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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你们两个。”莱什医生叫道。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远远拉在后面。
戈迪恩医生马上跑了回去。“你带了你的吸入器了吗?”
“当然带了。”莱什医生看上去正在从一个很大的白色管子中吸药。泰特斯关心地仔细看着。那药看来确实有效。
戈迪恩医生说道:“你最好直接同办公室,吃点抗组胺。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麻烦。”莱什医生回答道。“我没事,司空见惯了。”他向泰特斯补充说。
“不能这样。”戈迪恩医生说,“你应该让过敏科医生给你看看。哮喘会死人的。”
哮喘,泰特斯沉思着一一又是一个新词。莱什医生让她不要担心。“照看好泰特斯,”他说,“就绕公园一圈,然后直接回去。这是他第一次出门,记住。”
“绕公园走一圈?”泰特斯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莱什。”
“我会照顾好他的,”戈迪恩医生说,“你快走吧。”
莱什医生不见了,泰特斯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小题大做和婆婆妈妈多么限制人。戈迪恩医生是个真正的医生,还是个女的,看问题更健全,更合泰特斯的胃口。“我想我们该跑一跑,”他说,“快跑。”
“好啊,比赛看谁先到那条板凳!”
于是她跑了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她女性十足的袅娜步态甚至会让一匹小马脸红。能够活动四肢多么让人愉快!泰特斯尽了最大努力,试图凭借腿长的优势超过她,可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胜过了他。而且还拿着哑铃!只有很短的一会儿,他感到有一点点恼怒,但很快又忍俊不住,笑了。“好!”
她也笑了。“算不上真正的比赛,和一个有伤的老兵比。”
“胡说。我的腿伤多少年都没犯了。”
“最近犯过。”
他惊愕地盯住她——怎么会有人知道那个?直到最后,他都没让人知道他的旧伤复发了,连斯科特和威尔逊也不知道。他从书里读到,斯科特是最后一个坚持记日志的探险队员,他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她接着说:“我是看着萨宾娜把你粘成一个整人的,记得吗?坏血症的症状之一就是旧伤重新裂开。”
“甭管她做了什么,她的活儿不赖。我连一块伤疤都没找到。”
“她是个专家。第一次看到你试着伸腿,摸你的脚趾头,让人觉得所有的克隆工作都没白做。”
“你们看到我了?可是,可是我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
她做了个鬼脸,“泰特斯,你独一无二,又很有价值——你是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穿越时间旅行的人。不仅如此一你还是个病人。在你康复期间我们一直都在监控。自从你来了以后,还从没有过独自一人或者没人观察着的时候呢。”
他记起那些发光的金属器具,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干净的闪亮的检查台。“我在这儿多久了?”
“你在一年半以前来到了现代世界。”
他眼睛盯着树,尽力理解她说的话。十八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转轮上的陶土,擀面杖下的面团——是一团在训练有素的手里操作着的毫无生气的材料。谁他妈的给了他们这个自由!而且可以肯定,他不可能一直都平躺在医院的床上。他1901年住过院,很清楚如果长期不活动,双腿就会软弱无力,肌肉就会萎缩。现在他的腿有点抖,皮肤异常苍白,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各部分运行良好。他们肯定一直在锻炼他的四肢,以他想像不到的方式操作,测试并且使用他的身体。前天使他醒过来,只不过是一项重要工程达到了成功的顶点——现在回想起来,显而易见,他和21世纪的第一次短暂的会面,凭那张干净的亮铮铮的手术台发誓,是一个意外。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一想到白天黑夜都有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自己,他不由得感到脊背发麻。“他们现在也在看着我们吗?”
“在这儿,公园里吗?喔,这儿我负责照看你,没别的。得了,泰特斯,别为这个烦心了。你还有好多事要适应呢。拿着。”她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打开一个,递了过来。
他喝了一口,手里掂量着奇特的很轻的瓶子。“是塑料的吗?”
她笑了。“你很聪明。”
听到一个现代人的夸奖,他竟感到有些高兴。
他们放慢脚步走着。路窄了些,树木和灌木把路挤到高高的熟铁栅栏围成的公园围墙边。栅栏外是一条街道。这条街比较安静,没有熙攘的人流,也没有嘈杂的车水马龙,不像第一栋楼附近那样。然而泰特斯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安全地待在动物园铁栅栏后面的狮子。
“那些是商业楼吗?”
“你是说那儿的高楼吗?哦,不——我想那是合住楼。该死!我意思是说,那些是住宅,是人住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一脸茫然。她随着步子有节奏地挥动着双手,试图向他解释。“我是说,人们各住各的,不是都住在一起。分套购置的。很多家。分隔开的。”她试着找出更多的同义词来解释。
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是一些公寓楼。”
“你们那么叫吗?那就行了!”她松了口气,“凯给我们读英美词汇对照表时我该认真点儿听的。”
泰特斯微微一笑。“两个国家被共同的语言所分隔。”
“对极了。真是奇怪,要清清楚楚地交流竟那么难。”
“那个,”他感到难以置信,那座建筑竞如此熟悉,“是座教堂吧。”
“对。”她看看栅栏外街道对面人行道上的指示牌,“不知是奉献给哪位圣人的。看今天的布道词! ‘上帝适合四T人吗?”’
宗教对于泰特斯来说只是名义上的,不过是他那个阶层的传统而已。可是从开着的教堂门里传出来的风琴声迷住了他。“我知道那个曲子!”他随着哼了起来,接着又唱了出来,歌词自发地从记忆深处流淌而出,“‘给他戴上许多王冠,那宝座上的羔羊……”’
戈迪恩医生叹了口气,“你肯定是个基督徒。你们那时侯每个人都是。你想进去,是吗?我也想听听布道。”
他点点头。她找到一扇门,两人穿过街道。她一路都挡在他前面,直到车流中出现了一个缺口。但泰特斯率先爬上阶梯,由罗马风格的拱门进入光线很暗的教堂里,拉着戈迪恩医生走到后排安静的角落。
他立刻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电灯从拱形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照得脏了的窗玻璃非常醒目——泰特斯不记得见过哪个教堂适合用电。现代式样的窗户本身就丑陋不堪。神父激昂的布道声经由某种粗鲁的现代方式放大了,刺耳地在空中回响。十几个会众的穿着打扮几乎是亵渎神明的。泰特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集中注意力。
“……不光该避讳他们。就像旧约里耶和华选了一些人做先知一样,四T人也通过那些能够理解他们的人与上帝交流——即那些传递上帝的信息的科学家们……”
泰特斯瞪着眼,一点儿也听不懂。四T是什么——是21世纪40年代吗?上帝呀,我们老祖宗的信仰给弄成什么样了?然而紧接着,音乐从管风琴中流出,是他从小就熟知的赞美诗的曲调。他最后一次听到这旋律,是在盖斯汀索普村的小小的石头教堂里作星期天的晨祷时。身为年轻的庄园主,他率领着全家坐在专属他们的座位上。思乡之情涌了上来。他的心像一匹饱经沧桑的老马,在新的、丑陋而又陌生的事物面前逡巡不前。他渴望回家,回到熟悉的地方和时间,在彼时彼地,这样的歌是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他知道歌词,可他无法加入合唱。
那是布道结束时的曲子。牧师作了赐福祈祷。会众三三两两穿过通道,走出教堂,走到外面的阳光中。戈迪恩医生动了动,但没站起来,而泰特斯正在痛苦中煎熬。牧师向动作最慢的老太太道再见时,注意到了自己羔羊群中的新面孔,也沿着过道走过来。戈迪恩医生冲他笑了笑。“我们只是来看看。”
“同样欢迎。”牧师说道。他个子高高的,有些秃顶,穿着带牧师领的袍子,样子像个随军牧师。
戈迪恩医生站起来,领着泰特斯走到过道里。“听到有关四T人的布道,我太激动了!”
“它在每个人的心里,每个派别都应该发表意见。甚至有人说教皇正在写一个通谕。”
“这位是泰特斯,我想他是英国圣公会教派。”她以一种帮助的态度说,“我叫舒拉斯密·戈迪恩。”
“那么你就是那个跳舞的医生了!我是波拉德神父。圣公会教派我们称之为主教派,不过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舒拉斯密?”泰特斯吃惊地张开了嘴巴。“雪儿”肯定是诨名,就像“泰特斯”是个诨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名字?”
“犹太人名,对吗?”波拉德神父问。
“我外祖母是犹太人,”戈迪恩医生说,“我父亲来自百慕大,是个萨泰里阿教①的巫师。所以我真的和你们的宗教有点格格不入——但这座教堂实在是太美了。”她抬眼看着脏污了的玻璃窗。
【① 结合非洲部落和天主教宗教仪式的一种宗教。】
牧师略带骄傲地微笑着,“这些玻璃装潢都是非常有特色的装饰派艺术。”
泰特斯想笑,“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医生的?一个黑鬼,又是犹太人,还是个女的!”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戈迪恩医生猛地转过身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要不是牧师抓住他的胳膊肘,他准会跌倒。她接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厚厚的样式奇特的鞋子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愤怒的啪啪声。
“我说错了什么?”
波拉德神父灰色眉毛下的眼睛盯着他,“你非常粗鲁。”
“是吗?”
牧师冷冷地表示出的非难使他红了脸,刚才那一巴掌都没打红。我不能回到过去,泰特斯意识到。他所熟知的世界已永远消逝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