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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一团火在草坪的上方突然出现。人们看到叔叔阿姨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焰火向下散落,照着门廊里表兄弟们亮晶的褐色眼睛;完全烧焦的焰火残体,噼噼啪啪地落在远处干枯的草地上。
最受尊敬的神父约瑟夫·丹尼尔·伯尔格林睁开了眼睛。多美的梦!仿佛多年以前,在祖父古老的俄亥俄州家里,他在和表兄弟们纵情地玩耍!
他躺着,其他神父躺在小隔间里,倾听教堂沉重的钟声。在“十字架号”火箭发射的前夜,他们也躺着回忆七月四日吗?是的。这好像是独立日那天的黎明,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第一个冲出去,涌向清新的人行道,欢呼非凡的奇迹。
就在这微风吹拂的黎明,主教神父们乘焰火飞向火星之前,把香火撒在天鹅绒般的空间教堂。
“我们真的该走吗?”伯尔格林神父低声说,“难道我们不应该在地球上赎清自己的罪孽?我们不是在逃避这儿的生活吗?”
他站起来,笨重地走着;肥胖的身体上长着莓状痣、乳白斑、一块块坚实的肌肉。
“要不就是懒惰?”他感到疑惑。“我惧怕这次旅行吗?”
他走进盥洗室淋浴。
“我要把你带到火星上去,身体。”他对自己说。“把旧的罪孽留在这儿。到火星上去发见新的罪孽?”这近乎是个令人高兴的想法。这样的罪孽从来没有人想过。哦,他自己写了一本《关于其他世界罪孽的问题》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没有引起他同教会人们的重视,认为它不够严肃。
就在昨天晚上抽着最后一支雪茄的时候,他和斯通神父曾谈过此事。
“在火星上,罪孽也许像是美德。在那里,我们一定要警惕那些过后可能被发现是罪孽的善良行为!”伯尔格林神父微笑着说道。“多令人激动!几百年来,一个传教士的前程伴随了多少险景!”
“我会辨认出罪孽,”斯通神父直截了当地说,“即使在火星上面。”
“哦,我们神父自夸我们是石蕊试纸,只要一出现罪孽颜色就发生变化。但是,如果火星人的化学是我们根本不能得到颜色的那种化学,结果会如何呢!假如在火星上存在新的意识,你必须承认有可能认不清罪孽。”伯尔格林神父反驳道。
“要是没有预谋,就没有罪孽,也就没有惩罚——上帝使我们确信这点。”斯通神父回答道。
“在地球上是这样。但是,也许火星人的罪孽以心灵感应的方式来唤起无罪恶的潜在意识,使人们有意识的思想随意行动,看起来没有预谋!那又怎么样呢?”
“新形式的罪孽在那儿会怎么样呢?”
伯尔格林神父使劲向前屈了一下身体。“亚当独自不会犯罪。添了夏娃就增加了诱惑。再添上一个人,他就使通奸成为可能。由于增加了性或人,也就增加了罪孽。假如男人没有胳膊,他们就不可能用手杀人,也就没有那种特定的杀人罪。增加了胳膊,就增加了新的行凶的可能性。变形虫之所以不能犯罪是由于它们通过裂变而再生。它们不渴想妻子,也不会互相凶杀。假如给变形虫添上性,添上胳膊和腿,它们就会犯凶杀和通奸罪。添上一只胳膊或一条腿或一个人,或去掉其中一个,它就增加或减少可能的罪孽。在火星上,如果我们想像不出有五种新的意识、五个新的器官、五个无形的躯体,结果会怎么样呢?会有五个新的罪孽存在吗?”
斯通神父气吁吁地说:“我看你很喜欢这种事情!”
“我对这种事很敏感,神父;只是敏感而已。”
“你又在耍戏法,不是吗?——镜子、火炬、盘子。”
“是的。这是因为教堂有时看起来好像那些已经摆好的杂技场,揭开台幕,男人,白色的,氧化锌的,滑石粉的塑像聚集在一起呈现出抽象的美人。绝妙极了。但我希望在这些塑像中间始终有我奔跑的地方。你呢,斯通神父?”
斯通神父走开了。“我想我们还是去睡觉吧。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要腾空而起,去看你的新的罪孽,伯尔格林神父。”
火箭随时可发。
神父们祈祷之后在寒冷的早晨走着,许多是从纽约、芝加哥或洛杉矾来的最好的神父——教堂都派出最好的神父——他们穿过城镇走向严寒的田野。伯尔格林神父边走边想主教的话:“伯尔格林神父,你作传教士的首领,斯通神父当你的助手。选择你去执行这个重要的任务,我觉得我的理由非常不明确,神父。但你写的那本关于行星罪孽的小册子不是没有读过。你是个灵活的人。火星就像我们已忽视了几千年的肮脏的密室。罪孽像古玩一样积聚在那里。火星的年龄是地球的两倍,因此周末夜晚的数量、酒醉的次数、以及对裸体女人光滑白嫩的肉体感到吃惊的次数,也增加了一倍。在我们打开那密室的门时,这些事情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我们需要一个聪明灵活的人——一个精神可以超脱的人。任何有点固执的人都可能失败。我觉得你有恢复的能力。神父,这个任务由你去办。”
主教和神父们跪在地上。
他们祈神赐福,还给火箭撒了点圣水。主教站起来,对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去火星人中间传教,上帝会保佑你们。愿你们在旅行中多动脑筋。”
他们鱼贯地走过主教,共20个人。教袍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握握丰教善良的手,然后走进经过净化的火箭自动推进器。 在最后时刻伯尔格林神父说:“不知火星是不是地狱?专等我们到达那里,然后一下子变成硫磺和火焰。”
“上帝,保佑我们,”斯通神父说道。
火箭发射了。
来到宇宙之外就像来到他们所看到的最美的大教堂之外。接触火星就像你对上帝膜拜5分钟以后走到教堂外面的普通人行道上一样。
神父们小心翼翼地走出热呼呼的火箭,跪在火星的沙地上,伯尔格林神父感恩祷谢。
“上帝,我们感谢你让我们在你的空间中旅行。上帝,我们已到了一个新的国土,所以我们必须有新的眼睛。我们要听新的声音,所以必须有新的耳朵。这里还会有新的罪孽,所以我们请求赐给我们更好、更坚定、更纯洁的心。阿们。”
他们站了起来。
这儿就是火星,它像一个大海,在海的下面,我们好似海底生物学家,艰难地跋涉,寻找着生命。这儿就是罪孽隐藏的地方。哦,他们必须保持平衡,他们多么小心!好像是灰色的大雁,在这个新的自然环境里,深恐走路本身或者呼吸,或者仅仅是斋戒,都可能是罪恶!
这时,第一个城市的市长伸出双手来抑接他们。“你们来这儿有什么事呀,伯尔格林神父?”
“我们想了解火星人。因为只有了解他们,我们才能很好地规划教堂。他们有10呎高吗?我们就造高大的门。他们的皮肤是蓝的、红的还是绿的?把人物塑像放在彩色玻璃里的时候我们必须知道这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涂上正确的肤色。他们很重嘛,我们就为他们造结实的座位。”
“神父,”市长说,“我想你不必为火星人担心。火星上有两个种族。其中一个差不多死光了;剩下少数的也藏起来了。另一个种族——嗯,他们还不完全是人。”
“哦?”伯尔格林神父的心脏加快了跳动。
“他们是圆形的发光球体,神父,住在那些山上。是人是兽,谁说的清呢?但我听说他们很聪明。”市长耸了耸肩膀。“当然,他们不是男人,所以我想你们不会关心——。”
“恰恰相反,”伯尔格林神父迅速地说,“你说他们很聪明,是吗?”
“有一个传说,一个勘探者在那些山上把腿摔断了。他本来会死在那儿。发蓝光的球体碰到了他。当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条公路上,他不知道如何到了那里。”
“是喝醉了,”斯通神父说道。
“这就是那个传说,”市长说。“伯尔格林神父,由于大多数的火星人都死了,只有这些发蓝光的球体,所以我直率地说,你住在这第一个城市的境况较好。火星正在开发,现在这是个边远地区。跟旧时在地球上一样,还在边远的西部和阿拉斯加。人们正在向这里涌来。在这第一个城市里,总共有2000名爱尔兰黑人机工、矿工以及做散工的人,他们都需要拯救,因为随同他们一起来的坏女人太多了,而且火星上还有过多的千年陈酒——”
伯尔格林神父凝视着柔和的蓝色的小山。
斯通神父清了清嗓子说,“嗯,神父?”
伯尔格林神父没有听见。“蓝色的球体在发光?”
“是的,神父。”
“哦,”伯尔格林神父叹了口气。
“蓝色气球,”斯通神父摇摇头,“一个马戏场!”
伯尔格林神父感到他手腕上的脉搏砰砰地跳动。他看到这个小小的边远城市有着原始的、刚刚形成的罪孽,他看到这些古山上有着最老的然而也许甚至是一种更新的罪过。
“市长,你的爱尔兰黑工人还能在狱火中再熬一天吗?”
“为了你们我愿意把他们翻翻身再涂一层油脂,神父。”
伯尔格林神父对着群山点了点头,“那末,那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人群中出现了一片嘁喳声。
“到城市去太容易了,”伯尔格林神父解释说,“我倒是认为,假如上帝走到这儿,人们说,‘这是一条路平了的道路。’上帝一定会说,‘给我看看野草在那里,我要辟一条新路’。”
“然而——”
“斯通神父,想想看,如果我们遇见罪孽而放手不管,那对我们该是多么沉重。”
“可那是火球呀!”
“我想我们人刚刚出现时,在其他动物看来也是可笑的。然而人有灵魂,尽管看着丑陋。所以,直到我们有另外的证据之前,让我们假设火球也有灵魂。”
“好吧。”市长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