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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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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电影还在,华伦天奴就永远活着,永远年轻,他永远不会死,不会死——”
  “他永远不会死。”
  “那么这间屋里就永远是1924年,”萨利坚定地说。
  “我发誓。”医生答道。
  “那是什么?”萨利边问边拉动着鲍森医生扣紧的袖口的开口处。那看起来像用蓝黑水笔记的数字。“你一直在皮肤上作纪录,这是什么?关于我的吗?”她使劲拽着他的袖子。
  “这些人不属于这间屋子,”他说道,“坚决地抽开他的胳膊。”萨利,我们是在水面上行走。我们俩儿,只要我们朝前看,永葆信心,我们就会没事儿。你懂吗?“
  她想她是懂的。在水面下的是她的父母,朋友和她时而有的病症:她无法抑制的怪相以及时间的长期静止。他们全想淹死她,但她可以把他们抛在脑后。她能做到,医生的语气让她诧异。他似乎和她一般绝望,可能这是因为出于关心吧。对,不错。他是爱上她了,但为什么不呢?萨利曾经有过太多的情人,他们全都渴望得到她的垂青。即使医生老得像她父亲,但他毕竟笑容可掬,还有那玩意儿。
  梅森小姐走进屋来说该锻炼了。萨利以一种最文雅得体的语调请她收拾一下梳妆台,并请她无论什么时候喜欢,就可以用乔伊牌香水。梅森小姐使劲推掇着那些瓶瓶罐罐,萨利觉得它们可能得碎了。鲍森医生告诉梅森小姐小心点儿干,而她却回了一句粗话。
  “她的情况更糟了,不是吗?”葛拉底问道。
  “是的,但在所有接受这种治疗的人中,她是疗效最佳的。
  已经三个月了,虽然她时而会控制不住地产生臆想,但她时而还是很理智的。再加点咖啡吗?“鲍森医生往机器里投了些硬币。他按出了一些奶油和咖啡,但是尝起来仍然像地板上的垃圾一样。”在萨利的时代,他们可没有这样糟糕的东西。
  他们在一个瓷杯里盛上真正酿制的咖啡,并给你一只用来搅拌的小匙,而不是压舌器“。
  “我不会知道这些。那是我生下来之前的事儿,”葛拉底说,美美地呷了一口热咖啡。
  两个护士坐在疗养院工作室的一边正热烈地谈论着发生在旧金山的一个可怖的谋杀案。“她的脑袋几乎被大砍刀砍断了,”其中一个说。
  “他们砍掉了她的两个手指,没人能找到它们了,”另外一个兴奋地说。
  “现在的人总是谈这个,”鲍森医生说。“萨利和他们这些专讲恐怖故事的家伙相比简直像一头纯洁的羔羊,而她谈及包女人时,还觉得自己无耻至极呢。”
  “纯洁的羔羊,这又是她用的词吧?”
  “我想是。这段日子一直在她左右,我已开始受了她的感染。”
  “我说,你回家连枕头都没碰吧。”
  葛拉底说。
  又有一个护士走过来,描述了那个受害者胸脯上的啮痕。
  “瞧瞧这些畜生!”鲍森医生又道。“他们是同样的一群人,也曾经排队欢呼德国纳粹党突击队队员们。你不跟萨利这样的人交谈就无法了解人类生活这五十几年来的堕落沉沦。她对罪恶的见解早就老掉牙了。”
  “二十年代的罪恶也并不少哇。”葛拉底说。“只不过它们都是在羔羊们视力不及的黑暗中进行的勾当。鲁第,你莫不如收拾行装搬进去住算了。”她撕下一小块面包圈,在手上玩弄着。
  “真他妈的奇怪。我在那屋里感觉完全不一样。连空气都不一样。”
  “全是因为那些发霉的家具。”葛拉底说。
  “那间房子还滞留在1924年,当时的世界和人们也存在于某个地方。我年轻的父母正在维也纳度蜜月。你不懂吗?这弥补了后来发生的事。如果当时的岁月永恒,我就会时常想象出他们还安全幸福地活着。否则,就哪儿都没正义了。一切都毫无意义。就是这样!”他的手猛地拍着桌子,葛拉底的茶杯被震翻了。几位护士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有能力救她。”鲍森先生说。“我不知道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该让萨利适应现代生活。她就像一位刚动过移植心脏手术的病人。”
  “我想他们是忘了做手术的后一半。”葛拉底说。
  “我是当真的,心脏移植的人后半生必须抑制免疫系统,否则会抵触新器官。他无法抵御疾病,所以他必须生活在受保护的环境中。萨利正是被及时地做了移植术。”他站起身子在桌子和咖啡机中间踱来踱去。
  “现实对她是不适的。”他把咖啡机拍得啪啪直响。“我们可以营造她的世界。我们做得到:找些旧小说,电影,照片,从服装店里拿些衣服。我在一家旧货商店找到了一打《名利场》,她可以读那些书。我可不想让那屋里出现什么不符合二十年代的物什。”
  “也许我能帮你从阿拉巴马找位不错的老黑鬼。”
  “别这么干。你难道不懂那多重要吗?”
  “我们保护她远离现实,”她拍去腿上的面包屑。
  “这是关键之所在,”鲍森医生说。
  “我们不能这样。我们可以控制环境,但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她已经很老了。二十年前她的生活就已经改变了。她看起来三十岁,可是这是幻觉。事实上,所有她的血管,她的脑子,她的骨髓都已七十岁了。马上就会出毛病的。”
  “可她不会知道。”鲍森医生说。“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除了她妹妹。”
  “可怜的老太太,”葛拉底说。“年复一年,她从不间断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向这个婊子过分地表示爱意。可你看看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她伤透了她的心。
  “她已享受过了她的生活。现在轮到萨利了。”鲍森医生冷漠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的想法简直是疯了。脱离现实,这就是疯狂。你认为主任要跟十七病房的塞德。巴拉讲什么,是查病房吗?”
  “小声些。”
  “我他妈的会的。你肯定和那僵尸睡过觉后回家的路上筋疲力尽,路都走不动了,还低声哼着《阿拉比酋长》,你知道吗?你跟她一样疯狂。”葛拉底猛地起身,椅子被掀翻在地。
  屋子里另一头的几个护士兴奋地朝这边看着。
  “闭口!”鲍森医生气极败坏地说走了嘴。
  “噢,噢,闭口,”葛拉底嘲笑着他,“你觉说走了嘴,尽忙着往那僵尸耳里嘀咕些波兰话的甜言蜜语了吧。到我身边来吧。我的小姑娘——”
  “你给我滚!”医生气得脸色煞白地大叫起来。“以后我只想在办公场合看见你。别在病房胡说八道,做点事换换脑筋。”
  葛拉底离开护士们,双眼含泪。
  “别忘了读下午的报纸,”鲍森医生边走边说,“妈妈在微波炉里蒸熟了孩子。”
  “噢,梅森小姐,”看见葛拉底怒气冲天地闯进来。萨利说道,“你来太好了。我就是系不上衣服最后一个扣子。”接着房里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能否劳驾您帮我系上?我想不出它怎么这么难扣。”
  “关节炎。”葛拉底说。她立刻走了过来,扣上了扣子。
  “你说什么?”
  “关节炎。老年症。”
  “梅森小姐,我们今天早晨真是针锋相对。你是不是上错了鲍森医生的床了?”
  “闭上你的臭嘴。”葛拉底说道。她开始铺床,她把床单扯得都快破了。她用力地直拍枕头。
  “妈妈总是说判断一个女仆好坏是从她拍枕头的方式而定的。优异的和普通的之间区别就在于拍打之中。当然我不会仅仅把你划为女仆。制服完全不一样。”
  “你烦死了,”葛拉底说道。
  “还有一点,女仆们穿着那些可爱的有褶边的围裙,从此妇女——”
  “我说过,你妈死了,你爸也死了,你一半朋友都死了。
  你惟一活着的亲人是你的妹妹,她也有六十五岁了。“
  “——根本不像那些看上去很单调的护士服,——”
  “你一点都不介意吧?”葛拉底说,“除了你自己腐烂的皮肤,你什么都不介意。你是一个惯坏了的小孩子,一个七十岁大的惯坏了的小孩子。”
  “并且那些护士的鞋总是在腿踝处向右弯——如果你有那种鞋的话,那你太不幸了。”
  “你知道你是谁?一个荡妇,你们的时代称之为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知道该如何识别的,她在镜子里没有影像。”葛拉底使劲拉开梳妆台底部的抽屉,抽出了一个乳白色背面的镜子。“你从来都不照这东西,因为你知道这一点。只有有灵魂的人才有影像,让我们试一下。”她把镜子晃到萨利的脸前。
  萨利不说话了,像是被催眠一样,盯着镜子。她微笑着,她向上弯起的嘴角在她死白色的皮肤上起了小皱纹。自从她醒来后,眼边的皱纹就加深了,并且在金发中也有了几丝白发。
  她仍在笑着,温柔地充满笑意地对着镜中的那张映出的脸。她好像在听远处的音乐,聆听消失在风中的声音,听那曾像香水一样悬浮在她身边却在玫瑰园中的空气中隐去的城市的喧闹和嘈杂。两小时后,医生来时她仍坐在那儿。
  “你在哪?”鲍森医生向那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间道。近几个月来,她迅速地变老。可以看出来她在凋零。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充满了皱纹,手也紧缩成了像爪子一样。
  很快她将不会再在那儿了,而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在梳妆台那儿,一个新的护士正在她的制服前比划着那串紫水晶项链。
  “放回去,”鲍森医生机械地说。那乳白色背面的镜子扣在梳妆台上。他把手放在上面,镜子很暖,像皮肤一样。
  在维也纳的某地,有一对年轻的波兰夫妇坐在桌旁喝咖啡。桌布上缀着家做的饰边,头顶上水晶玻璃的吊灯在闪烁着。对犹太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是他们见到的最好的了。他们很高兴。
  男人把手放在女人的手上,她露出了神秘而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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