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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雪笑着点了点素英的额头,打趣道:“哟,你还知道什么叫宠妾灭妻呢?不过,这还算不得,那妾不过是受宠一些而已,哪里就压过大舅奶奶去了?大舅奶奶生有嫡子长,娘家又是不输上官家的薛家,任那妾生出十个儿子来也不过是庶出的罢了,将来不过是分些小产业,打发出去单过而已,老鸹哪里就能变天鹅了呢?”
林妈妈听青雪诉说了这番“嫡庶论”,叹了口气,道:“大舅奶奶原本是个慈善人,但是这样被一个微贱的妾侍欺负到了头上,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去。想当初大奶奶刚嫁进高府,李姨娘就有了身孕,这本是不合规矩的。当时老夫人还为了这件事差点和高家翻脸,还是小姐苦劝了一番,这才容下了他们母子。否则,她哪里有命能生下这个庶长子?恐怕连命都没了!小姐去世后,她竟然还不知感恩的欺负小小姐,真真歹毒心肠!”
明珠禁不住有些黯然。虽说妾侍地位低下,可是李姨娘却凭借自己生了庶长子,也是长房唯一的儿子,谁见她时不留三分情面?打了她的脸可就等于打了大少爷珉杰的脸!连老太太都看在珉杰的份上,对她的生母李姨娘做的一些“逾越”是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投鼠还需忌器。若是今后长房真由庶长子珉杰继承了家业,那李姨娘可就是“母凭子贵”,扬眉吐气了。若是母亲现在还活着,却至今只有自己一个女儿,那将来的晚景还不知会怎么凄凉呢。前一世,自己没少被李姨娘母女俩欺负,而她们所倚仗的不就是那个和她们有着相同血脉的男子吗?
青雪若有所思的道:“我当初听说李姨娘在夫人成婚当日突然昏倒,然后就被诊出来是喜脉,这可不是狠狠打了嫡妻娘家的脸面吗?就这样老太太还能容她生下这个孩子,咱们高家确实有点不地道。”
明珠叹道:“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无论高家是对是错,我都是高家的女儿,多说无益。恨只恨我是个女儿身,既不能帮助娘亲站稳脚跟,又不能继承家业,连带着你们都跟着我受苦……”
青雪突然有些激动的打断她,道:“小姐怎能这样说呢?”
明珠禁不住愕然,她抬头望向因激动而面色微红的青雪。她本是心思沉静之人,平日里说话行事都很温和稳重,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听青雪道:“这些年来,若不是小姐在暗中筹划,那些明里暗里给咱们使绊子的人早就将咱们制于死地了,哪里还能过上像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倒是小姐年纪还这样小,只不过比四小姐大两个月而已,可您再看看四小姐在做什么?咱们走的那天,四小姐偷着玩炮仗,差点把房子点着了,侍候的翠蕊、红蕊几个都因为护主不利而被打了。再看小姐您,从夫人去世之后就已经开始事事为我们着想了,其他房里的姐妹没有不羡慕我和素英的,私下里都说我们摊上了个好主子……我们虽不说,心中却也是明明白白的。”
素英也难得的低下了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衣摆一角,略带羞涩地小声道:“青雪说的也正是奴婢所想。小姐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的了,要是我们再不知感恩,那可真是要天打五雷轰了……”
林妈妈则含泪望着明珠,口中直道:“我可怜的小小姐。”
明珠眸光闪动,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虽过得不易,却也知道做下人其实更加不容易。自己若是再不为她们着想,她们又凭什么会这样忠心于自己呢?将心比心,只有自己以真心相待,方能换得真心为她之人。
主仆四人相顾无言,心内确都是明白的。
明珠先开口笑道:“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说这个?万一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要生离死别呢。我只有一句话,要活,咱们就一块好好活着。”
她走到林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我以后还要孝敬妈妈呢,妈妈可要一直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呀。”
林妈妈用手帕揩去眼角的泪痕,宠溺的摸了摸明珠柔软的额发,笑道:“好,妈妈还等着看你嫁人,帮你带孩子呢。”
明珠禁不住红了脸,滚进她怀里,娇声道:“妈妈——”
众人全都忍不住笑了。
林妈妈心中微苦,小小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像个小孩子的样子。
正在这时,忽听门口有小丫鬟道:“大少爷来了。”
、明媚
明珠闻言,站起身,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道:“快请表哥进来。”
话音刚过,但见帘笼一挑,走进来一位少年公子。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着一身淡雪青色的长袍,墨玉色的腰带,腰间佩着一块缀着湖蓝色穗子的羊脂美玉,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他只是那样浅笑着站在那里,却已是清雅无双。
青雪、素英和林妈妈连忙站起身向上官鸿瑞行礼,倒茶的倒茶,准备点心的准备点心。
明珠略略福了福身,道:“表哥安好。”
她今日着一件家常穿的浅碧色绣竹叶的小袄,衣襟处垂下一串碧玺珠子。下配白底绣玉色小花纹样的裙,头上梳双丫鬟,戴一对翠玉蝴蝶,端的是清新可爱。
上官鸿瑞望着面前这位小表妹那一双如宝石般璀璨莹亮的眸子,禁不住微笑道:“妹妹在做什么?”
明珠展颜一笑,道:“长日无聊,和丫鬟妈妈们说说话。”
上官鸿瑞扫了一眼一旁的榻上放着的刚补好却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绣花裙子,裙角处用绣绷绷着,还未来得及拆下。
他指了指那裙子,道:“这是妹妹昨日里穿的那条吧?”
明珠不知他这样问是何意,笑道:“表哥竟然还记得。”她新做的很多裙子都是绣了花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前一日穿的是哪一条。
上官鸿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一旁侍立的青雪素英几个,道:“我有事想要问妹妹一声。”
明珠有些奇怪,却也拿不准,只道:“表哥但说无妨,她们都是自己人。”
只见他略微收敛了笑意,踟蹰了一下,道出了原委。
“昨日我在花园里和妹妹说话的时候,偶然发现妹妹的裙子上破了一个洞……”
一语未了,明珠的脸就先红了。她只道表哥是个细心之人,却没想到自己昨日的窘态还是被他发现了,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解释。
鸿瑞见她变了脸色,忙道:“妹妹不必担心,此事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我只想问妹妹一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明珠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总不能说:我是不小心偷听你母亲和丫鬟说话才摔倒的。便笑道:“表哥怎会作如此想?府中人人都待我极好,我怎会遇到麻烦呢?只因我昨日一时兴起,去花园里摘花,却不小心被那花木枝子给划破了裙子。我本欲回来更换,却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二表姐她们。在那么多的世家小姐面前,我亦不好直言相告。幸好表哥经过,这才帮我解了围,小妹在这里多谢了。”
鸿瑞仔细看了她一会,见她气色红润,神色平和,不像是受了委屈之后的掩饰之语,这才道:“如若有人敢刁难妹妹,一定要告知我才是。”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意。
明珠眸光微动,忽然冲他粲然一笑,道:“小妹知道了,劳表哥费心了。”
鸿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昨日在发现明珠的窘况之后,他便立刻派人前去调查。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他还是担心,一直想要来亲自确认。
他经常听祖母讲起过已故姑母的事情,而每当提起姑母留下的这个孤苦无依的小表妹时,祖母就总是唉声叹气,心疼不已。虽然他才见过这个小表妹几面而已,连母亲也赞她是个“乖巧懂事”,且又“早慧”的孩子,并不似想象中的那样柔弱可怜。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怎么也改不掉“这个小妹妹是个柔若无依,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这一想法。
正沉默着,恰巧青雪在此时送来了茶水。明珠便亲自倒了一杯,端给了上官鸿瑞。
“小妹在这里谢过兄长关心了。”她笑着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似蝴蝶翅膀一般,忽扇忽扇的,分外可爱。
鸿瑞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小小的尴尬在瞬间烟消云散。
兄妹二人这边正说着闲话,只听门口有人笑道:“哟,哥哥是来关心咱们的小表妹来了吗?”“哥哥怎么和我们想到一块了。”
明珠抬头向门口望去,却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一对漂亮的姐妹花毓秀和钟灵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
明珠站起身,含笑向两个表姐问好,又忙命素英准备锦凳、茶具。
上官鸿瑞也站起了身,笑道:“真巧,二位妹妹怎么也来了?”
“只许哥哥你疼小表妹,难道就不许我们姊妹疼妹妹吗?”钟灵抢先答道。
毓秀望着张罗招呼她们的明珠,忙道:“妹妹不用忙。我们都是姐妹,只要随意些就好,没得这样生疏客气。”
明珠俏皮一笑,道:“姐姐们第一次上门来玩,自然要招呼得周到些。我也不知道姐姐们爱吃什么点心,爱喝什么茶水,多备一些原也是应该的。否则若是你们不喜欢,又碍着情面不好直说,下次再也不来我这里玩了可怎么好?”
毓秀也被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人小鬼大。”
想了想,又道:“你们别说,妹妹这套待客之道还确实是有理。”她禁不住仔细看了明珠两眼。刚开始见她年纪小,只当她是个自幼丧母的可怜亲戚,又见祖母这样宠爱她,心中难免也有些酸意,但也并未多放在心上。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个小表妹确实有出众之处,也难怪祖母宠爱。不但举止沉稳大方,进退有度,单是她身上的这份不卑不亢的淡然气度便很少能在这样的小孩子身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