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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穿着那条蓝色灯芯绒裤子,太阳镜,以及熟悉的笑容。但这次那笑容不再惹我发火了——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在开始谈话之前他要了几支香焦,并递给我一支。我看见他贪婪地吃着香蕉,甚至皮也没有放过。
“就凭这些可爱的东西,这次旅游也值。”他说。
我们先闲聊了一会儿水果,他告诉我水果特有的香味儿是来源于各种各样的复合酯。然后我们又回忆了一下上次谈话的内容。他仍然坚持说自己来到地球4年零9个月,还有关于超光速运动的问题。他还告诉我K-PAX被七个紫色的“月亮”环绕着。
“你们的星球一定很浪漫。”我讽刺道。
这时候他做了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我从事心理研究三十年来从没有人做过的——他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红色的日记本,竟然做起了自己的记录!
我好奇地问他记什么。
他回答说他想把一些东西放在自己的报告里面。
我问他“报告”的内容有什么。
他说他习惯于每到一个地方就作一些关于那个地方的事和人的记录。
好像病人在给医生做检查!现在轮到我笑了。
不想约束他的任何自由,尽管我很好奇,还是没有看他写的是什么。我只是让他给我讲一讲他在K-PAX的“童年”。
他说:“我出生住K-PAX。就像你在地球出生一样,过程也很类似,只是——哦,我想我们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不现在就弄清楚呢?”
他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只是脸上的微笑不见了。“好吧,我们的身体结构很像地球人,在对我的身体检查中你也能看出来,此外我们的生理方面也很像你们,不同的是,生殖过程却是很不愉快的,”
“是什么原因呢?”
“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啊,有突破,我想,“坡特”先生看来非常有可能有性恐惧症或性功能障碍什么的。
我继续这个话题。“痛苦是在做爱过程中发生的吗?比如射精时,或者仅仅是在要勃起的时候?”
“哦,痛苦伴随着全过程,尽管做爱给人类带来奇妙愉快的感觉,然而对我们来说却恰恰相反,无论男女。而且银河系的很多生物也如此。”
“你能举例说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吗?比如说就像牙痛?或者——”
“很像用老虎钳夹住你的睾丸,比那更惨。尤其是还要伴随像你们地球人一样的呕吐,很臭,当达到高潮时就像被人踢到了胃,掉进了臭莫特屎坑一样。”
“你说莫特?莫特是什么?”
“就像你们地球上的臭鼬,比它还臭!”
“我知道了,你说女人在做爱过程中也很痛苦?”
“和男性一样,你知道,她们从来不想要什么性高潮。”
“如果过程是那么的痛苦,你们还要繁殖后代吗?”
“就像地球上的豪猪一样,尽可能小心,所以人口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个问题。”
“那么用人工授精如何?”
“你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本质,要知道我们的寿命相当于地球时间的几千年,所以生殖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让我们再说说你的童年,我想知道你的成长情况,还有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这有点难解释,K-PAX上的生命和地球有很大的不同。要使你能理解我的生长环境,我得先告诉你一些关于我们的进化。”他停了一下,好像想弄明白我是否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我催他继续。
“哦,我想首先应该从起源说起。K-PAX上的生物起源要比地球早得多,大约在25亿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出现了。而人类在你们的星球上只有几万年的历史。大约90亿年前K-PAX上就有了生物,那时的地球还是一团混沌的大气。我们这个种族的存在时间已经比你们细菌的存在时间还要长。况且,进化又是如此的不同。我们的星球几乎没有水,更别提溪流、湖泊、海洋了,所以我们的生命起源不是水中,而是陆地,更准确地说是地下。而你们的老祖宗却是鱼。我们的老祖宗有点像你们所说的蠕虫。”
“但是最终你们还是进化得和我们一样。”
“我想以前我解释过为什么,你可以看看你的笔记……”
“这确实很有趣,你们那里的古生物学家都研究些什么呢?”
“哦,和地球上一样啊。”
“我们现在接着谈谈你的童年好吗?”
“当然。”
“很好,首先我们谈些最基本的如何?比如,你多长时间探望一次你父母?你的祖父母还健在吗?你有兄弟姐妹吗?”
“吉恩,吉恩,吉恩,你没听我说。在K-PAX上事情和地球完全不一样的。我们没有你们所谓的‘家’。孩子不是被他的亲生父母养大,而是被其他人,任何人。我们跟他们学习。,”
“可不可以说,当你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无家可归?”
“非常正确,你总算明白了。”
“还可以说你根本不认识你的父母?”
“我有成千上万个父母。”
我在本上记录下这件事,证明了我上次对他的猜想,他可能痛恨他的父母,也许是因为被他们虐待,或者是个孤儿,甚至是被他们遗弃了。“你认为自己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吗?”
“非常快乐。”
“你能想出一些童年发生的不开心的事情吗?”
坡特紧闭双眼,和他平时努力集中精力时一一样。“好像没有,没什么,就是被埃普踢过几次,被莫特熏过一次,出过一次类似你们麻疹的东西,全是些小事。”
“埃普?”
“像一头小象。”
“在哪里?”
“K-PAX。”
“我知道,我是问在K-PAX上的哪儿?你们的国家?”
“在K-PAX上根本就没有国家。”
“那么这些小象到处乱跑吗?”
“任何生物都是,我们没有动物园。”
“那些动物危险吗?”
“只有当你挡了他们的路。”
“在K-PAX有你的妻子吗?”这是对他的又一次试探,想在病人身上找出对他来说关键的一词,然而他只是在椅子上挪了挪。
“在K-PAX上根本就没有婚姻,没有丈夫,没有妻子,没有家庭,明白了吗?换一种说法,所有的K-PAX人是一个大家庭。”
“你有自己的孩子吗?”
“没有。”
一个成人不要孩子会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就是受过虐待或痛恨自己的父母。“我们来谈谈你的父母怎么样,你经常见到他们吗?”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
“你喜欢他们吗?”
“你还常揍你老婆吗?”
“我不懂。”
“你的问题纯粹是从地球人观点来提出的,在K-PAX上这些问题简直没任何意义。”
“坡特先生——”
“叫坡特就行。”
“让我们制定一点关于我们之间的规则如何?我相信即使我以地球人的想法提问题你也会原谅我的,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地球人,不是吗?即使我想以K-PAX的想法提问题也不可能,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一员。我想请你体谅我,容忍我,请努力用地球上的表达方法回答我的问题,你很熟悉的,好吗?”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们也许可以互相学习呢。”
“很乐意看到你快乐。现在,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父母的情况吗?比如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遇到过他们吗?”
“我见到过母亲,还没偶遇过我的父亲。”
他恨的一定是他父亲!“偶遇?”
“K-PAX非常大。”
“但是——”
“即使我见到他,也没人会告诉我我们是父子的。”
“你们星球上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很多人不知道,这并不重要。”
“可是你认识自己的母亲。”
“那纯属偶然,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告诉我的。”
“这对地球人来说很难理解,也许你可以解释下为什么你们那么不重视血缘关系?”
“为什么要重视呢?”
“因为一嗯,现在是我提问题,你回答。好吗?”
“有时候问题就是最好的答案。”
“现在假设你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兄弟姐妹。”
“在K-PAX上我们都是同胞。”
“我指的是亲缘关系上的。”
“如果真有兄弟姐妹的话我会很吃惊的,几乎没有人有兄弟姐妹,原因我解释过了。”
“为了不使你们的种族自灭,你们的政府难道没有什么措施规定吗?”
“在K-PAX上没有政府。”
“你指的是什么意思?无政府状态?”
“一点也不错。”
“那谁来修筑公路,谁来建造医院,谁来管理学校?”
“哦,吉恩,真的没有那么难理解吧,在K-PAX上,每个人做他愿意做的,就这么回事。”
“如果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怎么办?或者大家都不愿意去做该怎么办?”
“在K-PAX上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从来没发生过?”
“为什么会发生呢?”
“好吧,比如说大家不满意工资待遇——”
“在K-PAX上根本没有‘工资’,也没有你们所谓的‘钱’。”
“没有钱,你们怎么交易商品?”
“我们从不‘交易’,你真应该听听你的病人的话,吉恩。我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需要什么,就拿什么好了,如果别人需要你的东西,你就给他好了,就这么简单,住我们的星球上已经流行了几十亿年了。”
“好吧,你们的星球有多大?”
“就像你们的海王星那么大。上周我告诉过你的。”
“谢谢,人口有多少呢?”
“我们的种族大约有一千五百万,但还有许多其他种族。”
“还有什么?’’
“很多很多,有些很像地球上的动物。有些又不像。”
“它们都是家养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