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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付韵妮走远,我还没想明白。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胡宗仁问了我一句,才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是真的不知道,尽管从跟着师傅以来,我接触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凡夫俗子们所不认同的事情,但是这次轮到我自己想不明白了,“我想我需要打几个电话。”我告诉胡宗仁。
我先是打给了夏老先生,因为他答应帮我查找关于付韵妮和刹无道之间的关系。他告诉我略微有点眉目了,但是还无法确定,他仅仅知道现在刹无道重庆这片区的当头大哥的确是个姓付的人,名字叫付强。这么说来应当是付韵妮的老爸了。夏老先生说,据说这个付师傅还不到50岁,会道法,但不是个道士,师承何处也查证不了,目前下面有大约几百人,却分散在西南地区各个地方。付师傅是个残疾人,跛了一只脚,所以平日里他在南坪开那种残疾人三轮车,在前阵子开始打黑期间,他们的团体多少有些影响,于是现在没什么音讯了。(南坪一带残疾人三轮车传言说其G姓头目是黑帮份子。)夏老先生说,刹无道虽然是个组织,但是这些年特别不齐心,势力也不如当年,于是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下黑手,明面上查不到,但是细细一打听,很多见不得光的鬼怪勾当却都跟他们有关,没有套路,不好查。
夏老先生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没有再说话,我说我知道了,在我看来,如今的刹无道似乎就好像金庸老先生笔下的丐帮,原本是以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为己任,但是却随着时间和社会环境的推移,逐渐地偏离了本宗,乞丐的本性展露出来,于是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跟着出来了。
如果说我和胡宗仁等人算是拿佣金替人解决麻烦的人,那么他们就是同样拿钱,却给人制造麻烦的人,方式都一样,性质却是两种。
挂上电话后,我就打给了黄婆婆。时间已经是午夜了,黄婆婆早就休息了,不过我在那次她帮了我以后我就提醒过她,时刻保持电话开机,以保证我能够找到她,她没有亲人,跟她最亲密的,除了那些女徒以外,恐怕就是我了。所以即便是这么晚,我打过去她还是第一时间接了我的电话。我开门见山的问她,婆婆你的同门里面,是否有个嫁给一个叫付强的人的?因为我考虑到,夏老先生说付强是用的道法,而黄婆婆和付韵妮的手法都是佛家的,而且黄婆婆这一派又不收男徒,所以才大胆猜测,黄婆婆毕竟岁数大了,我半夜里这么一问她还真是寻思了很久,最后她告诉我,从她50年前开始单独走手艺后,跟师门的联系就逐渐少了起来,直到20年前她的师傅去世,她与其他弟子去给师傅奔丧的时候,在灵堂上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当时还问了其他师姐师妹说这小姑娘是谁,其中有一个师妹告诉黄婆婆说,那是师傅的小徒弟。于是黄婆婆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师傅在晚年的时候,还收了一个小女徒。黄婆婆在电话里对我说,她的其他师姐师妹岁数也都跟她差不多大了,小的也是60多岁了,而且在世的已经不多,虽然各自也收了些徒弟,但是师姐师妹间的感情非常好,如果说谁家徒弟出师了一定会摆谢师宴,虽然没有规定他们这行不能嫁人,所以但凡谁家徒弟嫁人结亲,黄婆婆她们这些长辈也是一定会到场出席的,所以她对她们的门人非常了解。黄婆婆还说,不过这么几十年下来,参加了不少喜事宴席,却除了在师傅葬礼上看到过自己的那个关门小师妹以外,就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了。
于是我迅速把黄婆婆的话合计了一番,20年前在师傅葬礼上看到的那个20岁左右的小姑娘,假设那个小姑娘就是付韵妮的妈妈的话,那么此刻她若仍然在世,也不过才40多岁而已,但是既然把代表他们门派传人的手镯和戒指都送给了付韵妮,我实在很难相信她的妈妈依然在世。
于是我跟黄婆婆说,老太婆,麻烦你个事,明天你帮我查一下你那个小师妹叫什么名字,如果活着,就查查现在住什么地方,要是人已经不在了,就帮我查查她埋在什么地方。黄婆婆听我这么一说有些吃惊了,因为不管我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对亡人贸然的打扰都是非常不吉利的。她略带着惊慌的问我,你要墓地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麻家山那次挖坟?(2006年的时候曾经生挖过一次无名坟。)我说不是,我需要掌握到你小师妹的生辰八字,然后你得替我阴下去问个清楚。
黄婆婆答应了,说明天一早就帮我问,接着挂了电话。
我跟胡宗仁开始打道回府。在送胡宗仁下车以后,我把车靠在路边,接着先前付韵妮发信息给我的那个号码,我回了条信息过去。
“你好,不知此刻是否方便,如果可以,请出来我们谈谈。”
半夜三更给一个年轻姑娘发短信约出来聊天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所为,所以我发完就立刻从发件箱里删了这条,以免哪天撞到破日,被彩姐发现了,不死都得掉层皮。
很快她回了信息:“南坪金台台球馆,等你20分钟。”
于是我开足马力,朝着南坪方向走去。虽然白天的重庆城交通堵塞,常常堵得我都不帅了,但是夜晚还是非常畅通的,我很快赶到了付韵妮说的那个台球城,她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根烟,我摇下窗户喊她上车,本来是希望在她上车以后,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看看能不能透过她的关系,联系上她的父亲,然后好好谈谈,不要再继续对我加害,我虽然是猎鬼人,但首先我是个人,我需要吃饭养家,我还有亲人和爱人,所以作为我本意来说,我实在不愿意跟这么个阴狠的组织继续较劲,但是要我从此屈辱的低头,我也做不到,于是就只能寻个折中的办法,双方各让一步,顶多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付韵妮上车后,我便闻到一阵酒气,看样子这姑娘刚刚喝酒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说,去南山,黄桷垭。
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没必要碰这个钉子。一般像付韵妮这种外貌的年轻女孩,大多喜欢在外面和朋友玩。唱歌蹦迪,甚至有些还会去夜总会钓凯子。但是她自打和我跟胡宗仁分别以后,就跑去喝酒,必然是有什么郁闷的事情。人总是这样,一心烦,就马上想要喝酒,喝完才发现依然心烦,到最后,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喝酒,还是喝的那一口心烦意乱。
南山离得不远,还没到山顶的时候付韵妮叫我停车,然后她下车对我招招手,意思是我也下来。我正在犹豫她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奇怪举动的时候,她突然发酒疯的大喊,你给我下来。
我领教过她在医院扇别人耳光的狠劲,所以还是不要惹她的好,况且我还希望跟她好好谈下,化解了这段缠了我快一年的麻烦事。于是我下车,站到她身边。她指了指远处对我说,人们都知道,南山上的夜景漂亮,于是每个人都挤到一棵树那里去看夜景,但是其实换成现在这个地方,你又能够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夜晚的渝中半岛,实在是很像一根被很多烟蒂烫过的牛舌头。她指着解放碑方向说,那一带是七星岗,我老头子告诉我,以前打仗死了很多人,没有地方埋,于是就统一挖坑埋在了七星岗,所以“七星岗闹鬼”,接着后面的政府领导,就在边上修了个菩提金刚塔,专门用来镇邪。这个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她还要跟我再灌输一次。付韵妮接着说,那你知不知道,在佛图关的后山,有一个看上去是采石场的矿洞,几十年来没有炸毁,大门禁闭,从来不开放,只在边上留了1个看门人,养了好几条恶狗,那是为了什么?
佛图关,我只知道那地方是一个重庆仅存不多的遗迹了,至于矿洞什么的,我还真心没听说过。早前听一个研究民俗文化的朋友说起过,佛图关,共有十八座无名白骨塔,是什么年代的也查不到了,而如今只剩下了半座,依然在杂草丛生的石堆中,不起眼的屹立不倒。付韵妮说,很多人都以为,那真的是个采石场的矿洞,其实那里面埋了八大金刚和十八罗汉的“贰陆平马阵”,专门用来镇压和防范那一带以往成群结队的冤魂。因为佛图关是重庆古战场的要塞,死了很多将士,怨气冲天。蒙古人和张献忠打进来的时候,这里是都重庆死守的屏障,甚至在抗战期间,这里也是一个用来屠杀英雄的刑场,所以佛图关本来的名字是“浮屠关”,因为这里陨灭了太多条人命,一命等于七级浮屠这句佛号,在屠刀下就成了一句空话。
说实在的,眼前这个喝了酒的小姑娘,竟然道出了一段我不曾知晓的往事。
“杨闇公,就死在佛图关。”
杨闇公我知道,前领导人杨尚昆同志的哥哥,只是我不明白付韵妮把他提出来,是在公然对当政党的挑衅,还是仅仅称述一个事实。因为她实在没有理由要把一个革命先烈跟这些鬼事联系在一起。
我问她你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我寒冬腊月的本来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却把我拉到这荒郊野外来看风景说典故的,你究竟是想要干嘛?说完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因为这一幕确实有些暧昧,于是我惊恐的问她,难道你想污辱我?还是要我污辱你?
付韵妮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对我扔了过来,我矫健的身手证明我还是个练家子,不过石头却结结实实砸在了我的引擎盖上,夜晚微弱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到那个被砸出来的小凹槽,心疼我那几百大洋又要阵亡了。
付韵妮生气的吼道,你这白痴,我带你来,是要你明白一件事,凡是有死亡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有怨气,而要制住这些怨气,除了无止境的抓,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来镇压。她说,不只七星岗和佛图关,重庆很多地方都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律,例如医科大学门口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