奇异的花香,春天尚早,北海道最负盛名的樱花还没有孕育花苞,哪里来的花香?并且这种香气有让人莫名亢奋的感觉,虽然熬了大半个通宵,身上却突然间充满了年轻激荡的活力。

我忍不住跨上台阶,把手伸向关宝铃的门扇把手。那扇门想必是没有反锁的吧?如果她也对我有情,应该会给我机会……

第二部 古寺冥夜

— 第 4 章 …  杨柳岸晓风残月 (下)—

蓦的,我觉得自己眉心一凉,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伸手一拂,却是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更多的雪片落在我的脸上、头发上,瞬间化为冰冷的水渍。

空气中的香味随着纷纷坠下的越来越密的雪片而彻底消失了,凉水也让我沸腾的热情冷却下来,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一刻有多荒唐。惊愕之下,我迅速倒退了四五步,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密雪笼罩下。

隔着雪,那扇门上的字迹模糊而虚幻,像是宿醉醒来后仍剩着残酒的水晶杯,让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庆幸之极的苦笑。如果今晚闹出什么笑话来,自己名誉扫地不说,还会连累到关宝铃的名声,更令苏伦、萧可冷等人大失所望。

我是“盗墓之王”杨天的弟弟,怎么可能像十八九岁的都市无赖一样,肆意放任自己的欲望?

一切难捺的冲动,都起源于那阵奇怪的香气。

我飞身跃上房顶,径直向正东面的冥想堂方向望着。视线里到处是茫茫一片的鹅毛般的硕大雪片,所有的建筑物都模糊得像刚刚渲染过的水粉画,但我能敏锐地觉察到,一股汹涌激荡的杀机,正悄悄从冥想堂那边散发出来。

“风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小来忠诚地隐蔽在烟囱后面,头顶、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只有精神抖擞的双眼闪着警惕的寒光。

我慢慢退到他身边,十几秒钟之内,感觉到那种毒蛇吐芯一样的杀气渐渐消失了,空气中也只剩下寒冷的潮气。

“没事,我只是惦记着你。”我抬手拍掉了小来肩头的积雪。

小来略有些拘谨地微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如果没有脸上那道伤疤,以他的外形相貌,的确可以去华人影视圈里闯荡闯荡,说不定也能一夕成名、一炮而红。不过,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怪,年少时一次口角、一次争强斗狠,往往便毁掉了自己的后半生,彻底沦落为江湖上的一枚飘泊的叶子。

“这点雪不算什么,记得刚来北海道的那年冬天,跟飞车党派系里的关东帮争夺大阪市的红灯区管理权,我跟着管夫子、十三哥他们设了埋伏,就在大阪市中心西二区的十字路口,也是这么大的雪……”

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嘴角不住地牵动着,热血又开始在年轻的胸膛里贲张着。

神枪会进驻日本市场的初始阶段,打拼得非常辛苦,所有的地盘和堂口都是一行血、一道伤口、一条命、一寸一寸拼回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个跟小来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倒在了飞车党的长刀下、山口组的双截棍下。

我忍不住长叹,但并没有打断他。

他摸着自己嘴角上的伤疤,两腮上的咀嚼肌吃力的虬结起来:“这道疤,是替管夫子挡了一刀留下的,砍伤我的人,三秒钟之后便被我剁成了十七八块。每一个敢跟神枪会争夺天下的敌人,都将倒在我们的刀刃下——这是孙龙先生的教诲,会里的每一个兄弟都会牢记在心里。”

我从《朝日新闻》上读到过那一战的官方报道,时间大概是在二零零三年的十二月八日,据日本警方公布的笼统数字,械斗双方共死亡一百二十多人,其中八成以上是日本籍黑道青年。那天的雪很大,但死伤者的鲜血竟然把三条街上的积雪都染红了,然后冻结成血红色的冰块,让警察局与环卫部门大伤脑筋。

黑道年轻人要想出人头地,浴血厮杀可能是唯一的可循途径,所以他们踏入江湖的第一步,秉承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概念。

“后来呢?”我想知道一向以文弱书生形像出现在媒体面前的管夫子,对敌厮杀时会是什么样子。

小来迷惘地冷笑起来,嘴角又是一阵艰涩地牵动:“那一战之后,管夫子就成了我的干爹,他有四个亲生儿子,再加上我,被会里的兄弟尊称为‘管家五虎将’。明年年末,神枪会的高层有意调十三哥去印度发展,让我接替他来管理日本分会。”

这种平步青云的风光好事,任何人被红笔钦点之后,都该感到万分荣幸才对,但小来的眼神一直都很迷惘而复杂。

我又叹了一声,当神枪会与山口组、飞车党在日本这个弹丸小国真刀真枪地厮杀时,他们可曾想过令地球全部毁灭的“大七数”?

地球人进化到二十一世纪,总觉得自身伟大,而所有的低等生物都等同于不可以语冰的夏虫、朝生暮死的蜉蝣,所以他们才会孜孜不倦地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其实,跟浩渺无际的宇宙年轮比起来,地球人岂不又是某种相对意义上的虫蚁、微尘?只是理智被利益所蒙蔽,渐渐变得鼠目寸光罢了。

当某些人憧憬着未来可以号令天下、挥师四海之时,也许真正的生命毁灭已经悄悄开始了。

我伸出双手,看飞旋着的雪片转瞬在掌心融化,刹那间心灵平和如镜,进入了物我两忘的顿悟境界。脚下这个蓝色的星球,是所有物种存在的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风先生,您的动作,跟管夫子像极了。他也喜欢在下雪的时候,仰面向天,把飘落的雪花吞进嘴里,融化在手心里,甚至还在北欧的十几座别墅里,专门设置了集雪、化雪的装置,把雪水储存下来,做为烹茶时的水源。”

小来说者无心,我却听者有意,因为孙龙曾说过,之所以认定我有超人的异能,完全是听了管夫子的高论分析。江湖传言,没有管夫子,也就没有今天日益蓬勃壮大的神枪会、没有头角峥嵘的孙龙。

管夫子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高手,可惜没机会当面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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