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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打破了沉静,突然问道:“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叫明珠呢?”
林妈妈笑道:“不叫这个该叫什么?”
“为什么不叫‘明雪’,或者是‘明雨’呢?”
明珠这样问,是因为高家女孩起名是有些规律可循的。除了大房之外,二房女孩的名字是“秀”和“佳”,寓意女子的美好。三房女孩的名字则是“欣”,三老爷前不久还来信说,他为妾侍刚生的一个庶女起名为“悦”,寓意喜悦欢欣。四房女孩的名字则是“沁”、“芳”和“馨”,寓意芬芳香气。
而大房的庶女名“霜”,按照这个来推算,那么她也应该叫“雪”或者“雨”之类的名字才是,和“珠”字根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妈妈手中的银针一闪,手顿了顿,转过脸来看着明珠。半晌,叹了口气,道:“有一样东西,小姐应该从来没有见过。”
说着,她起身出去了,明珠有些忐忑的等了好半天,才见她捧着一只小小的木匣走回了房中。
“小姐看看吧。”说着,她将匣子递给了明珠。
明珠接过来后,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只见那匣子的颜色呈深紫色,触手温润,上面还刻着奇特的图案。仔细看去,有些像鱼又有些像龙。明珠猜测上面刻的有可能是辟火之兽——龙子螭吻①。
打开盒盖,明珠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只见匣内放着一颗如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珠子,在灯光下,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晕。摸上去,触手温润,却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沁入心脾,仿佛喝了甘露一般,明珠顿觉身上的燥热被去了一半。
明珠从未见过这样漂亮而且奇特的珠子,忍不住惊讶道:“这,这是什么?”
林妈妈凝视着那颗珠子半晌,神情也不知是喜还是怒,她缓缓道:“这是小姐诞下小小姐之时,大老爷送给小姐的。据说是御赐之物,圣上亲自赏给高家太老爷的,是高家的祖传之宝。”
明珠看了半晌,轻轻合上了盖子。
“小姐去世之后,屋里时常丢东西,我就将此物收了起来。这件事,也很少有人知道。”林妈妈的声音有些落寞,她轻叹了一声,低下头去,看着桌上那对刚绣出来的交颈鸳鸯,灯光下,红艳欲滴的底色红得如血般刺目。
“对不起,我本不该提的,又害妈妈想起从前的事了。”明珠将匣子递回给林妈妈,“还是妈妈帮我收着吧。”
林妈妈慈爱的望着明珠,摇了摇头,道:“小小姐,这颗珠子本就是属于小小姐的。您也大了,就留下此物做个念想吧。”
明珠轻抚小木匣的纹路,半晌,将其塞入了枕下。
“妈妈,我累了。”
“好,等喝完了药,奴婢就服侍小姐睡觉。”
明珠望着小桌上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黑糊糊的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全部都好起来?
明珠落水的事很快传开了,上官家立刻派人前来探望。高太君亲自和前来探病的绮罗说了会话,然后就让人将她带去了明珠房内。
绮罗见明珠虽然面色略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好,心内稍安,便也说了好些吉利话,让她安心养病;明珠则笑着让绮罗替自己给外祖母代好,叫她不要担心。
绮罗应了,只不过略坐了坐就赶着回去报信了。
她前脚刚走,素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道:“小姐,小姐,这下前面可乱了套了。您猜怎么着?原来那孟家小姐这样恨您,全都是因为四小姐挑拨的!”
“什么?”明珠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她惊讶的支起身体,问道:“是四小姐?明佳?你确定?”
“确定确定,”素英像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的点着头,“四小姐被打了十板子,二夫人也被老太太狠骂了一顿,前面都哭成一片了。”
明珠忙追问道:“你仔细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素英道:“孟家的那个丫鬟昨日都招了。说是在花宴上,四小姐派人请了孟小姐去,还说了一番话,问她看没看到那封信,相不相信信上写的,若是不信,想不想亲自确认一下什么的。”
明珠募地想起了在竹亭中感到身后传来的那道冷光,心内一沉,只听素英道:“……然后派人去孟府找信,这才发现那信早就被孟小姐给烧了,也不知四小姐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明珠疑道:“四小姐难道没有辩解吗?”
“哎?小姐猜得真准,四小姐确实一直喊冤来着。”
素英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孟小姐跟着丫鬟离开的那段时间,四小姐恰巧也不在。据四小姐说,她当时正在更衣处更衣,等想要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门突然打不开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只是没有人能够证明。而且,当大夫人让那孟家丫鬟指认人的时候,那丫鬟就在伺候四小姐的丫鬟里看见了一个外貌有些眼熟的丫头,但是因为只见过一面,所以她也不敢确定。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本来人有相似,也许是她看走了眼也不一定。可您猜怎么着?最后一查,那丫鬟当时竟然也不在场!问她去了哪,她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老太太当时就发起怒了,二话不说就打了四小姐,被后赶到的大老爷和五老爷给拦下了。老太太一时不解气,就让人打了四小姐的丫鬟一顿,连带着把孟家的那丫头也给打了。没想到,那孟家的丫头竟然这样不耐打,就这样给打死了……连四小姐的丫头也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到现在还没醒呢……”
明珠只觉得脊背窜上了一股凉气,这招死无对证可真狠!她明明记得那天穿橘色衣服的,满园就只有那一个人。而且,明佳虽然蠢了些,但和自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看着不顺眼而已,又一向不屑于使用这种阴险手段,显然不会是她做的。
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凶手利用老太太无处发泄的怒气,硬是用这个疑点重重,漏洞百出的“莫须有”的罪名,让明佳成为了替罪羊。
一石二鸟之计,果然聪明。
恐怕等自己好了之后也不得安宁,二夫人和明佳无法怨恨高太君,怕是这笔烂帐,又要算到自己头上了吧。
明珠无力的躺在了床上,向仍然絮絮不停的素英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日夜里,雪鸾再一次送了信来。
明珠接过了落在青雪小臂上的鸟儿,只见它眨着一双红豆般的漂亮眼睛,望着明珠,轻柔的叫唤了一声。明珠怜爱的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连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明珠伸手从它的腿上取下了白绢,展开细看。
只见上面写道:
“宴请宾客确实费心之处颇多,似我家管家,每次大宴都能被折腾的老了十岁,连他家娘子生产都顾不得,至今老婆还以此为要挟,嚷嚷着要与他和离。对了,花宴之事主持的可还算顺利?雪鸾甚是想念你,上次回来后,连平日最喜欢吃的虫子都吃得少了,整日望着窗外鸣叫,亦不甚理我。无奈,请暂且收留它几日吧。”
明珠转过头去,望着雪鸾,将脸凑了过去,在它暖暖的小身子上蹭了蹭。雪鸾愉悦的又叫唤了一声,展开了翅膀,将小脑袋藏入其中,用翅膀遮住,似害羞了一般。
明珠笑着将雪鸾递给了青雪,于是取过笔墨,写起了回信。
“花宴上发生了许多事,我亦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她想了想,将自己如何被害的过程简要的讲说了一遍,又说了替罪一事,最后道:“……我从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长大了,他们伤人的程度也变得更加厉害。亦或者说,我这几年过得太过顺利,以至于轻视了他们,因而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甚至会致命。不过,我亦不会坐以待毙,时日还长着呢,一切自会有清算的那一日。”
她犹疑了一下,继续写到:“不过,也许你不相信,在我沉下花池的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了幼时的景象。一些我原本已经认定了的事情,也许换一处方向看,感受便不一样了。我曾经对你说起过,我一直怨恨我的父亲。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他和我的母亲,都是可怜人。也许,这就是命数吧。我不能说究竟是谁对谁错,因为,我的存在,也许本就是一场错误——”
白绢已经写满了细密的簪花小楷,再也无处下笔。明珠唤来了青雪,又取来一条白绢,接着写道:
“另:近日偶见一枚金色的明珠,触之沁凉,可平燥气,不知何物,还望赐教。”
明珠看着手里的一卷白绢,想象着那人看着浑身缠满了白布条的雪鸾时,会露出何种惊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灯熄了,一切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暗涌
明珠就这样静静的养起病来,拖拖拉拉的,直过了十来天也未见好。余氏见她怏怏的,便也将前来探病的闲杂人等一律推了,好让她安心静养。明珠也正有此意,心中感激余氏想得周全。
余氏这些日子过得也不错。二夫人被骂,加上明佳受伤,也无心理事,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整日闭门不出。余氏正式接管了家务,开始了主持高家中馈的主母生涯。
与此同时,上官家也发生了一件事。上官老夫人夜里着了凉,发起热来,竟然也病倒了。鸿瑞作为长孙,便留下来侍疾,推迟了进京的日期。
这一日,明珠正用小米喂雪鸾,逗着它玩耍,只听外间有丫鬟来传话,道:“上官家的表少爷和表小姐来看望三小姐了。”
明珠将落在手臂上的雪鸾交给了青雪,让她打开窗子,趁着没人注意,将其放出了内室。她与一个连男女都不知道,身份不明的人在暗地里通信,本就是一件不能向外人言说的秘密,再加上雪鸾的模样罕见,被人知道了可不好。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